《折騰歲月》大結局
有人說,回憶是因爲變老;懷念大學,不是因爲當時有多麼美好,而是那時候我們還很年輕,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揮霍,覺得生命中充滿各種可能,心中有無數的嚮往。這話有一定道理。每個人都未曾瞭解過真實的自我,因爲我們像川劇中的變臉一樣,戴着許許多多的面具,摘下一個,還有一層,層層抽絲剝繭過後,我們發現腦子裡只有一個小紙條:撓撓!
所以,在本我和自我的博弈中,我們懷念以往的單純和天真,亦或者說,希望回到彼時,做那個快樂的小傻X。
每一個故事,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倒計時了。從產房到墓地的路上,有那麼幾年讓你念念不忘,當時還覺得離開之後是一步之遙,卻不知時過境遷,彼此萬里迢迢。
大學的時候我們也有僞裝和麪具,而離別和酒精卻可以輕易摧毀它,讓你不設防。四年中,喝過無數次酒,掀過酒桌,撒過酒瘋,吐過膽汁,睡過廁所,遇過斷片……唯獨,最後離別的酒,以告別的名義,讓人掏心挖肺。
海內雖然存知己,天涯何曾若比鄰,
歧路已成紛飛路,兒女怎能不沾巾。
【離別的宴席 暗藏的陰謀】
當晚,趁着小湖南等人去買美食美酒,陳思晃着美腿把213宿舍收拾的美輪美奐,然後坐在我的牀頭翹着二郎腿美美的翻看我的日記:
“蟈蟈,你這裡寫的酒仙老陳是誰?是我爸嗎?醉酒雲霧什麼意思?怎麼還有攻擊範圍啊?他攻擊誰啦?”
蘇寧憋不住的撲哧一笑:“陳思,他那寫的是魔獸爭霸的攻略,老陳是個熊貓酒仙!不過你這麼一說,這熊貓跟你爸脾氣還真像,胖胖嘟嘟挺能喝酒,還能吐火!今兒你不能少喝啊!”
陳思吐了吐舌頭。小八撇撇嘴:“蘇寧,就你那點酒量也敢勸陳思?再,再說了,小湖南這幫人買點酒咋,咋還不回來?”
老二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怎麼回事兒,樓底下警燈閃呢,這是110啊,120啊還是1860啊?”
話音未落,老T扛着一箱白酒,拎着一箱啤酒,揹着一袋子熟食踹門而入:“錘子他們宿舍喝死一個,酒精中毒送醫院,他們那屋菸酒糖茶飲料啥都有,小湖南已經在那邊掃蕩呢,兄弟們,趕緊的,抄傢伙跟我上!”
華燈初上,衆人舉杯狂歡。杯觥交錯中,祝福與不捨齊飛,笑容共淚光一色。按照常理,馬上就天各一方了,要說的話很多,可喝到最後,卻是可怕的沉默。
樓道里行李箱和地板吻別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剮蹭着耳朵,又有一位兄弟離開了……
爲了打破化解這樣尷尬的沉默,蘇寧端着酒杯搖搖晃晃站起身:“各位,都是七尺男兒大老爺們……”
說到這兒,他一想可能覺得不對,陳思也在呢。
“當然了,還有小姑娘,咱別把213改了遺體告別室成嗎?別人都是抱着腦袋摟着腰哭天抹淚嚎啕亂叫,咱能有點新花樣嗎?”
老二嘆息一聲,默默的喝了口酒:“啥花樣?”
蘇寧從身後的牀鋪上摸出一盒軍旗:“倆人一組玩軍旗比大小,軍師旅團營,連排小工兵,誰輸了就真心話大冒險!”
衆人鼓掌。
蘇寧又從褲兜裡掏出了500塊錢:“估計今天咱是徹夜秉燭了,蟈蟈,你去樓下買一箱紅牛,買兩包紅蠟燭,買一條紅雲,再來一個紅色的尿盆!”
“噗!”老T嘴裡的啤酒噴薄而出,直接噴在了小八的臉上。小八結結巴巴的破口大罵。老T問蘇寧:“你本命年啊,怎麼都買紅色的,再說了,買尿盆幹嘛?”
“咱幾個喝多了得吐吧?陳思去洗手間不方便吧?對門都走空了,一會兒陳思方便的話,直接拎着就過去了!”
陳思臉一紅,大家真是佩服蘇寧的心細。小湖南接過錢就想走,被蘇寧一把拽住:“蟈蟈給女朋友買尿盆天經地義,你要是去了那叫不仁不義,所以呀,這事兒交給蟈蟈,咱們哪,不操那個心,不費那個力,願意咋地就咋地!合轍押韻,唐詩一首。”
“唐你妹兒的詩!”我接過錢直奔樓下超市,沒有尿盆只好買了一個紅色臉盆,我回到213的時候,直覺就告訴我,有點不對勁,空氣中充滿了詭異的氣氛,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不可告人的陰謀,小湖南好似憋不住的捂着嘴……
老二和老T一組,老T伸手從盒子裡摸出了一個“師長”,笑的都看見後槽牙了:“老雜毛,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老二慢慢悠悠摸出了一張“軍長”,老T的笑僵在了臉上。
老二端起酒杯:“蠢貨,你是想速死還是道爺給你萬剮凌遲?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你選!”
老T擺弄着手指頭:“咋選?”
“真心話你就隨便說,得說掏心窩子的,別撿着那用不着的片湯話說,大冒險就簡單啦!”
“我選簡單的!”老T見縫插針。
“你光屁股去咱英語老師樓下喊一聲:左老師,我愛你,我要和你睏覺!!就行啦!”
老T咬咬牙,還是放棄了:“我選真心話!來,各位,先陪我走一個,大口啊,半杯!”
衆人舉杯,辛辣的白酒割着喉嚨到了胃裡,眼淚半真半假的嗆了出來。
老T破天荒的從煙盒裡拿了一根菸,也不抽,放在耳朵上夾着,“大學四年我算是白上了,你們那日子過得,好像白酒兌水了,我這日子,就跟白水兌酒了一樣。我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又傻又笨又蠢,是不是?”
老T用目光掃過我們的臉,他的眼裡突然有一絲狡黠:“反正也快散了,我就告訴你們吧,來上大學的時候,我爸就跟我說,你腦子轉的慢,啥事兒別靠前,貓在背後才能佔便宜,你們都說我傻,其實吧,我那是裝傻!”
說罷這番話,老T略有得意的端起酒杯。
我們七個人互相對視,不約而同的大笑,笑的老T有些發矇。蘇寧從老T耳朵上把煙拿下來點上:“從大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你裝傻!”
老T的酒杯懸在半空,又放下了,雙手抱着腦袋:“靠,看來我還是真傻!”
老二敬了老T一杯酒:“T呀,傻人有傻福!”
老T鬱悶的喝了:“還是他媽的傻!”
