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侍女後面,明藥眼睛不停的打量四周,仔細一想,她來到這個世界很久了,都沒能夠好好的看看自己生活的這太子府。
以前她也去過一次故宮,可是那裡有很多地方都沒有開放,有的摸又不能摸拍又不能拍的,她覺得無聊就回去了,可那威嚴恢宏的氣勢卻讓她難以忘記。
走在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兩旁開着簇簇花叢,嬌翠欲滴的枝葉上開着點點繁花,偶爾飛來的幾隻彩蝶也成了一道風景。
拋去人品不說,明藥還是不得不讚嘆白且隨的品味的,這簡直就是太會享受生活了。
穿過小徑,前方就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屏障,那棵棵挺拔的柳樹看似錯亂卻透着一種美感,走進去一股微涼便朝明藥襲來,身上攜帶的暑氣也消失殆盡,鼻尖還傳來一股淡然的清香。
即便頭頂上是一輪火辣辣的驕陽,明藥此時此刻也絲毫不覺得燥熱。
過了柳樹林,又進了疏桐遍地的小道,走着走着便突然會斜插一竿青竹在面前,明藥始料未及卻歡喜不已,四周都是一股清幽,細細的撫平心頭最後一抹燥熱。
別的先不說,這夏天要是在太子府啊,可就絲毫暑氣都感受不到。
走過一條蹊徑時,明藥忽然瞥見了一旁有着絲絲寒氣散發出來的一個窖子,在仔細看時,發現身邊很多這種窖子。
明藥心中明瞭,原先就覺得奇怪,就算是再多的樹木,也不可能一絲暑氣都感受不到,在讚歎白且隨的品味時由不得有咋舌他的大手筆。
這樣每日的冰窖,只怕耗費是少不了的。
果然這高端的享受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明藥搖了搖頭,這奢侈的享受可不是她能夠學的來的。
穿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迴廊,看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風景,在明藥快要有些視覺疲勞時終於到達了家宴舉辦的地方,疏桐苑。
擡頭看向前面這個書卷氣息漫漫而來的匾額,明藥擡腳走了上去,一進去卻發現這裡和外邊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疏桐苑裡種植着一棵又一棵的花樹,不似方纔竹桐疏影間透露出的清幽,而且一種漫天蓋地的浪漫。
一路覽遍了那清幽,如果這裡再是碧天蓮葉的話,雖然也是一番風景,只是心裡總是會缺了些什麼,如今便好,幽居浪漫,都是微微淺嘗輒止。
不多不少,明藥心裡微微讚歎白且隨的心思,如果自己不是看透了他惡魔的本性的話,這樣一個溫文爾雅又懂得生活的人,確實值得託付終身。
一卷錦墊鋪在地上,兩旁擺放着七寸長几,長几上差不多都坐着人,過是美麗如卷的女子,或是溫潤如玉的男子。
明藥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身後靠着一棵梨花樹,樹蓋很大而這裡又是迎風出,風微微一吹便會抖落三千繁花,漫天蓋地的遮擋住她。
先不說外人會不會看見她,即使看見了也會轉眼被花瓣遮住,明藥很滿意自己挑的位置,擡頭看去,只見主位長几上坐着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
白且隨嘴邊掛着淺淺笑意,只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帶着銳氣又凌厲,似乎能夠看透世間的一切。而依靠在他身上的容蓮嘴邊也是幸福的笑容,經過打扮的她顯得妖嬈而不可方物。
明藥斜斜靠在梨花樹上,眼睛不再去看任何人,哪怕主位上的那兩位如何的恩愛兩不疑。
拿起長几上準備好的果酒,明藥正想飲盡,餘光看到了門口捲起了一陣風帶起了片片落花,一道清脆的鈴鐺聲傳來。
只見一個面容妖嬈魅惑的女子走了進來,一衫碧色曲裾,腳上繫着兩對金玉鈴鐺,身段婀娜婷婷嫋嫋的向衆人走來。
鈴鐺?明藥心裡劃過瞭然,若猜的不錯,這便是白國侯爵府的大小姐鳳千倪了。
傳聞這白國皇帝原本是屬意鳳千倪當白且隨的太子妃的,後來由於自己的介入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明藥飲盡一盞果酒,把酒觥放在了几面上,仔細的打量着鳳千倪,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幾乎可以讓所有男人爲之傾倒,而那臉上的妖媚卻透着溫婉大方。
兩種本應該相對的氣質在她身上卻顯得那麼的融洽,似乎本就應該如此。
明藥的眼裡挑起了一抹笑意,這若鳳千倪是爲了白且隨而來的,那就有好戲看了。
容蓮雖然無權勢傍身可卻深得白且隨的寵愛,而這二虎相爭,必然會掀起一場驚濤駭浪,而自己只需要在一旁觀看便可。
鳳千倪走到中央看了一看轉瞬間又改變了方向朝明藥的位置走去,明藥頓時驚訝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多想鳳千倪就已經坐在了自己旁邊的長几上。
