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帝王之家,一枝獨秀可成其美事,兩隻並蒂卻只會引起更爲駭浪的爭鬥。同樣的擁有帝王之能,之才,之頭腦智慧,同樣的擁有追隨之隊伍,一方朝臣一方百姓。
就像手心手背一樣,同樣是肉,真不知該如何割捨。薄薄的脣角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位剛剛解毒的雄霸帝王無聲的嘆了口氣,老了終究是老了。
黑眸的異色清晰的傳達到下方兩個兒子眸中,身處左側的白衣少年脣角勾勒一絲笑容,放下手中黑子,說道:“父皇何故嘆息,莫非是看兒子下棋看的乏了?”
英俊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搖頭間低沉玩味的嗓音已然傳來:“將軍。”手勢落下的瞬間,刀削的俊美臉龐,擡頭微笑的看着與他截然相反,卻不相上下的白衣少年,眉目一挑彷彿在等他的回答。
然而如他所料,優雅和煦的白衣男子,只淡淡的掃了一眼棋局,微笑道:“是嗎?”袖袍擡起,落於看起來不起眼的角落。“大哥似乎忘了這裡,棄駒保帥。”
聲音落下的瞬間,其餘二人猛然看向棋盤,這才發現黑子雖包圍了白子,卻在中途斷落,黑子雖堵死了白子的出路,但是白子仍然制約着黑子的起落。洶涌的暗潮自這座象徵權力的宮殿縈繞,然而齊煜卻彷彿沒有注意,只鼓掌大笑語氣中有着無法掩飾的自豪與驕傲:“好一個棄駒保帥,要麼一起生,要麼一起死,看來朕今天的奏摺註定看不完了。”
齊炫擡頭,目光中審視一閃而過,忽而一笑:“炫也沒有想到醫術精通的九王,對下棋也有這般透徹的研究。”話是如此說着,仍舊審視着棋盤的棋子,拿起了剩餘不多的黑子。
嘶嘶,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自殿外傳來,一個急躁中帶有喜色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寧靜:“陛下,敵情——”
“大膽,誰允許你進入紫鸞殿。”門外的公公一把擋住了即將進門的侍衛,冷着臉呵斥開來。侍衛一愣,這才發現他已逾越,額頭上滴下幾滴汗水,跪地道:“啓稟皇上,敵國情報,韓國後宮起火,月妃死亡,朝堂大亂,歷經三朝的曹——。”
砰一聲,名貴的紫砂茶杯與地面撞擊開來,震盪出刺耳的聲音。帶着呢喃張慌的聲音傳來,“月妃死亡。”侍衛奇怪的皺了皺眉,仍舊興奮道:“是的,傳聞曹昭儀因爲爭寵,在冷宮放了一把火,將在裡面休息的月妃活活燒死。然後皇帝大怒,直接下令賜死曹昭儀,誅其九族。”
門剎那打開,露出了站在門口的神醫少年,雪色的衣襟上燙了一層繁複瑰麗的精美泛銀花紋,在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如海般深邃明亮的目光露出了犀利冷厲的目光,然而卻不見那時時掛在脣邊的微笑。侍衛下意識擡頭,又馬上低下。“參見,參見靖王。”
雖是如此說着,但身心已經鬆開了警惕,身處齊國之人,無人不曉九王溫潤。可是期待中的起身並沒有到來,大殿無人應答,一切靜的可怕,無塵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極力剋制着發慌的心神。而齊煜齊炫探究的目光則是落在無塵的身上,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向來淡定溫潤的少年露出類似驚慌的表情。
“你再說一遍。”清晰悅耳的聲音帶着恢復後的冷靜淡淡響起,彷彿少年剛纔的震驚從未出現,可是若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隱於白袖之下的雙手,無意識的緊緊攥起。齊煜與齊炫對視一眼,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倒是那個侍衛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以爲少年只是令他重複一遍剛剛的喜訊,以爲剛剛的殺氣只是錯覺,咧開嘴笑了起來:“啓稟靖王,剛剛探子剛剛來報,韓國冷宮失火,那個聲名狼藉的月妃被活活燒死。百姓——”聲音猛然止住,侍衛眉頭凝起喘息一聲,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雖是寒冬,燦爛的太陽還是放射出耀目的視線,曬得久了,頗有一點熱辣辣的意味,但是,卻無法阻止心頭寒意的侵襲。
“說下去。”冷凝的帝王看了一眼無塵,終於開了尊口,因爲他與齊炫同樣想知道無塵的忍耐度。
“韓國的百姓人人稱道,只有韓睿帝發了狂。得知曹昭儀是兇手之後,不顧朝臣阻止,一舉誅滅了曹氏—家族。那邊的探子說,我們的機會到了。”顫顫巍巍的回答着處於齊國頂峰的三個男子,侍衛喘息一聲,不曉得爲什麼原本喜悅的聲音,竟然堵在嗓子裡發不出來。
然後詭異的,他看到了一個刺目的光華在他眼前流動,隨後便是淒厲的慘叫。直到身子撞擊牆壁之後,他才知道發出慘叫的竟是自己。驚恐的目光驀地在眼中放大,只是持續了不過半秒,就閉上了不明就已的眼中。
“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露出如此在意的目光,聲名狼藉的月妃嗎?呵呵。”看着漸行漸遠的白衣少年,黑袍男子眉目一挑,如寒潭的黑眸裡露出了玩味的光芒。
“不要試圖招惹他的逆鱗,否則受傷的還會是你。”收回目光的中年帝王坐回了棋桌,捻起了剛剛無塵失神落下的棋子:“這局由朕代下如何?”
“求之不得!”
呢喃淡笑的表情,平淡的問着錦少,彷彿毫不在意問題的答案,卻無人知曉,那寬大的袖袍下,雙手是那般顫抖,顫抖的他幾乎站不住,顫抖的他幾乎想要捂起耳朵,生怕聽到決絕的答案。
錦少諷刺一笑:“無塵不會這樣做。”
“那如果就是他呢?”低沉堅決的問話,猶如主人此刻的心情,那般的不甘,怨懟,卻得不到絲毫紓解。
“我所認識的無塵,我若愛,他會傾心愛我,我若不愛,他會看着我的幸福而幸福。”錦少擡頭,邪魅的瞳孔露出了難有的堅定:“這纔是我們的愛情,沒有功利,沒有佔有,更不存在絲毫的怨懟。而無塵也絕對不會做出你現在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