綠帽和蘇寧pk ,綠帽雖然勝了,卻抓着腦袋想不出折騰蘇寧的辦法,拿着棋子嘟囔:“蘇寧這小子太賊,你讓他說真心話吧,這孫子眼睛一轉就能說一個催淚彈似的故事,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編的,你讓他去大冒險吧,首先,沒啥他做不到的,其次,你要是動歪腦筋捉弄他,他轉一圈準把你帶溝裡去。小八,對吧?”
小八想起前仇舊恨直磨牙。
綠帽吃着花生豆一笑:“蘇寧,二選一啊,真心話,你就說說你和劉爽的牀上細節,every details!從前戲到結束,從思想到感受,你明明白白的說一遍,大冒險的話,你就用吉他自伴自唱一曲!”
綠帽的第一個主意我們還覺得挺帶勁,第二的選擇一出口,大家“切”的一聲。
蘇寧斜背吉他,坐在窗前,左手按弦,右手拿着撥片:“大家一起啊,I V 8 D 來次狗!綠帽,說吧,唱什麼?”
綠帽拿出口琴,陰險的說出了倆字:《再見》
ωωω●тtκan●C○
蘇寧一愣,沉吟片刻,撥片掃出行雲流水的和絃,“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像大葫蘆一樣的紅棉吉他清脆的應和着: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爲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離
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戀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
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
不回頭的走下去
這首歌挺輕快,沒那麼悲憂,仔細的聽,它的旋律和《萬水千山總是情》也差不了多少,蘇寧在班聯歡會上也彈唱過,當時覺得不過爾爾。
可最怕的是“曲映心,詞映情,人映景”。開始的時候,我們像幼兒園小班的孩子一樣拍着手搖頭晃腦的跟着蘇寧一起合唱,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戀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不知不覺,淚水像歌曲的旋律一樣,輕快流暢的淌了下來,哽咽了,還在唱,嘴裡鹹鹹的……老T像被鞭子抽了的老牛,“哞哞”的捂着臉,陳思在桌底下緊緊攥着我的手,指甲深深的陷進我的手背,好似一放手便再也牽不到……小湖南一仰頭幹了一杯酒,仰着的頭沒有再垂下,靜靜的盯着天花板,剔透的**順着耳根到了下巴,綠帽雙手持口琴,卻一個音符吹不出來,咬住嘴脣,眼神迷離恍惚。
眼看這頓飯就沒法再繼續了,蘇寧反應如電,他用撥片急速撩撥琴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曲調已經不再是張震嶽的那首《再見》,而換成了小虎隊的。
請相信我們明天一定會再見
就像白雲離不開藍天
請相信歡笑淚水所有的約定
都是忘不掉的日記
請相信我會再次回到你面前
唱起我們無悔的青春
請相信雖然此刻就要說ByeBye
明天我們會再見
我們亢奮的身嘶力竭的合唱,老T嗷嘮一聲躥到蘇寧身邊,一把摘下吉他,開窗扔了出去,抱住蘇寧繼續哞哞的叫喚:“我捨不得,捨不得呀!”
蘇寧擰着身子,想說兩句安慰的話,話到了嗓子邊兒,又咽了下去,用盡全身力氣壓住情緒,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綠帽,我日你八輩兒祖宗,我現在才知道這大冒險比真心話還扯淡!都別犯賤了,再喝一輪!”
酒入愁腸,遊戲繼續。
小湖南和小八對決,嘉嘉從棋盒裡摸出一張,翻開一看:軍長!小八喝傻了已經,他大叫:不妙!小八的棋翻開來卻是司令!小八很高興:“這就叫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小湖南笑了笑,端起酒杯,站起身,弱小的身軀在燈光下有些搖晃:“我選真心話,有好些話,我早就想說,一直拖到了現在,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我,感謝大家,讓我活得像個人!”
小湖南一口乾了白酒,又自顧自的倒滿,像老太太一樣絮絮叨叨:“上小學初中,大家的吃穿都差不多,誰也沒覺得如何如之何,到縣城上高中,我受了三年苦,不是學習苦,不是日子苦,是身邊人的鄙視和捉弄,人窮了就不是人了,真不是人了!冷落我,孤立我,諷刺我,挖苦我,嘲笑我,糟踐我,他們以此爲樂。我以爲到了大學還會這樣,直到我遇到你們,這四年,是我過的最快活的四年,我只是沒想到,四年的時間過的這麼快,這麼匆匆,我,我感謝,感…感謝…大家對我的……照……”
小湖南說不下去了,陳思掏出手絹,衆人眼前忽然黑了。
熄燈了。
黑暗中我看見陳思在給小湖南擦眼淚,黑暗中,嘉嘉的肩膀因抽泣而聳動。
十幾支紅蠟燭點上,213瞬間變成了洞房一般。
最後的對決輪到了我和陳思。
陳思不緊不慢的拿了一張:工兵!
我笑的打滾:“親愛的,你這手氣呀,怎麼說你啊,一副棋裡你摸了一張最小的,看俺來!操!不會吧?地雷?!!!”
陳思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怕,我不給你出難題!”
我表演似的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這要是遇到蘇寧,我估計我就兒得去裸奔了!這小子憋了一肚子壞水兒折磨我呢,我要是逮住機會……”
“你敢娶我嗎?”
我還在唾沫星子飛濺的罵蘇寧,冷不丁陳思的一句話像被窩裡扔了一根二踢腳一樣把我炸成了半身不遂。大家都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後背冷汗就出來了:“啥?你說啥?”
陳思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大冒險,你敢娶我嗎?”
“我…我,我不是,那什麼,倒不是說我不敢,咱倆剛畢業,工作還,其實吧,對了,我決定了,我選真心話,pass大冒險,pass!!!”
衆人鄙視的搖頭嘆息,小八還給解釋呢:“蟈蟈這,這個結巴,盜版的,說,說明,心,心裡有鬼!你看我,我,我,我結巴那是,那是行貨!”
老二長嘆一聲:“此生難得今已得,推三阻四扯不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羅神仙也沒轍!”
陳思又漫不經心的給我碗裡夾了塊兒魚:“那你說真心話吧,你覺得咱倆的感情會如何?”
我抓耳撓腮的看着大夥,終於想到了說辭:“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海深,我的愛情淺。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天長,我的愛情短。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眉來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陳思沒說話,抿了一口酒。
老T有點沒聽懂:“蟈蟈,你說完啦?說的是個p呀,啥深,啥淺?噢……九深一淺?”
老T恍然大悟的樣子恨得我牙根癢癢。
蘇寧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玩不起就別玩!”
我趕緊嬉皮笑臉的自己打圓場:“不是我玩不起,這裡邊不能有地雷和炸彈,要不然,你說團長和地雷哪個大?那不同歸於盡了嗎?哪有輸贏啊!”
蘇寧剛要反駁我,陳思把那副軍旗裡的地雷和炸彈挑乾淨了:“咱倆再來!”
陳思抓起一張:工兵!
我美的差點背過氣去,天助我也,軍旗裡沒有地雷,那工兵還不是最小的?
我眯縫着眼抓了一張:“我去你姥姥個纂兒!”
