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雖是晚間,但緹娜還是繼續安排盧剛和靈藥成親之事。龍鳳花燭、紅綢帶、大花轎、紅燈籠、紅對聯......婚禮所需一應俱全。
靈藥和盧剛雖然互有情意,但是心中一直纏繞着荒謬之感,因爲他們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的終身大事竟被敵人安排了,而且婚禮過後還是禍福難定。
緹娜道:“我安排得如何?你們可滿意?”
靈藥和盧剛不知如何搭話。緹娜又道:“不必拘謹,有什麼話就說吧。”
靈藥問道:“你真的只是想看看中原的結婚禮儀而已麼?”
緹娜笑道:“當然。”
靈藥和盧剛聽罷,仍是不可思議。盧剛憂心道:“我們成親之後呢?”
緹娜道:“只要你們成親我便不殺你們,我說到做到。待我們教主克成大業之後便放你們走。”
克成大業?兩人隱約能猜到這所謂的大業是什麼,卻不敢再問,只得低頭不語。
緹娜道:“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兩人同時搖頭。
緹娜又道:“明日巳時便是拜堂吉時,到時我會請一個禮讚者爲你們主持婚禮。”
兩人想說多謝又覺不妥,仍是低頭不語。
此時,一人來報,道:“秉左護法,哈卓統領......”
緹娜打斷道:“慢。”又對身邊的兩個下屬道:“先把他們帶下去。”說完那兩個下屬便把盧剛和靈藥押出大殿。
待盧剛和靈藥出大殿,緹娜道:“說吧。”
那報信之人道:“哈卓統領身中幻術,一直不醒。現在已擡回偏殿,請左護法定奪。”
緹娜聽罷,臉無波瀾,道:“隨我去瞧瞧。”
緹娜與那報信之人一起來到雪山派偏殿,只見哈卓雙眼緊閉,躺在絨毯上揮舞着雙手狂吼:“殺!殺!殺盡這些虛僞之人......”
把哈卓擡回來的兩個教徒看着發狂的哈卓,有些不知所措。看見緹娜入殿後,忙行禮道:“左護法。”
緹娜微微頷首,道:“他中幻術多久了?”
其中一個教徒道:“約有半個時辰了。”
緹娜上前給哈卓灌入真氣,哈卓仍是不停嘶吼。緹娜微皺眉頭,擡起手掌重重地打在哈卓臉上,那掌印清晰可見。這一巴掌看的緹娜身旁幾名教徒暗暗咂舌,可哈卓並無清醒跡象,還是癲狂亂吼。
緹娜無奈,道:“帶下去好生照顧,等他清醒了再讓他來見我。”又對那報信的教徒道:“他是如何中幻術的?”那報信的教徒便將圍捕辰陽和龐蘭的始末一一告與緹娜。
緹娜頗覺意外,沒想到這辰陽和龐蘭竟有這等手段。心中暗惱哈卓輕率冒進,道:“傳我號令,所有人不許再退半步,違令者殺。”
傳信教徒道:“可山上嚴寒刺骨,只怕大家耐不住冰寒。”
緹娜道:“無妨,我會派人把柴火和酒食帶上山。叮囑他們,要嚴防死守,絕不可使這二人逃脫。”
傳信教徒領命出門。
雪山上,龐蘭已入睡。辰陽在人牆旁燃了一圈火堆,心裡掙扎着是否給這些人解開穴道。
正當辰陽徘徊之際,幾簇火光緩緩靠近。辰陽見狀,迅速凝聚真氣欲轉身叫醒龐蘭,可一細看,這些舉着火把靠近之人肩上都扛着柴火。辰陽屏息伏下身軀,躲在人牆中暗自觀察。
辰陽沒想到他們也圍了一條火堆在人牆背後,還擺起爐竈準備涮羊肉吃。擺起爐竈之後,還拿出手鼓和三絃琴奏起歡樂的舞曲。
龐蘭和辰陽所擔心之事果然來了。他們喝酒吃肉、唱歌跳舞、談笑風生種種歡愉,對辰陽和龐蘭而言纔是致命的利器。
不過半晌,龐蘭便被這喧鬧之聲吵醒了。龐蘭揉着眼睛起身,打着哈欠道:“怎的如此喧鬧?”
辰陽笑道:“他們也跳起舞來了。這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吧?”
龐蘭抖了抖精神,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冷道:“不知你是善良還是傻,竟爲敵人點火取暖。”
辰陽不爲所動,堅定道:“我從未殺過人,也不敢殺人。給他們點火取暖,我心裡會舒服些,至少能安然入睡。”說完便躺下欲睡。
龐蘭經歷過殺戮,對辰陽的無謂仁慈根本不屑於顧。道:“安然入睡?不用我的幻術幫忙了麼?”