這是?明藥心裡泛起了驚訝,鳳千倪端莊的坐着,舉起了酒觥朝明藥點了點頭,“打擾了。”說完掩袖飲酒。
明藥再去看時,鳳千倪的目光早已經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主位上,花瓣錯落間只見她一雙眸子清淺透澈卻有着萬般的柔情,嘴邊微微勾起一環盈笑。
這必定是一個好女子,明藥的直覺告訴自己,若猜錯了的話,她定然此刻已經衝上去於容蓮爭執了,而不是如同精靈一般靜靜的坐着。
由於人越來越多,明藥才明白,這所謂的家宴,其實誰都可以來。
而她此刻也明白,鳳千倪這次來不是爲了容蓮也不是爲了自己,而坐在自己旁邊只不過是因爲這裡隱蔽又能夠完完全全看得清主位罷了。
可惜了一個好女子又栽在白且隨這頭種馬身上。
明藥也同樣舉起酒觥朝鳳千倪對了對,隨後一口飲盡,幾杯果酒下肚,讓明藥的臉有些微微泛紅,就像是一朵待人採摘的鳳尾花。
目光再次落在白且隨身上,只見他擁着容蓮正在低頭密語,明藥不得不承認他們兩個很般配,只是好像有缺了點什麼。
對,是真!明藥恍然若錯,雖然他們兩個恩愛如斯,卻少了點真實感,就好像在演戲一般,少了點情感。
誰不是在演戲呢,明藥輕笑,眼裡卻閃過一絲迷茫,手撐在長几上嘴邊噙着低迷,在回過神時,卻發現軟墊中央忽然多出了一排身着綵衣的女子,手裡都拿着樂器。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羣女子開始舞動起來,纖細的手指也輕巧的撥動着手裡的琴絃,曼妙的舞姿落花中變得仙氣,好像是那仙姝在瑤池終翩翩起舞。
真是會享受,明藥的眼睛也落在了舞娘身上,可很快她們便退了下去。而自己身邊則好像有人起來了,明藥看去,果然是鳳千倪。
只見鳳千倪款款走到中央,花瓣落在她肩頭又飄在了地上,她臉上的情緒因花瓣不停的晃動明藥沒有能看清楚。
衆人交談以及絲竹聲不絕於耳,好在明藥的位置雖然偏僻卻離主位不選,否則她就聽不清鳳千倪的話了。
只見鳳千倪從袖子裡拿出一卷明黃色的卷軸,靜靜的站立在中央如同寒秋終傲然而立的一朵傲菊,她輕輕攤開卷軸,嘴脣輕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侯爵大小姐鳳千倪溫厚純良,品行端莊,柔嘉惠智,特賜於太子白且隨爲側妃,欽此。”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掠過了這院子裡的每一個地方,彷彿有着魔力一般,方纔交談聲戛然而止。
明藥嘴角微微勾起,挑眉看着白且隨,雖然知道他不會看見自己,可眼裡的嘲諷卻愈來愈濃,這個太子妃她都情願讓鳳千倪來當也不想便宜了容蓮。
鳳千倪神色淡然的凝視着白且隨,而白且隨也沒有起身接旨,亦是淡然的看着鳳千倪,只是面色如冰。
“殿下。”容蓮拉了拉白且隨的袖口,睜大了雙杏眼好不可憐,微微撅着那如同豆瓣一般的朱脣:“您答應過蓮兒的。”
白且隨安撫的拍了拍容蓮的手,轉頭看向鳳千倪,眼裡稍稍眯了眯身子向後看了看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咪:“你回去告訴他,本太子是不會再娶妻的。”
果然。明藥心頭吸了一口氣,她早知道白且隨手腕強硬,可沒想到他居然連聖旨也不放在眼裡。
這是一種不屑也是一種能力。
“那便是太子您的事情了。”鳳千倪合起了聖旨,再次直視着白且隨:“今日這聖旨您必須接。”
明藥的心又再次被勾起來,不得不說這鳳千倪還確實有個性。
容蓮狠狠的瞪了一眼鳳千倪,眼裡滿是厭惡,嘴裡卻溫柔細膩的說道:“鳳大小姐,你就不要讓殿下爲難了。”
鳳千倪沒有理會容蓮,似乎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一般,容蓮瞬間被惹怒了,京城都說這侯爵大小姐性格桀驁不馴,如今看來確實沒錯。
“滾出去。”白且隨的聲音宛若一顆冰珠滴落在地上,讓人不由得渾身一顫,儘管他的聲音不似擂鼓卻帶着慍怒。
鳳千倪剛剛想擡腳,明藥就站起了身子,邊走邊笑嘻嘻的對白且隨說道:“太子殿下何必動怒,鳳小姐也不過是遵旨行事罷了。”而後又狡黠的看着白且隨:“跟一個弱女子計較可失了您大家的風範呢。”
白且隨看着明藥給自己戴高帽心裡有些不忿,而她居然不阻止鳳千倪進府從某個角度上他更加的惱火。
“不必了。”鳳千倪看了一眼明藥隨後毫不留戀的走回了長几上。明藥真想爲鳳千倪的桀驁鼓個掌,隨後又看向白且隨:“太子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你怎麼來了?”容蓮神色有些複雜,臉上有些慘白:“姐姐你身子不好,應該多休息。”
明藥咧嘴朝容蓮粲然一笑,毫不在意道:“有些悶了就過來玩咯。”
“回去。”白且隨淡然道。
明藥自然知道是說自己,擡腳就往回走來到長几旁邊時,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道尖細的公鴨嗓。
“萬水國來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