冥冥之中,我抓了一張軍旗。我正擔心陳思出什麼問題,我該怎麼回答,蘇寧善解人意的舉起酒杯:“陳思先彆着急,咱們喝酒,蟈蟈,你小子得多喝點啊,四年了,每次你都偷奸耍滑的!”
後來,我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喝多就壞菜。
第二天,我躺在牀上,陽光刺眼,頭疼欲裂,我嚥了口唾沫:“老T,給我倒杯水!”
“好嘞,涼的,熱的,還是溫水?”
“靠,這四年你就沒這麼痛快過,這是咋了?”
蘇寧坐在斜對面牀上,扔給了我一支菸:“先抽根喜煙潤潤嗓子!”
“喜煙?”
門一開,綠帽和老二吃早飯回來了,看見我疑惑的坐在牀上,綠帽衝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恭喜恭喜!”
我像傻子一樣:“同喜同喜,不過,我喜從何來呀?”
“人生就像一場戲,你這演技該槍斃!”老二喜笑顏開的看着我。
小湖南進門以後,看見大家都圍着我,也趕緊湊過來:“蟈蟈,你終於長大了!”
“我cao,連你都扮演我爹了,我這心裡就更發毛了,都閃開點,到底怎麼了,昨晚上的離愁別緒都沒了?什麼喜事兒啊?我昨天徹底喝大了,什麼也不記得了!”我極力在回憶昨晚的一切,一低頭,右手無名指上竟然有一個明晃晃的戒指,戒指也好像在給我道喜。
“水來啦!都閃開,別擋着我給蟈蟈倒水。噹噹的當,噹噹的當……”老T哼着跑調的婚禮進行曲把水杯遞給我,還齜着黃板牙衝我淫笑,笑的我徹底崩潰了。
蘇寧看我發呆,坐我身邊安慰我:“真不記得啦?還是不好意思?別害臊,都畢業了,正常!”
我甩開了蘇寧,拉住小湖南:“嘉嘉,我就信你,你和我說,到底怎麼了?”
嘉嘉瞪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着我:“蟈蟈,你真不記得?昨天你喝的特別爺們,然後真心話大冒險,你選了大冒險,跪在地上向陳思姐求婚,陳思姐都哭了,你倆互換戒指,還喝了交杯酒,老T嚷嚷着讓你倆到對門入洞房,他要鬧洞房,結果陳思姐一害臊,就跑了!咱們213還有一個約定,你都忘了?”
小湖南說的有板有眼,容不得不信。我的心裡涼了半截:“約定,什麼約定?”
“你畢業了,就可以結婚了啊,我們每個人給你兩塊錢,你和陳思姐把結婚證領了,還有啊,大家爲什麼不難受了,因爲你說啦,結婚大傢伙都得去!再相逢,再重聚!對吧?”小湖南看着大家。
剩下的人忽然嚴肅起來:“無論滄海,無論桑田,無論天涯,無論海角!”
我還是不敢相信:“嘉嘉,你對天發誓!”
“我對天發誓!”
“你要是忽悠我,你和趙晨就到不了一起!”
“沒問題!”
嘉嘉舉起的手讓我的心沉到了海底。
“昨天都喝草雞了,覺得一畢業就斷了線兒似的,你給咱213打了一針強心劑,你就抓緊吧,我們5個到時候給你當伴郎!”蘇寧的話有無數的感慨。
這時,窗戶外邊傳來了一個遙遠的聲音:“蘇寧,這,這吉他?還要不要了?”
結結巴巴的小八在樓下嚷嚷,我光腳跑到窗前探頭問:“小八,昨天晚上我……”
還沒等我問出一句完整的話,小八扛着吉他仰頭笑眯眯:“新郎官?你…你醒啦?喝喜酒那天我也去啊,無論滄…滄海海,無論桑田,無論……”
我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消息怎麼就那麼快,當天,鋪天蓋地的短信轟炸,錘子,三禿子,穿山甲,靜靜……
夜裡熄燈之前,還收到了趙晨的短信:“恭喜你了!”
我抓狂的翻來覆去,卻怎麼也回憶不起求婚的場景。
天矇矇亮,我抱着最後僥倖的心理,給陳思打了個電話,接通知後,陳思憋了半天嬌聲細氣的喊了一句:“老公……”
我萬丈懸崖一腳踩空,乾癟的回了一句:娘子……
這個曾經覺得不會講完的故事,已經到了尾篇;不會散場的大學,飄滿離別的贈言;曾經那些抓耳撓腮的喜和深入骨髓的痛將要煙消雲散,轟轟烈烈的來過,最終落得意興闌珊;君問歸期未有期,殘留的,只有無邊無沿的懷念……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吃過散夥飯,拍了畢業照,收拾好行囊,
擁抱彼此,裝作喜笑顏開,蘇寧若有所思的砸吧砸吧嘴:“理科論文答辯好像是今天下午開始,爲了咱能笑着離開H大,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看一場好戲!”
當天下午兩點,蘇寧帶着大夥去了9教,一路上老T不停地追問:“蘇寧,看什麼好戲?”
蘇寧快活的回答:“咱小八不緊張的話那是偶爾結巴,一緊張就強烈口吃,今兒下午他論文答辯,你說到時候……”
蘇寧點到爲止,大家興高采烈的罵着蘇寧陰損。
果不其然,小八在H大論文答辯的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實,無論是學生還是導師,大家心知肚明,本科論文答辯就是唱戲的轉圈圈——走過場,墳頭燒報紙——糊弄鬼。可沒想到他們遇到了八爺。
分組抽號小八手氣倍兒好,抽了第一組第一名,他跟幾位評議組老師請求把自己往後挪,遭到了義正言辭的拒絕。
說句良心話,我們的論文都是百度谷歌粗製粘貼而來,小八的論文《中醫與哲學》那可是下了真功夫,可當這個西裝革履的東北爺們像中風後遺症的患者一樣走上講臺,劇場相聲也就開始了,捧哏的是講臺下各位導師。
相聲是一門語言藝術,講究的是說學逗唱,小八的答辯是一門坑人的藝術,講究的是詞分句斷。20分鐘過去了,答辯現場爆棚了,路過的學弟學妹紛紛好奇的來瞻仰,小八自己獨創了一門外星的語言,語流語速語感都和地球星系的人類決然不同。雖然不連貫,但是不間斷!臺下的人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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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本科班兒吧?不用外語答辯吧?小語種?他得瑟什麼?”
“什麼得瑟,這哥們結巴!”
“啊?那怎麼放在第一個了?這不耽誤事兒嗎?”
“這幾位導師自找的!”
“別說話了,注意聽,好,再來一個!”
起鬨的,喝彩的,鼓掌的,吹口哨的。臺底下各位導師既不能打斷,也不好責怪,50分鐘以後,小八終於停下來:“老師,第,第,第一個問題回…回…回答完畢,哪位老師,問,問第二個?”
