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吳城主也來了。”她訕訕說道,“不好意思,剛纔沒注意到你的存在。”
吳柳生淡然道:“有錦宮城主在此,夜夫人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單相貌而言,吳柳生長得很精緻,精緻得甚至有些像女人,絕不是扔到人羣裡會找不到的類型。
但是,幾乎所有的人和樣貌平凡得過目即忘的錦宮城主坐在一起的時候,都會被忽略被遺忘。人們好像被抓住了視線和注意力一樣,所有的光芒都自動聚攏到錦宮城主身上,沒有人會想起他旁邊還坐着別人!
吳柳生不是第一次因爲錦宮城主被忽略遺忘,所以對蘇芸的歉意倒也不是很在意!
“不好意思,我……剛纔確實不該……”蘇芸歉意的笑着,正要以罰酒解開尷尬,錦宮城主笑了。
“柳生,夜夫人,”他微笑地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們看在我的面子上,兩家各退一步,爭端就此化解,化干戈爲玉帛,如何?”
“在你的主導下?”蘇芸反問道。
錦宮城主笑道:“不論是身份還是實力,我都有做你們的調停人的資格。”
“可是我不想接受調停,確切的說是不想接受這種明顯有偏心的調停,”蘇芸含笑道,“錦宮城主和吳城主早就相識,對嗎?”
三爺勢力最盛的時候只收到過三等紅鬢海棠的請柬,吳柳生接管三殺城後卻反而能夠和錦宮城主坐在一起喝酒,若說他們不是老朋友,那她就是三歲孩子的智商了。
“錦宮城主這個稱呼太顯生分了,你可以叫我宮三,”錦宮城主笑道,“我姓宮,兄弟排名老三,所以叫宮三。”
“……那我就斗膽再問一次,宮城主,你爲什麼一定要做我和吳城主的調停人?”蘇芸微笑地說着,任誰都能看出,她的笑容帶上了殺意。
宮三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或者說,他其實不願意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站起身,隨手摺了一枝海棠,道:“很多人都想知道我爲什麼喜歡海棠,單論花型,她不及桃花熱烈,不及牡丹雍容,更不及荷花脫俗……爲了解釋我對海棠的喜歡,他們杜撰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例如我曾經愛過一個叫海棠的女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我確實愛過一個叫海棠的女人,她叫仇海棠,是我的母親。別看我現在高高在上,一聲令下,莫敢不從!五十年前的我,窮得連路邊乞丐都不如,我的母親也在我十歲的時候死了。時間是個無情的東西,如今的我甚至已經不記得她的面孔,但我記得她的名字,以及她不論再窮再苦都會在鬢角簪着的一朵海棠。”
“……你的過去確實很苦,但是這和我、和今天的約見,有什麼關係?”蘇芸直言不諱道。
宮三聞言,眉毛微微抖了一下,道:“當然有關係,我的母親是吳柳生的父母幫忙殮葬,吳柳生能夠得到三殺城也有我的一份力。所以,三殺城是吳柳生的,也是我的,你……如果不想過早與我爲敵的話,最好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退一步也好,進一步也罷,既然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我似乎也沒有拒絕的資本。不過正式做決定前,我想請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三爺留下的那塊荒地,到底有什麼價值,竟然讓你們如此掛念?”
那是一塊荒蕪的土地,沒有礦藏,沒有產出,植被都比別的地方更荒涼。
“表面上看這塊土地又荒涼又無用,事實上它也確實又荒涼又無用,你會懷疑我別有居心一點也不奇怪。”宮三含笑道,“這也是我剛纔爲何講故事給你聽。因爲那裡是我的祖地,宮家、吳家的祖地。”
“就算是祖地,你們願意爲此付出的代價也太高昂了。”蘇芸一針見血道,“我想那片土地應該還有另外一些用處吧,例如……和禁地有關?”
禁地兩個字一出,吳柳生的臉色變了三變:“你——不要胡說八道!”
宮三揮手,示意他住嘴。
“夜夫人果然是夜夫人,心思縝密,舉一反三。”
“聽你這口氣,莫非是我猜中了?”蘇芸笑問着,坐下,夾了筷魚肉,細嚼慢嚥。
“沒有猜中,但是也距離真相不遠了。”宮三笑着拍了拍手,於是海棠林深處響起一陣叮叮咚咚的琵琶聲。
聲音清絕優雅,宛如冷泉出隙,然而在吃飯的時候彈奏,只會讓人胃口全無,如鯁在喉。
至少蘇芸停下了筷子。
“宮城主,你的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
“請你欣賞芙月的琵琶。”宮三理直氣壯道,“她的樂聲可是蠻荒世界一絕,無數人深夜守在牆外只爲聽她夜間練習時傳出的音符!”
“但是我不喜歡。”蘇芸乾脆道,“我品味庸俗,不喜歡這種悽悽慘慘慼戚的音樂,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
“那就讓她停下吧,雖然我個人覺得非常可惜。”宮三一臉失望地說道,雙手輕擊間,琵琶聲戛然而止。
海棠深處,懷抱琵琶蒙着紗巾的紅衣女子款款走出。
“這位就是覺得我的琵琶聲難以入耳的夜夫人?”女人一見面,就挑釁地問道。
蘇芸含笑道:“只是覺得不合時宜。”
“可是我覺得很好,”芙月理所當然地說道,“我的琵琶樂是衆人皆稱的優美高雅。”
“不好意思,我品味拙劣,不能理解你們的高雅情趣。”蘇芸一字一頓地回敬道,“宮城主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宮三笑道,“我的請柬上寫得清清楚楚,請夜夫人來過夜。現在天還沒黑,怎麼就能走呢?”
說話時,他的眼睛瞄向了她的小腹。
“你懷孕了?”
蘇芸沒有回答。
宮三繼續道:“竟然讓一個孕婦爲他的事業四處奔走,你的丈夫確實是個人才!如果我是你,我早就——”
“你不是我,你也不可能成爲我!”蘇芸打斷道,“沒有其他節目的話,我要走了!”
“……生氣了?”宮三反問道,“因爲我戳了你的傷心處?”
蘇芸道:“不生氣,不值得。”
“那就是很不開心的意思,”宮三道,“客人來家裡做客,卻因爲主人招待不週而憤憤離去。這事傳揚出去,對我的聲譽有大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