辰陽道:“不用了。倘若他們有異動把我叫醒便是。”
龐蘭有些詫異,這小子的心境怎麼變得如此從容了?道:“如此吵鬧,你竟能入睡麼?”
辰陽道:“我在睡夢中也能維持真氣不散。”
龐蘭聞言,暗暗吃驚:他先是用真氣牆破開人羣,再是凝出真氣結界爲我當兵器,現在還能在睡夢中維持 真氣不散。如此紮實的基本功,足見其刻苦勤奮。
次日辰時,聖光教教衆的第四次佯攻退去,辰陽和龐蘭頂着重重的疲倦回到火堆旁。兩人心知敵人只是佯攻,卻不敢放下警惕。煎熬了一夜,兩人的軀殼快被疲勞支配,頗有搖搖欲墜之象。爲抵抗疲勞,辰陽把雪 敷在額上道:“龐蘭姐,你睡一會兒吧。我看着就行了。”
龐蘭蜷着身子,迷糊道:“我不睡,我怕睡着了便睜不開眼了。”說完便閉眼睡着了。
辰陽強撐身軀,起身望着四周,原本厚厚的人牆已不見蹤影,辰陽微微一笑,似乎在慶幸什麼。
雪山派大殿處處紅妝,頗爲喜慶。緹娜不僅請來了禮讚者,還請來了幾個樂師助興。此刻的緹娜正領着凌天琦到處觀看,道:“你們中原的婚禮是不是這個樣子?”
凌天琦看到緹娜滿臉的憧憬,不忍掃她興致,笑道:“相差無幾。”
禮讚者是個年邁的老者,只見他朗聲道:“吉時已到,迎新娘!”
緹娜有些激動道:“走,我們去迎新娘。”
凌天琦道:“我站在這裡看吧。”
緹娜笑道:“我也站在這裡看。”
樂師們奏起樂曲領着花轎緩緩擡出。喜氣洋洋的盧剛,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囚徒,昂首闊步地上前踢了一下轎門。
此時,一個傳信教徒走到緹娜耳邊輕聲道:“秉左護法,那兩人似乎耐不住疲倦睡在火堆旁了。”
緹娜道:“切莫妄動,由他們睡吧,等他們凍死在雪山便是。”
傳信教徒應是退下。
緹娜朝凌天琦道:“那兩個探子若被凍死了,你會因此討厭我麼?”
緹娜的冷酷,讓凌天琦想起了自己殺死西北教衆時也是毫不猶豫,搖頭道:“死在我掌下的西北教衆已多得數不清,被討厭的應當是我纔對。”
緹娜微笑道:“我們也成親吧。”
凌天神情一怔,轉頭看了緹娜一眼,心中驚歎:她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美麗。又轉頭佯裝望着遠處,他已止不住悸動的心,一時不知如何自處。起身道:“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說完便轉身走開。
凌天琦避而不答,緹娜並不失望,反倒是心花怒放,因爲凌天琦沒有開口拒絕。
雪山派大殿內熱鬧了好一陣,婚禮才結束。除緹娜以外,沒有一個教衆參與婚禮,婚宴上的賓客全是山下的農民,還有幾個樂師和禮讚的老者。宴席結束後,那樂師和禮讚的老者欲起身離開時,緹娜上前道:“我送送幾位。”方走幾步,緹娜朝那手拿長笛身背背囊的樂師道:“前輩,你的笛聲甚是奇特,可否將長笛借我一觀。”
那樂師雙手恭敬遞起長笛,道:“當然可以。”
緹娜並未接過長笛,而是嬌喝道:“來人,把他圍起來。”一聲令下,大殿內瞬間涌入數百名教衆將那樂師團團圍住。其餘賓客被這陣勢嚇得直往大殿門外奔逃。
那樂師心覺莫名,驚恐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你喜歡這笛子我送你便是。”
緹娜冷道:“別裝了。你步伐輕盈穩健,氣息靜如止水,定是個武林高手。”
那樂師聞言,臉上的驚恐盡散,轉而笑道:“姑娘過獎了。我喜好登高,步伐自然輕盈穩健;吹奏長笛要用丹田之氣,氣息自當靜如止水。何奇之有?”
緹娜冷笑道:“你的手不是執長笛之手,而是執兵刃之手。準確地說,應當是執長兵之手。”
那樂師不再嬉笑,冷然道:“你們是西北的妖邪吧?雪山派的人呢?”
緹娜不答,問道:“你就是趙今明?”