臺下幾位紛紛擺手。
小八穿着溼透的白襯衣走出教室,衆人像歡送英雄一樣報以雷鳴般的掌聲,小八抱拳拱手,在後門口看到我們幾個他還挺自豪:“咋着?尿性吧?幸虧我準備的充分,要不然後邊那幾個山炮得挑燈夜辯!”
到了各奔前程的日子,綠帽連夜給大家畫了一張213的衆生相,複印了7份,分發給大家。蘇寧背起雙肩包:“四年,笑也笑夠了,哭也哭累了,這一天總得來,咱別整的跟上墳似的,這樣啊,各自走,誰也別送誰……今年春節咱再聚,誰要是敢……”
蘇寧慢慢的蹲在地上,又猛的站起身,拽起行李箱,推門走了,大家背起行李,隨之而出,路過水房門口,只見蘇寧坐在行李箱上悵然的看着窗外……
當天傍晚,我騎着那輛破舊的木蘭摩托,載着陳思再次回到了空蕩蕩的213,再次打開宿舍的門,所有的牀鋪都是空的,拖把、暖瓶、臉盆,規規整整的,就如同我們從沒有入住過。而我明明知道,那張架子牀和硬木椅見證了我們4年“劈柴餵馬”的最好年華。
我抽着煙挽着陳思坐在光禿禿的牀上,物是人非,心裡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暑假,9月份的時候,我們還會在重逢。
坐了許久,陳思挎着我的胳膊離開,宿舍門關閉的那一剎那,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H大主樓前的噴泉依然在噴涌,過往的學弟學妹匆忙而過,我駐足看着噴泉,夜幕下,水花竟然也有七彩斑斕的顏色……
那年,《老友記》最後一集,我看着那六個人默默地把鑰匙放在桌上,哭的一塌糊塗。
【再相逢】
畢業以後的日子,就不能說是折騰的歲月了,陳思辭掉了當地的報社的工作,隨我到了S城的省級電臺,按部就班的過起了柴米油鹽的日子,一年後,結婚也被提上議事日程。
花了不到100塊錢,從民政局出來,國家算是承認我倆合法的共枕眠了,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抽菸,陳思得意的晃着手中的紅證:“喂喂喂,怎麼還挺惆悵啊?你上哪找我這麼好的媳婦去,便宜你了,你還沒向我求婚我就嫁給你了!要不是我……”
“你等會兒!”我扔了菸頭站起來:“那天喝酒,我不是跪地求婚了嗎?交杯酒也喝了,戒指也戴上了,那不叫求婚叫發昏啊?”
陳思一捂嘴,咯咯的笑了:“那天你喝的直接躺地上睡了,死狗一樣,誰叫你也不起來,老T把你抱上牀,蘇寧就開始帶着大家排練!”
我身子晃了一晃:“小湖南可是對天發誓的!拿他和趙晨的姻緣發的誓!”
“蘇寧早就預料到了,而且警告小湖南,蟈蟈賊心不死,不把輿論造出去,趙晨指不定跟誰呢!另外啊,老二給嘉嘉畫了一道符,破解發誓的咒語!還有啊,錘子他們給你發的短信的,都是蘇寧安排的!戒指也是蘇寧提前買好的,銅的!”
“我特麼的非得宰了這幫畜生!”我恨的咬牙切齒,陳思揹着手溜溜達達往前走,看着她得意的背影,我真的急了,心中的怒火噴薄而出,對着她的背影怒吼:
“你幹嘛去,給我點錢,我買串糖葫蘆!”
“你兜裡不是有錢嗎?”
“剛纔照相交了20,沒了!”
“不是有卡嗎?”
“傻老孃們,買糖葫蘆能刷卡嗎!”
“別心疼那點手續費!”
“你大爺的,你給我幾塊!”
知道了當初所謂的求婚,竟然是自己竟然是被趕鴨子上架,我有點不痛快,或許陳思也看出來了,或許也是正是因爲我的不痛快,導致最後陪我走上紅地毯的不是陳思。
扯完結婚證,關於操辦婚禮,我家和就陳思家鬧翻了。
我的老岳父爲了嫁姑娘,算是豁出去了,向我爸提了一個要求:“第一個閨女嫁到新加坡,婚禮沒滋沒味的,所以,這次二閨女的婚禮先在孃家辦,我要大棑宴筵,大慶三天!”
我爸聽了以後火冒三丈:“大慶?這是挖石油啊還是辦婚禮啊?俺家兒又不是倒插門,憑什麼婚禮先在孃家辦?”
“不要你家嫁妝彩禮了!”
“先在孃家辦很不錯嘛,親家,良辰吉日定了以後告訴我一聲!”
還沒等我岳父使出殺手鐗,我爸就被這迎門三板斧給撂倒了。於是,好似一切都已經擺佈好了一般,按部就班的開始了。
先是拍婚紗照,這個過程,女人認爲是留做一生的記憶,當然了,拍攝過程男人不是記憶,是道具。
對於我來說,最興奮的莫過於能和213那幫損賊再次相聚。
1年的時間,變化很大,蘇寧考了省公務員,特警,在秦皇島集訓,基本上手機就沒怎麼開過,劉爽也和我抱怨“你倆都領證了,我連蘇寧人影都看不着了!”
“是嘛?你和蘇寧好久沒見了?”
“見個毛!”
“什麼毛,哪的毛?”
“表哥,等我見到你,我弄死你!”
嘟嘟,電話掛了。
綠帽畢業以後本打算自己找個媒體去上班,可是事與願違,他老爹危機感很重,綠帽不思進取,閨女又要嫁鳳凰男,自己家裡的產業怕歸了外姓人,於是逼着綠帽去讀EMBA,綠帽死活不肯:“我寧可去送EMS,送快遞!”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當老頭把綠帽的所有生活來源全部掐斷,這個沒斷奶的孩子乖乖的去學管理了。
小湖南在北京做假肢銷售,據說賣出一副假肢,就能有4000塊的提成。不到一年的時間,小湖南還清了所有的貸款,還給家裡修了三間青磚紅瓦的大宅子,只不過,聽得出小湖南還是累得夠嗆,萬幸,在北京有趙晨照顧他,日子不會太差。
老T跟我說他找了一個女朋友,嬌小玲瓏的,這女子家中兄妹二人,哥哥叫浩歌,她叫莞笑,我一聽就知道老T的岳父有文化,這名字取自於宋代詞人張炎的作品《漁歌子》:“莞爾笑,浩然歌”。我給老T解釋完,老T鬱悶的罵了一句:“狗屁文化,我岳父姓王!所以我大舅子隨了父姓,叫王浩歌!”
“怎麼啦,挺不錯啊!”
“不錯啥呀,我女朋友卻隨了她媽媽的姓!”
“她媽媽姓什麼?”
“姓開!”
我反應了3秒,然後笑的手機掉地上了。
不過,老T沾他女朋友的光,被岳父安排到了白洋澱的一所高中教體育,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老二最終去了唐山的二十二冶,從事行政宣傳方面的工作,打電話的時候偶爾還跟我拽兩句唐山話:“你奏啥去也?啥?我當董事長?逗快列!”
