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六月七日早,當久違的驕陽剛剛開始向路人展示他的威嚴,無數青澀的面孔正在奔赴命運的前線,人羣與車流都似乎在追趕着什麼,時不時的交錯,一切都如時光般一閃而過,記憶也不曾留下,機械在喧囂,人羣在沉默,都遵守着一個無形的規律。忙碌的空氣中,一聲巨大的剎車聲劃破長空,一頭長髮無力地飄起,一個身影重重地倒下,一片血紅漸漸染上了白白的襯衫,一雙眼怒目圓睜彷彿要將這命運的不公狠狠控訴,畫面中已不見停下的兇手,一旁人羣漸密,飛速劃過的世界停下了這一隅叛逆的慘劇。

同樣是身着一襲白色襯衫,程賦緊站在紅綠燈邊,手裡緊抓着筆袋,生怕它丟了,裡面放着極爲重要的證件,與他上“戰場”所用的的“武器”。

紅變綠,綠色的小人邁着規律的步子走了起來,程賦邁着飛快的步伐大步走進斑馬線,路過地面上那可憐的軀體,穿過路邊圍觀的人羣,同時,發出了一聲長嘆,搖了搖頭,依舊向前走去,考場就在裡面,終於沒有遲到。

神秘,不爲人知的怪異,或有或無,人類各執己見,有的人堅決地否定它的存在,拿出以科學爲名的長矛卻無法完全穿透有神論的盾牌,自稱經歷過的人,說出的那些難以置信的故事,也只能被當做故事而已,誰也不會全盤相信。那一則則傳說,一樁樁怪事,流傳久遠,經久不衰,總是不斷闖入人們的眼中耳中,千奇百怪,超乎想象,有的甚至無法反駁,難道都是虛無縹緲的存在麼?

六月十一日,夏季再一次藏起了它的光芒,斷斷續續的夏雨彷彿寄託了哀傷,雨後的綠意更濃,形形**的奇異生靈們紛紛探出頭來,沐浴在清新的空氣中,分外可愛。與夏日格格不入的涼爽天氣,從另一個角度品嚐,也蘊含着清淡的美。

夜晚,川流不息的車輛發出喧囂,城市的發展自從邁過了那一步,寧靜就逃離了城裡人的耳朵,成了文學中抽象的符號,即使是夜晚也深受其害。人類與小部分生靈,習慣了永無寧日的環境,安居下來,每日在高樓大廈間穿梭,主演着自己的悲喜劇,也闖進了別人的劇本。

兩種生靈的相遇,是這故事的開端。

六月十二日晨,當程斌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時,已經九點了,對於剛剛經歷一場苦戰的他來說,賴牀就跟總複習時的熬夜一樣必要。工作日,父母照常上班去了,對程斌來說,這代表着自由,沒人管,賴一個小時的牀又何妨,但是今天卻有些異樣。

程斌並不是自然醒的,醒的時候,總感覺有軟軟的布在臉上飄來飄去,也許正是這種感覺將他從安眠中吵醒,程斌還沉浸在尚未褪去的睡意中,向左翻,向右翻,搖了搖頭,舉手揮了揮,那種感覺始終纏着他不放,顯然程斌還沒足夠的清醒來意識到自己面前正發生着一件多麼古怪的事。

難受的感覺漸漸沖淡了睡意,程斌終於受不了了,睜開了睡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塊白布,看樣子似乎裹着一個球狀物,布上的兩個黑色的破洞就像漆黑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程斌,它忽上忽下地飄着。“這也許是誰的惡作劇吧?”程賦這樣想着,然而這樣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隨後恐懼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史無前例的驚叫從這個喜靜的男生口中呼嘯而出,極度的恐慌令他忘了動作,他顫抖着,閉上眼睛,屁股這樣就能驅散那無數的描述中共同描繪出的鬼怪般的物體。

“程賦?程賦?”一聲清脆的女聲飄入了程賦的雙耳,使緊張之感緩解了些許,他猶豫地睜開了雙眼,等待他的卻依舊是那個怪物,他不知道它要做什麼, 它就像傳說中的幽靈一樣,飄忽不定。程賦好似忘記了語言,他斜眼瞄着那塊布,嘴裡蹦不出一個字,人類對於怪異事物總是帶着防備與恐懼。

“程賦,你現在是我的宿主,我們的命運鎖在了一起,不要怕,我沒有惡意。”同樣的女聲再度傳來,這聲音如此地近,就像是,那個怪物發出的。程賦還在快速而混亂地思考着,女聲再一次扣開了他的雙耳:“是的,就是你面前的……不過我不是怪物,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這點我也很疑惑,不過我懂得很多別的妖怪的事情,希望能幫到你,對了,你可以叫我小布。”

程賦的思緒一直在她是什麼與她會把自己怎麼樣兩個無解的問題上徘徊,而這塊布竟直接道出了他的心思,程賦又驚又怕,轉而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恐慌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小。。布?”愣了半天,他終於從口中擠出了兩個字。

小布依舊懸浮在程賦的面前,面無表情,實際上很難想象一塊布能做的出表情,她漆黑的目光不曾轉移視線,沒有嘴,她再一次開口:“我覺得你得先冷靜一下。”說完轉身飄走,不帶起一絲微風,沒有一點聲響,而後“卡嗒”一聲,打開了門,飄了進了客廳。