那樂師緩緩扯下假髮,撕掉鬍子,揉下臉上的假皺紋,嘆道:“沒想到我這易容術如此拙劣。”樂師褪去易容之後,一張年輕的臉顯於衆人之中。他果然是趙家二公子,趙今明。單論相貌,他是個英俊的男子,只是他並無習武之人的英武之氣,反倒是神態慵懶,無半點韶華神采。
許多第一次見到趙今明之人,都認爲“趙家出龍鳳”的美譽乃是虛多實少。可緹娜卻無半點輕視,一來是因爲塔木的來信中一再叮囑,要小心趙今明;二來趙今明看似渾身破綻,卻讓緹娜和衆教徒無從下手。
趙今明看着衆人的神情,笑道:“你們是在害怕麼?你們若怕,就讓開吧。”說完便朝大殿門口走去。
趙今明剛一轉身,緹娜便擲出半月輪,那半月輪將至趙今明頸後時,趙今明忽然蹲下躲避,躲過之後又起身繼續前走,半月輪也未停下,朝趙今明的臉部迴旋。趙今明立起長笛往上一頂,那半月輪便被卡在長笛上急速旋轉。
趙今明雖然卡住了半月輪,但附在半月輪上的氣刃環環旋出,趙今明只得脫手躲避。趙今明才鬆手,那長笛便被半月輪絞成碎末,碎末還未落地,半月輪便已回到緹娜手中。緹娜再次擲出半月輪,趙今明依舊輕鬆躲過,可沒想到粘附在半月輪上的粉末直撲趙今明的眼睛。趙今明措手不及,只得不停眨眼將粉末濾出。
如此良機,緹娜怎會錯過,喝道:“殺!”
衆教徒瞬時圍攏上去,趙今明運轉內力一震,無形的威壓把百餘名近身的教徒震的七零八落,身後的教徒更是嚇得戰戰兢兢,顫抖着身軀往後退。
趙今明轉身看着緹娜,讚道:“姑娘好手段。”
緹娜心中一震,暗道:那些長笛的粉末根本沒有彈入他的眼中,他只是故意眨眼佯裝措手不及,而且他一開始就盤算着,待衆人靠近時便用真氣結界將衆人震退,只是不知他是何時凝出的真氣結界。
趙今明看着滿臉狐疑的緹娜道:“不必想了。你問我要長笛的時候,我便凝出真氣結界裹住全身。還有,你說的沒錯,我趙家的內功特性就是靜如止水。”
緹娜心道:原來如此。他早就凝出了真氣結界裹住全身,那長笛的粉末纔沒彈入他的眼中,而且我剛纔只用了一成功力試探他的武功,以他的武功,這等強度的攻擊根本不必閃躲。他的目的是想引誘衆人靠近以便一招降敵。
緹娜不理會趙今明的解釋,朝衆教徒道:“你們先退開。”隨即運轉內力擲出半月輪。半月輪離手的一瞬間,緹娜疾步前衝欲與之近身打鬥。
這次擲出的半月輪勁力更強,氣刃的範圍也更廣。趙今明從容躍起閃避並扯下背後的背囊,原來背囊裡裝的是兩根短鐵棍和一枚銀色槍頭。只見趙今明將背囊甩向緹娜,再揮動其中一根短棍彈開往回旋的半月輪。
那空背囊將近緹娜時,被緹娜一掌震開。待緹娜收掌時,趙今明已將短棍和槍頭接成一杆長槍。
看見趙今明亮出長槍,緹娜不停腳步並將回到手中的半月輪再度擲出,只不過半月輪才旋出幾步遠便被憑空擋住,是真氣牆!緹娜心中不解:爲何感覺不到他的真氣?欲收回半月輪時,趙今明已撤去真氣牆並刺出長槍挑飛半月輪。緹娜施展輕功躍起,再欲收回半月輪,怎料趙今明隔空刺出一槍,那真氣凝成的槍刃直接把半月輪的尖角按入大殿的牆上。
趙今明的強勢逼得緹娜不得不放棄收回半月輪。緹娜心知暫時無法收回半月輪便架起掌勢,欲用掌法與趙今明對攻,趙今明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不必枉送性命。”說完便轉身往大殿門口走去。幾個膽大的教徒站在門口欲攔截趙今明,趙今明只是輕抖長槍,那幾個教徒便被撣出門口。
躺在牀上發呆的凌天琦,聽聞外面的響動便起身往屋外走,行至大殿的石柱旁時,剛好瞧見趙今明走出大殿。趙今明也看見了凌天琦,笑道:“天琦兄,恭喜你!能有這樣紅顏知己相伴,真是人生之幸事。”
凌天琦道:“你都聽到了?”