大家也算是各自安穩,可我萬不成想,僅僅一年的時間,人和人的感情能變得如此淡,如此冷漠。
當我狂喜的打電話挨個通知大家,我要娶媳婦啦,都來喝喜酒吧,包括小八在內的6個人,卻都是有事兒,有的拒絕的支支吾吾,有的直截了當。
我摔了電話破口大罵:當初攛掇我結婚,到了這時候個個裝傻,還什麼無論天涯,無論海角,死去吧!還說給我當伴郎,當白眼狼還差不多!!多情總被無情惱,老子自己也挺好!
“別跟潑婦似的罵閒街了,那麼幽怨幹嘛?”
我一回頭,嚇的往後躲:陳思貼了白慘慘的面膜,跟貞子的舅姥姥一樣瘮人。
“你有點你媽媽的風範了啊?”
“我媽怎麼啦?”
“我滴丈母孃,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
陳思捂着耳朵走了,整個世界安靜了,我歪在沙發上生悶氣。
於是乎,我和陳思的婚禮上,大學同學只有一個陳思的閨蜜靜靜,我的那些所謂的死黨,不約而同的給我發來了短信,有的還是網上抄的,陳思拖着長長的婚紗尾巴,我恍若參加別人的婚禮,人的變化,竟然這麼快……
輪到我家辦婚禮,我爸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最後決定:你老丈人家辦的是西式的,那是狗長犄角整洋事兒,咱家嘛,來傳統的中式婚禮,反正姑娘家都沒要彩禮,咱得把這錢花出去,兒啊,去,租花轎接新娘,去,租一匹高頭大馬,去,訂做旗袍去,去,買個大銅盆,咱到時候跳火盆……
我被指使的蒙燈轉向,陳思興奮地手舞足蹈。
大喜的那一天,我像猴子一樣騎着白馬,身旁吱紐吱紐的一頂大花轎,敲鑼打鼓吹嗩吶的分列兩排,浩浩蕩蕩到了陳思所在的酒店,我翻身下馬,腳卻沒站穩,一個大馬趴摔到了地上,我領着一幫孩子灰頭土臉的站在了陳思房間的門口。我心裡門清,這次陳思的孃家人只有陳雅和劉爽,她倆也玩不轉堵門遊戲,我手裡捏着兩個紅包,拍打門:“娘子,相公來接你啦,快出來,別讓外人搶咱家錢!”
話音剛落,就聽裡邊劉爽賤賤的笑:“表哥,哪有那麼容易啊,這麼着,你先唱支歌兒,唱情歌!”
我心裡暗笑,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我唱歌那是一般人消受的起嘛?扯開驢嗓子剛要張嘴,裡邊一聲斷喝:“孽畜,不要唱!”
這一聲罵,我愣了,我使勁拍打門:“老二,你什麼時候來的?就你心疼我,咱宿舍那幫孫子都把我忘了!”
門竟然開了,蘇寧、老T、綠帽、小湖南、老二還有小八全都在門裡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驚喜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我靠,你們,這是,都,都,都來啦?”
小八點點頭:“都,都,都來了!早,早就等你呢!你,你咋還也結巴了?腎虛了吧?”
劉爽從我手裡搶過倆紅包,分給陳雅家的孩子一個,然後挽住蘇寧的胳膊:“表哥,這次路費你得報銷啊!”
我衝過去,挨個給了這幾個人一拳,這纔看清,六個人全部是青色中山裝,白色襯衣,紅色領結,黑皮鞋,唯一有點區別的是,老T戴了一頂一尺多長的帽子,就跟煙囪成精,魔術師再造一般。
我拉着大家的手,一肚子的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忽然門外我的表叔衝了進來:“孩兒啊,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我心裡一驚:“六叔,咋啦?”
“你租的那高頭大馬,可能是被今兒早上的鞭炮嚇毛了,剛纔忽然就撒歡似的瘋了,尥蹶子亂跑,還把賓館門口一輛汽車給踢了,泊車小弟說啦,那車是高級車,叫悍馬,說咱賠不起!”六叔的腦門上全是汗。
我的高頭大馬尥蹶子踢了悍馬,太膩歪了,賠錢是小事兒,可時間不等人啊,我這等着迎娶新娘呢!
綠帽笑了笑:“蟈蟈,彆着急,這事兒……”
我趕緊擺手:“綠帽,你別摻和,你是外地人,要是被訛了不合適!我讓我六叔去找車主,然後……”
“那悍馬是我的,我就是車主!”
“我擦,你不早說,六叔啊,彆着急了,這不叫個事兒,牽着那馬使勁踢,咱不怕!”
衆人一敘離別,我看了看錶,不行,時間來不及了,中午11點18分良辰吉時,思思,咱走吧!
“等會!”蘇寧像老鷹抓小雞的母雞一樣張開翅膀:“什麼就走吧?蟈蟈,這四年,你跟貓捉老鼠一樣逗來騙去,讓陳思遍體鱗傷,今天就想痛快兒的領走?不合適吧?”
“當時年少無知,現在已經成熟了,熟透了。”我給大家遞喜煙喜糖,到了小湖南面前,我惡狠狠地嚇唬他:“當初你對天發誓說我對陳思跪地求婚,等我回頭找你算賬!”
小湖南一愣,委屈的說道:“本來今天我還想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呢,哼!”
關鍵時刻,還是老T善解人意:“蟈蟈正着急呢,大傢伙別鬧了,蟈蟈,你快點,給陳思穿鞋下炕!”
“哎!”我痛快的答應着,到了陳思身邊,這才發現,沒鞋!
“誰家結婚新郎都得找鞋,再着急也不能免了這一步啊!”老二慢慢悠悠的說道。
我像鬼子進村一樣四處掃蕩,找了將近半小時,才從賓館的空調掛機裡翻出一隻鞋:“非得讓我說髒話是吧,這肯定是蘇寧的主意!”
蘇寧搖搖頭:“還真不是我,但是,第二隻鞋藏的地方是我給找的!”
我無頭蒼蠅一般差點把整個房間拆了,甚至衛生間馬桶的水箱裡我都翻了,愣是沒找着:“祖宗們,別鬧了,我這兒真着急呢!”
蘇寧冷哼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爸催場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我滿頭大汗,陳思有點心疼了,衝我努努嘴,我一看她努嘴的方向,是老T。
我這才恍然大悟,跑到老T跟前,跳起來把老T的帽子打翻,二尺長的帽子裡果然有那隻鞋。
劉爽拍手大笑:“表嫂,你可真是恨嫁呀!”
我恨恨的看着蘇寧:“姓蘇的,等你和劉爽結婚的時候,我要不鬧你個天翻地覆,我就隨你姓!”