它就這樣離開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像夢一樣,程賦深呼吸了好幾次,又用力眨了眨眼,猛地坐了起來,瞬間感到了一陣眩暈,恢復過後,起身拉開窗簾,滿滿的陽光撒進屋子,照在程賦的身上,“不過是幻覺罷了”程賦這樣想着,緩緩走到門邊,透過門縫看到那塊布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知哪天的報紙。“怎麼可能。。”程賦笑了笑,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程賦,別騙自己了,我是真的,你看看我吖!”看到程賦出來的小布飛到程賦身邊圍着他轉圈,同時不斷向他灌輸着自己是真的的事實,而程賦若無其事地徑直走進衛生間,表情確實極其凝重,他順手一甩門,將小布打飛。

“喂!”被撞飛後的小布極爲不爽,吼道“我天天圍着你轉!看你接不接受我!”於是飛到門前等着程賦出來,門裡傳來刷牙的嘈雜聲,隨後是擰毛巾的嘩嘩水聲,終於,門開了,帶着心滿意足的表情,程賦走到飯桌旁,拿起母親留下的肉包,拿出一盒牛奶,吃了起來。

“喂!你看!難道饅頭會飛麼!”小布拿起了饅頭飄到程賦面前上下晃動,程賦只管吃着喝着,完全視小布於無物。

小布又重重落在了程賦腦袋上“我有重量的!這能有假?”

“你看我能推動桌子!”

“你逼我的!”小布一轉身,飛向碗櫃,打開門取出一隻碗,搖搖晃晃飛到天花板上,高高地舉起,對着程賦叫道“你再無視我,我摔盤子!”程賦把喝完的牛奶盒扔進了垃圾桶,轉身走回臥室,正在此時,一聲陶瓷破碎的清脆聲響迅速傳遍了整個房子,程賦回到廚房整理碎片,剛把犧牲的盤子掃進笨鬥,突然,他嘴角一揚,發出一聲冷笑,“呵,既然是幻覺,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哈哈!傻不傻!”說罷揚長而去,決心不再理會。

“對了!告訴你,我和你的感官是有緊密聯繫的!如果我收到傷害,你會感覺到疼痛!而我不會。”小布邊說邊拿起最鋒利的一塊碎片,說完猛的向自己身體刺去!

“啊!!!!!”一陣慘叫過後,程賦捂着胸口從臥室裡飛奔出來,衝進廚房,一記重拳打在了那塊布上!“夠了!啊。”他說到一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彎着腰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氣,待到稍微舒適些時,他開口說道:“我。。我信了。。信了。。”喘氣聲變緩,他擡頭看了看小布,“你爲什麼而來?”

“不知道。”小布冷冷地說到。

程賦聽完小布的理由,一直壓抑着的氣憤瞬間爆發:“不知道!你突然闖入我的世界,干擾我的正常生活,還不依不饒地煩着我!一句不知道就想混過去麼!”

“還不是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真無恥,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程賦冷笑地說着,收拾了碎片,向臥室走去。

“對不起。。”小布連忙跟隨程賦,口中還不停地道歉。

“變得真快,我好像有點懂你了。”帶着一臉的厭惡的冷笑,程賦頭也不回地走進臥室,不過這回沒有摔上門。

他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坐,長嘆了口氣,說道:“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吧。”

“我是很稀有的妖怪,經常會遭到狩獵。”

“狩獵?爲什麼?”

“好像是因爲吃了我可以變強。”

“唐僧肉麼。”

“你必須保護我,如果我受傷,你會疼,但我不會,如果我死了……”小布向着程賦又飄近了些,“你也會死。”

程賦的臉上再度凝聚了嚴肅,在第二聲嘆後,道:“你是個無賴。”

“至於原因……以後會慢慢清楚吧。”

“爲什麼你的臉不會做表情呢。”

“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我看不到你臉上是愧疚還是笑容。”

“對不起。。這也不是我能掌控的。這是我的命運,也是,你的。”

程賦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又一聲嘆:“命運麼,又來玩弄我了。”

“放心,我們之間的聯繫使你的力量更強。”

“更強?那可是妖怪!力氣大有什麼用!一起等死吧。”程賦咬着牙說完了等死,心情跌落了低谷,“這麼快就要面對死亡麼,我還不想死,不要啊……。”他這樣想着,眼中充滿了恐懼,直到被小布打斷。

“放心,你死不掉的,相信我。。”

“憑什麼?”

“我也不想死。。”

“……”

“你所有的知識,是怎麼知道的?”

“是神告訴我的吧,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前聽到的那個聲音,他告訴我見到你之後該怎麼說,還告訴了我這些事情。。”

“呵,你是神的孩子麼?”

“不知道,都是我猜的……。”

程賦站了起來,彎下腰,單手抓住了藤椅的一條腿,竟毫不費力地舉了起來,嘴角上揚,露出微笑。“貌似還不錯。”

“唉,講了這麼多,嘴都幹了。。”小布感嘆道。

“嘴?你有嘴?”

“有啊,你以爲我只是一塊布?”

“裡面是什麼?”

“秘密”

“有多秘密?”

“你知道後會後悔的。”

“說”

“是一個斷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