趙今明笑道:“沒錯。”
凌天琦嘆道:“你何苦隻身犯險。”
趙今明道:“他們可攔不住我。”
趙今明話才說完,四面八方不斷涌出聖光教的教衆。只見哈卓中從人羣中走出,道:“你已身在囚籠,還敢口出狂言。”
趙今明腳步不停,道:“我以爲外面是天羅地網,沒想到你們只是依仗人多罷了。”
緹娜也領着人一衆教徒從殿內走出,趙今明頭也不回便調侃到:“姑娘,我勸你還是和凌天琦遠走天涯吧。何必理會這些凡塵之事。”
趙今明所言正是緹娜心之嚮往,但她嘴上卻道:“不勞你費心,你先顧好自己的性命吧。”
凌天琦看着趙今明一步步往前走,心知哈卓又要故伎重施,正欲開口提醒。忽然,身後一記手刀砍下,凌天琦便昏倒在地了。
緹娜道:“擡回去小心照料。”凌天便被兩個教徒擡走了。
趙今明哈哈笑道:“原來你如此心疼他。等我上山救人回來你們便成親吧。我與你們做個見證,如何?”
緹娜愣了愣,暗道:他連我與傳信教徒的對話也聽到了?緹娜有些迷茫地看着趙今明,她已分不清這人到底是盲目自信還是胸有成竹。
哈卓冷笑道:“不知死活,殺了他。”
衆人得令便蜂涌而上,緹娜忙道:“小心他的真氣結界!”
緹娜的提醒已來不及,近前的教衆猝不及防,只嘆緹娜的話音還未傳至他們的耳朵,趙今明的真氣結界已把他們震得倒地哀嚎。結界的餘威未消,雪地上已凝出了近百枚雪槍頭,那雪槍頭在趙今明的掌控之下朝四周的人羣彈射過去。
一時間,雪槍頭和衆教徒的兵刃碰撞之聲響遍整個雪山派。哈卓看到許多教徒都招架不住這雪槍頭,心中些焦急,暗道:這花粉之毒幾乎被凝進槍頭裡了,若是不把這些雪槍頭打散,花粉之毒便無法瀰漫出去。
隨着許多教衆紛紛倒下,哈卓終於按耐不住拔出彎刀,隔空對着趙今明劈去。一陣刀風掠出,趙今明絲毫不懼,操控着十幾枚槍頭來擋,輕而易舉就化解了襲來的刀風。
哈卓暗暗心驚:我已盡全力了,還是打不散這些槍頭。此人內力深厚,若是不使花粉之毒與之對戰,不知會損失多少人。到時候塔木教主怪罪下來,我可承擔不起。
正當哈卓思慮間,一輪半月輪飛出,打散了數十枚雪槍頭,雪地上空頓時雪花漫漫。哈卓心中一喜:成了!
突然,一枚雪槍頭從雪花中竄出直刺哈卓,哈卓慌忙躲閃但還是被刺中右肩。正當哈卓被刺中之際,趙今明已閃至哈卓跟前並按住哈卓的穴道,左手捏着哈卓的喉嚨,邊退邊道:“叫你的人退開,我便饒你性命。”
哈卓啞着聲音道:“你已中毒。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又朝衆人道:“不必管我,殺了他。”話才說完,趙今明便捂着胸口搖晃倒地。緹娜看見趙今明倒地,輕舒一口氣,心道:他應當中毒了。他再強也不可能一面維持真氣結界一面操控百餘枚槍刃。
一個教徒上前解開哈卓的穴道,哈卓便轉身獰笑,舉起彎刀與衆教徒一起出手,欲將趙今明亂刀剮死。只可惜刀尖還沒碰到趙今明,衆人便被一股強勁的氣浪轟退,不少人被震得口吐鮮血,武功稍弱的直接昏死在地,就算哈卓也只能勉強站起。
不過,站起身的哈卓最終還是耐不住一陣胸悶,一口鮮血噴出,連真氣都凝不出來了。
緹娜滿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教徒,隨即縱身躍起擋在趙今明跟前,道:“你知道雪地裡有毒?”
趙今明並不言語,心知敵不過敵人數千之衆,不想再繼續纏鬥,對着緹娜連刺數槍將緹娜逼退。將緹娜逼退後,趙今明突然側臉朝大殿旁的石柱道:“天琦兄,你醒了?”
緹娜聞言,即刻轉頭望去,發現石柱旁根本沒有凌天琦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妙:上當了!轉頭回來時,趙今明已用真氣牆破開人羣並抓走一個教徒揚長而去。許多教衆礙於趙今明剛纔的威勢,根本不敢拼命圍堵他。
緹娜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她也明白:無論是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還是爲了對塔木有一個交代,她都要擒住趙今明。只是沒想到,趙今明真的往雪山上跑,他是一心救人還是另有所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