蘇寧吐出一個菸圈:“蟈蟈,好戲還在後頭呢!你以爲你傷了陳思那麼多次,她還會隨隨便便輕而易舉的讓你牽了她的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騎上馬,擡起轎,開上車,六個伴郎倆伴娘,一行人等直奔另一處儀式現場,陳思下了轎,跳過火盆,我幸福的牽着她的手從過道走向主席臺,親朋好友在各自的圓桌上對我倆行注目禮,我爸媽正坐在臺上等改口儀式,司儀手持話筒叨叨咕咕說着“今天是個好日子巴拉巴拉”,我用眼角餘光看着陳思,陳思化了很濃的妝,臉上有笑容,但好似不是幸福洋溢的笑,是一種竊笑,或者說惡作劇的笑,而且,我感覺,陳思穿了旗袍,胸圍明顯大了三個尺碼,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和陳思路過一個圓桌,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孩掙脫了大人的手,指着陳思哇哇大哭:“媽媽,媽媽,我要吃奶!”
我牽着的那隻手忽然鬆開了,“陳思”抱起孩子直奔洗手間給這孩子餵奶去了。
婚禮現場一片譁然。
“我說這麼好的姑娘怎麼看上咱家兒子了呢?二婚哪?”
“怎麼還帶個孩子啊?”
我爸媽的大聲嘀咕通過司儀的話筒傳的很清楚。我已經傻了,這個和我一起走上紅地毯的不是陳思?那是?陳雅?
一瞬間我想到了好幾個畫面:蘇寧說不會讓我隨隨便便牽了陳思的手,小湖南說本來想告訴我一個秘密,看來這,這一定又是蘇寧的主意,怎麼打雷就劈不死他呢!雖然明白了真相,可我還是愣在原地。
這時候,從禮堂門口,陳思穿了旗袍小碎步的跑到我跟前,拉着我繼續往前走。司儀已經驚呆了,這種場景估計他沒見過,而突如其來的挑戰卻讓他很亢奮,他像運動會主持人一樣咆哮怒吼:“剛纔穿了紅色旗袍的新娘陪着新郎走完第一程,現在穿着紫色旗袍的新娘接力而至,要陪着新郎走完一輩子,這是這一種什麼力量?這是團結的力量,這是一種什麼精神,這是……組團的精神!這是一種什麼境界?這,這個,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這是一種什麼戰略,它,它是買一贈一的虧本賺吆喝的戰略,這是一種什麼氣魄,這是……”
音響師及時的關了話筒,阻止了懵圈的司儀繼續胡說八道。
婚禮像鬧劇一樣結束了,我精疲力竭的臭罵了這幾個傻貨,從心底卻又捨不得他們離開。蘇寧拍了拍我的肩膀:“份子錢都給了你了,還想怎麼着?接下來小湖南就要結婚,咱不就又聚在一起了嗎?”
我心裡一陣高興,不過,想到了趙晨,卻又莫名的失落。
入洞房的時候,我和陳思吐着唾沫一遍一遍的數着份子錢,數夠了,我倆把滿牀的栗子和棗收拾起來準備睡覺,我一邊替陳思*服,一邊嘀咕:唉,我這大姨子陳雅也真夠嗆,聽了蘇寧的慫恿就真敢偷天換日,還和我牽着手走紅地毯,她要是來替你入洞房來個**那才叫本事,那傢伙,波濤洶……
咕咚,咔噠。
陳思一腳把我踹下了牀,順手關了燈。
我在黑暗中揉着肚子發呆……
【起點和終點】
最後的最後
老二曾經和我說過,7是一個很奇怪的數字,一週七天周而復始,光譜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基色,音階分do re mi fa so la si七個音,人們信仰的人民幣上有七種文字,而且,據他說,男人的身材分爲7種,女人的叫*牀和高*潮也都是七種類型。
而我覺得,7這個數字,確實有些神秘,有些不敢直視,有時甚至7這個數字能在我面前幻化成一顆洋蔥,看着看着就流淚了……
我和陳思結婚以後,每天過着簡單生活,而我也陷在wow中昏天黑地。
有一天傍晚,陳思突然給我打電話:“蟈蟈,你幹嘛呢?!”
“加班兒趕稿子,剛有點思路,晚飯你自己吃吧,估計今兒前半夜……”
我話沒說完,音箱裡傳來團長的罵聲:“那個法師,你吃屎去啦?”
團滅了,我被踢出團隊。陳思的唾沫星子通過電話都吐在了我臉上:“別玩了,趕緊回來,我被人盯梢了!”
“盯梢?您這撒謊能專業點嘛?改天我把撒謊的心得體會好好傳授給你……”
“就在咱家門外呢,從單位門口跟到我菜市場,又跟着我上樓了!”陳思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小跑着回家,到了樓道口,果不其然,一個長髮乞丐正趴在我家門口貓眼上往裡看。6月底的天氣,這位竟然是薄棉襖搭配條絨長褲,襪子分爲灰黑兩色,頭髮得有半尺,身後背個二尺長的夾子,我心裡暗想:武狀元蘇乞兒?
我攥緊了半路上撿來的一根樹棍,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朝着後背就是一棍子,這乞丐嗷嗷的叫着跳起來,門一開,陳思提着墩布衝了出來:就是他跟着我,我掄起棍子的時候,乞丐抱着腦袋喊了一句:是我,你大爺!!
“我大爺?”棍子懸在辦公,乞丐撩起遮住臉的長髮,我仔細觀瞧:不認識!
陳思的手裡的墩布卻掉在了地上:綠帽?是你嗎?
乞丐齜牙笑了,牙其實並不白,但是被臉上的污泥映襯的卻潔白無比。
“你們小兩口這見面禮不錯呀,幸虧我揹着畫板呢,要不然就癱瘓了!”綠帽摘了畫板揉着後腰。
我和陳思驚喜萬分的把綠帽請進屋裡:“孫子,你們圈裡這些行爲藝術什麼時候這麼變態了?”
綠帽一臉苦笑:“有吃的嗎?”
“被你嚇的都沒做飯呢,咱出去吃!”陳思拍着胸脯說道。
“別!哪家飯店都得把我轟出來,趕緊的,家裡有什麼我就吃什麼,前胸貼後背了!”綠帽一邊說一邊直奔冰箱。
三包方便麪,一包王中王,六個茶葉蛋,一瓶啤酒,半碗冷的蛋炒飯,兩根黃瓜……一眨眼,沒了。
綠帽撐得打着飽嗝等着眼珠子:“差不離了!”
陳思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綠帽:“老T?”
綠帽抻着脖子又咽下去一個茶蛋。陳思急匆匆的找來了相機,對着綠帽大喊:“茄子!”
綠帽忙問:“還有茄子?哪呢?”
閃光燈一亮,記錄下了這位蘇乞兒的光輝形象。
綠帽用了我家整整一水箱的水洗了個澡,又用陳思的皮筋紮了個辮子,穿上我的乾淨衣服,坐在沙發上長出一口氣:可算活過來了,他娘了個板雞!”
“板雞,你想吃嗎?我去菜市場。”陳思摘下圍裙就要換鞋。
“那是綠帽老家罵人的話,別起哄。”我把陳思按住,又轉頭問綠帽,“長老從何而來呀?東土大唐裝不下你了?你這是西天取經求虐呀還是微服私訪找抽啊?有錢的日子太沒樂趣了是不?
綠帽從桌上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上,陳思吃驚的看着他。
“別提了,我媽安排我跟我們那兒一安監局的傻妞相親,我就跟家裡鬧翻了,於是揹包離家出走,直接去了西藏,這一路上,寫生,拍照,日子過得還挺帶勁。後來,我爸一賭氣就把聯名的銀行卡給我斷了,唉,我可遭老罪了,賣了項鍊,賣了相機,賣了筆記本,賣了戶外的衣服裝備,前一陣還把手機賣了,就差找個地兒賣身了!”綠帽大字型在沙發上靠着說,“費勁九牛二虎之力,逃票上火車,這才找到你這兒,在你們單位門口溜溜兒等了一下午,看見陳思我又不敢太確定,再說了,我這身打扮要是和陳思相認,你們單位的還以爲陳思扶危濟困幫窮親戚呢,乾脆我就跟着她,誰他媽成想,捱了你一悶棍!”
陳思把菸灰缸遞給綠帽:“你怎麼還學會抽菸了?”
“抽菸頂餓呀!我還學會在飯館吃人剩飯了呢,莊稼地裡的蘿蔔我都偷過!唉,往事不堪提,丟人敗興!”綠帽狠狠地掐了菸頭。
“下一步怎麼着?要不在這兒找份工作?”我又遞給綠帽一支菸。
綠帽盯着飯桌上的殘羹冷炙,舔了舔嘴脣:“這“突然的自我的日子也差不離兒了,還得“回孃家”去過富家翁的生活,這就是命!”
“我想抽你!”
“冷暖自知吧!不過剛纔陳思那麼一提,我還真想老T了,咱去找老T吧?”
“說的輕巧啊,你這無家無業一身輕,我這請假誤工耽誤事兒不說,臨時……”
“費用我全包,我那兒還有幾個我姐買的奢侈品的包和化妝品,回頭給陳思捎過來!”
“孩兒他娘,還不謝恩!快去給我收拾幾件衣服,明兒我們出發,先去北京接上小湖南,再到唐山找蘇寧和老二,然後直接殺向白洋澱!”
綠帽點點頭。
陳思給綠帽沏了杯茶,綠帽抿了一口:“茉莉花?沒上好的龍井嗎?武夷巖茶和大紅袍我也湊合了!”
陳思笑了:“看來,蟈蟈剛纔那一棍子打得輕!”
我找了一輛SUV,綠帽坐在駕駛的位置調整後視鏡,目光很矛盾,憂鬱中透着果決:“再聚一次吧,聚一次少一次!”
從北京接上小湖南,這小子已經是西裝革履打領帶了,小皮鞋打得冒油,在去唐山的高速上堵車了,據說前邊出了交通事故,小湖南眼睛裡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搖下來玻璃使勁往前看。
綠帽關了車裡的音樂不解的問:“嘉嘉,什麼情況,怎麼聽說出了車禍你這麼狂躁?”
小湖南一愣,縮回腦袋回答:“職業病!車禍現場就是潛在市場!每次我基本都比新聞媒體到的早,我現在推銷假肢,整天就圍着車禍現場轉,在醫院像孝子賢孫一樣伺候着這些缺胳膊短腿兒的,就盼着人能買我們公司的假肢!”
綠帽撲哧的笑了:奸商啊!!你小子缺了大德了!
小湖南又把腦袋探出車外:“要不,我去看看?”
綠帽略一沉吟,對坐在副駕駛的我問道:“哎,蟈蟈,你最近和趙晨有聯繫沒?”
小湖南趕緊把腦袋縮回來,死死的盯着我的嘴。
我一指綠帽:“你小子缺了大德了!”
從唐山接了老二和蘇寧,蘇寧把綠帽趕下駕駛的位置:“我可是看了陳思發給劉爽的照片了啊,你小子叫花子的德性真夠嗆!”
還沒等綠帽回話,蘇寧把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的奔向了白洋澱。
按照綠帽的意思,事先不通知老T,給他來一個生命中的偶然小概率驚喜,可到了地方纔發現,老T手機欠費停機了。幾個人徹底麻爪兒了,蘇寧從我包裡翻出我的記者證,給當地宣傳部打了電話,又聯繫了教育局,對方聽說是媒體,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任憑我們怎麼解釋,也要派人全程陪同,於是,蘇寧開着車狐假虎威大搖大擺的衝進了老T的學校,在操場上,我們見到了這久違的兄弟。
老T身穿運動短褲,紅色背心,叉腰站在操場上對着一羣高中的孩子指手劃腳:“精神着點,高考不考體育你們就沒力氣是吧?右邊竊竊私語那女生,伸展運動,跳躍運動……”
那女生不情願的出列,蘇寧搖頭嘆息:“老T這孫子,狗改不了吃屎啊!”
“此話怎講啊?咱老T都會說成語了,進步了!””老二沒明白。
綠帽竊笑:“那丫頭髮育的早,*,老T讓人做跳躍運動,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啊!”
蘇寧在使勁按住方向盤上的喇叭不放手,汽車發出持久噪音,老T回過頭對我們這邊怒目相向,蘇寧淡定的拍着喇叭挑釁,老T從身後拿起了一個接力棒,大步朝我們走來。
“我靠,找蟈蟈,我捱了這小子一悶棍,這次找老T,難不成還得舊戲重演?”綠帽後怕的捂住腰。
老T到了車前,蘇寧第一個開門跳下車,嘴角上翹的看着老T,老T好像捱了自己一悶棍,我們幾個陸續下車,小湖南衝過去,跳起腳,搗了老T一圈,又緊緊抱住老T 的腰。遠處那些上體育課的學生尖叫呼哨連連……
我們魚貫進入老T的家,綠帽還事兒事兒的問:“用換鞋嗎?”
裡邊一個小女孩兒回答:“不用換,不用換!”
老二問老T:“這是你姐家孩子?都這麼大了?”
小女孩抿嘴笑,老T搓着手給大家介紹:“小開,這幾個是我過命的兄弟,就是我經常給你介紹的,那個,這位,我女朋友,開莞笑!”
“別開玩笑,這到底是誰呀?”我使勁憋住然後打趣老T。
這位準弟妹倒是很外向:“我姓開,叫莞笑,莞爾一笑的莞笑!”
綠帽爲了忍住不笑,憋的直咳嗽。
當天飯菜的豐盛程度至今難忘,記憶最深的是小黃魚貼餅子和蓮子羹,這也是當地特產,席間,弟妹“玩笑”一直在後廚忙活,讓我們很是過意不去,酒酣耳熱,老T只吃了兩碗米飯,拍拍肚子:“我吃飽了,咱多喝酒!”
我們全都停下筷子。
老T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減肥呢!”
蘇寧下意識的看了看臥室,又看了看廚房:“牀都被你造塌方了吧?”
老T竟然臉紅了,老二眯縫着*眼:“蘇寧,得饒人處且饒人啊,咱老T這塊頭兒,肯定是母上公下的姿勢,對吧,T?啥時候結婚啊?”
老T笑開了花兒:今年年底。
久不做聲的小湖南剝了一個蓮蓬,慢悠悠的說道:“過幾天我結婚,你們都得去湖南啊!”
我一攤手:得,這個月工資白瞎了!哪天啊?
7月15!小湖南的臉上也是桃花朵朵,老二一驚:鬼節?快把趙晨的生辰八字於貧道說說,我幫你們消災解難!
“老二你就扯吧,我那是陽曆!”小湖南眼中充滿了的憧憬。
在白洋澱蕩起雙槳,看着那一張張熟悉又變胖的臉,好似一切都回到從前,一切都沒有變,還是不羨鴛鴦不羨仙。
河面上無風卻又層層漣漪,日子也會起波浪吧?
分開沒幾天就到了7月7號,那一夜我基本就是翻來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卻也噩夢連連,夢見我在被人追敢,墜落懸崖,驚醒後,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凌晨四點多,刺耳的電話鈴響了,我迷迷糊糊的按了接聽,話筒裡是喉嚨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有**涌動卻被堵塞。
“大半夜的誰你媽惡作劇?”我嘟囔了一句,掛了電話。剛放下,鈴聲又起。
“來勁是吧?誰呀?”
“蟈蟈,我,我是嘉嘉,你快來,快點……嘟嘟……”電話掛了。
黑夜中,手機屏幕孤獨的泛着藍光,我茫然的坐在牀頭,陳思揉着眼睛打開了牀頭燈:“誰呀,你發什麼呆啊?”
“小湖南打的電話,讓我趕緊過去,可是,去哪啊?北京還是湖南啊?”
“你再打過去問問……”
“打了,佔線。”
我的手機震動起來,蘇寧打來的電話。
“蟈蟈,趙晨出車禍了……”
曾經大學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我願意用無厘頭的誇張方式來演繹,而真正的需要回憶的事情,我卻不願回憶,不敢面對,不願意再把結痂的傷口撕開來去面對,真的猛士能直面慘淡的人生,淋漓的鮮血,而我自認是懦夫。
再次見到趙晨,竟然已經是陰陽兩隔,她躺在太平間冰冷的抽屜裡,素絹白布遮面,小湖南跪在旁邊握着趙晨的手,眼睛直勾勾的。
猶如有一把彎頭鉗子猛的捅進我的肺,腔液灌入,鉗子尖兒夾住肺管用力扭曲,我的臉上卻毫無猙獰,腿一個勁兒的哆嗦,我知道,我明明知道,我肯定,這是一場夢,玩遊戲熬得太累了,我只要努力一睜眼,就能醒來,我用力咬了一下嘴脣,不疼,血卻順着嘴角往下淌,太平間的冷風讓我打了一個寒顫,不是夢。
悲傷的感覺沒有山呼海嘯的襲來,大腦好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嗓子眼兒發黏,趙晨的頭髮有一部分露在外邊,上邊凝了硬幣大的一塊兒血痂。我走過去,想要掀開白布再看一眼,蘇寧衝過來,攥着我的手,慢慢搖了搖頭。
我轉過身走出醫院,走到大街上,路邊一家理髮店放着的歌曲:
你是火 是我飛蛾的盡頭
沒想過要逃脫 爲什麼我要逃脫
謝謝你給我 一段快樂的夢遊
如果我忘了我 請幫忙記得我
蘇寧追了過來,遞給我一支菸,我掰下過濾嘴兒,點着,吸了一口,嗆的咳嗽,然後彎腰吐了,吐到最後嘴裡苦苦的,我腿一軟,跪在了嘔吐物裡,眼淚這才流了下來。路人噁心的捂着鼻子繞道遠離,蘇寧拽了幾次,我都站不起來身。
那年,也是在北京,和趙晨偶遇,大雨瓢潑,她的眼睛比星星還亮,那年趙晨的父親去世,大雨如注,她趴在我肩膀上嚎啕,今天,萬里無雲,我的心裡卻風雨如磐。
生離猶可期,死別再無聚。
趙晨的頭七,小湖南跪在墓前,指天痛罵:
老天爺啊,我操你媽!我一天好日子沒過過,我跪着活了20多年,我吃得苦比吃的飯都多,你瞎了眼了嗎?你有本事你把我帶走……趙晨啊,你走慢一點,我陪你再走一段,趙晨啊,我的妻……咱的好日子纔剛開始啊,我不甘心啊,你一句話都沒留給我啊……
後來,小湖南曾經問過我,蟈蟈,你說我是不是報應循環啊?我一直盼着別人車禍,好買我推銷的產品,我拿提成,早知如此,我寧可要飯去也不幹這份活兒,早知道這個結果,當初打死我也不會追趙晨,那樣她是不是就會好好的活着,好好的……
我和他抱頭痛哭。
你快樂也好,悲傷也罷,時間總是冷冷的往前走,其實,在時間的眼裡,也無所謂前後。
若干年後,我們都已然各自成家,小湖南娶了一個口直心快的東北姑娘,一家三口旅居大不列顛;蘇寧和劉爽結婚以後,聚少離多,一直沒有孩子,倆人崩潰的快要放棄時,劉爽剖腹生了一個8斤多的大胖小子,蘇寧抱着兒子連連叫爹,老二的老婆預產期是大年初一,老二夜觀星象掐指一算,大年二十六生的話,將來這孩子能出將入相,他死企別咧的央求他媳婦和丈母孃,終於,孩子提前剖,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候,老二掏出手機看時間,順便看了看日曆,大叫一聲不好,我算錯了,大年初一那天才是好日子,今兒不行,老二的岳母直接一個耳光抽得老二原地轉了仨圈;老T家的姑娘三歲的時候就能自己吃兩小碗米飯和一盤京醬肉絲,女漢子的體魄是跑不了的,綠帽早已不是藝術家,現在流行的那個詞兒就是給他準備的:土豪,丘比特拿着弓箭追着他,綠帽卻穿了防彈背心防彈褲衩匍匐前進,所以一直未婚,用他的話說,世間女子千千萬,兄弟我寧缺毋濫。而老二給綠帽算了一卦,據他說,月老面對綠帽的德行,只能把手裡的紅線織毛褲了。有一年夏天,綠帽喝多了給我打電話:蟈蟈,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忙問,哪天結婚?綠帽打斷我:不是,我現在三伏天也能睡電熱毯了,不信你過來瞧瞧,我默默地掛了電話。09年,陳思給我生了一個閨女,現在小嘴叭叭叭的已經能氣得我翻白眼了,陳思很欣慰。
王朔說,年輕的時候認爲有很多重要的在前面,只要不停地奔走就能看到,走過來了發現重要的都在身後發生了。
我深以爲然。
最後的最後,真想抒情感慨一番,再說兩句牛X的話,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青春到底是什麼,讓我展示什麼深刻的思想和生命的意義,就如同讓14寸黑白電視播放1080p的高清視頻。
所以,到這裡吧,就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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