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夜閣七年,跟隨世子三年,他們見過主子陰冷,主子狠辣,見過主子冷漠,見過主子狂傲,卻從來沒有見過世子露出這般卑微姿態。
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輕言溫聲,向來冰冷的黑眸中,流露出如珍寶般在意守護的目光,令兩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徹底呆愣。
“錦兒,你這般恨我嗎?真的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嗎?”靜靜的注視着看似平靜的邪魅容顏,諸葛夜壓住了琴絃,露出悲慼憂傷的光芒。
卻不想錦少只是放聲大笑,冷冷的看着他,眼底的冰冷幾乎要將他凍結:“好,你要機會是嗎?本少給你。”
無力的身子勉強站起,錦少與諸葛夜平視,脣角勾勒出一個邪魅的笑,出乎意料的溫言裡藏着深深的危險:“我可以不計較你下毒之罪,可以不計較你俘虜我之罪,只有一個條件,將我馬上放了。”
冷厲的話語生生的將男子眼中的期望打掉,像是由天堂降爲地獄般,清泉的光亮一瞬湮滅,最後竟是隱隱浮起碧藍色:“你一定要這麼決絕嗎?”
錦少皺眉,冷厲一掃,曾經含有的溫暖如風消散,再無一絲痕跡。“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邪魅的雙眸,閃動的是與平靜面容絲毫相反的煞氣,無法壓制的怒火在錦少胸口翻騰,生平第一次受辱,第一次毫無反擊之力的被囚禁,竟然是眼前這個她深深信賴的大哥。這讓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翻起的雙手終於剋制不住的揮向諸葛夜,如此緩慢而清晰的動作,卻沒有被那個武功稱之爲高強的男子閃身躲開。反倒是身旁的丫頭焦急的想要擡手,卻被諸葛夜陰冷的目光凍結。
啪,響亮的巴掌迴盪在四周,這個花香遍地的莊園再次充滿了沉寂,冰寒不夾雜一絲情緒的女子,平靜的看着諸葛夜說道:“回答我的話。”
酸澀的笑容自脣角溢出,諸葛夜緊緊的鎖住女子,不敢也不曾放過她的一絲情緒,雖然他知道那帶來的是無法彌補的傷痕,可是仍舊如中了蠱毒一般,癡癡道。“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呢,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哈哈,不可能!”拳頭握的死死的,錦少仰天大笑,那笑是識人不明的悲痛,與受到背叛的決絕。雙臂一揮,橫空而起的衣袍徹底斷裂:“既如此,從今天起,你我之義,猶如此袍,在不相干。”
“你說什麼?”彷彿身體內所有的血管全部蜷縮,諸葛夜顫抖的手指,一點點伸向她,就在觸碰到她衣角的同時,深紫的袖狠狠的甩過了他的面頰。他呆住了,看着那雙眼睛,如罌粟般的妖嬈,綻放出惑人的色澤,只是那光芒中在沒有了昔日的溫暖,她說斷袍絕義,她說在不相干
一襲青衣,唱罷金戈鐵馬
一彎明眸,盪漾一碧池光
怎能忘卻櫻花下,三手相連的情景。
“無塵(錦)願意與諸葛夜、錦弟(無塵)結爲異性兄弟,從此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從此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還記得初見,那個清冷如泉的少年,瀟灑飄逸的演繹出沙場鐵血戰爭
還記得那殷殷笑意,那清澈的目光,像是汩汩流動的泉水,只一眼就能沁透人心。
許願湖的微笑,韓宮內的守護,這個她敬重的大哥,一次次的以行動贏得了她的敬重,卻不曾想那溫柔的背後,藏的竟是數不盡的欺騙,佔有。
竟是不惜以愛爲名,自以爲是的禁錮。邪魅的黑眸殺意瘋狂閃動,從來沒有,重生一世,從未被人揹叛,這是不可原諒的過錯。
“不,不,三妹不要!”痛,一直延伸到心底,彷彿撕開他的心,那錐心刺骨的情感,像是海浪一層層的翻騰,堆積,幾乎淹沒他的頭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你不可以這樣的,三妹,你不可以抹殺我們的過去,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他的脣顫抖,他的手顫抖,他像個傻子似的質問女子,卻只得到女子漠然的微笑。“殘忍的是你,是你硬生生的抹殺了我對你的信任。”
殷紅的脣角吐露出冰冷至極的話語,就連那面容都是平靜無波,可是無人想象女子心頭的傷是何等的痛徹心扉。“從今——,從今起你我在不相干。”
噗!諸葛夜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他用手緊緊按着胸口,狂笑出聲,那笑帶着愴然的哭音,揪得人心像刀絞一般疼痛!“好一個兩不相欠。好一個兩不相欠。”
俊雅的容顏被一種叫做嫉恨的東西覆蓋,極致的怒火,像是被激怒的雄獅,叫囂着宣泄爆發。諸葛夜慢慢擡起了頭,漸漸的移向了錦少的眼睛,那碧綠的瞳孔不斷變深,最後藍如大海:“如果今日站在此地的是無塵,你會怎麼選擇?”
齊國紫鑾殿
巍峨宮牆氣勢恢宏,鐵甲森然錦衣巡邏,漢白石鋪成的道路,通往四面八方。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三人相對而立。黑白少年對峙,手中各自捻着棋子,卻遲遲無法落招。
而一旁血紅的盤桌之上,白子,剔透如冰,看似步步忍讓,實則以退爲進。黑子亮如墨玉,鋒芒畢露,霸氣橫生,密密麻麻的黑子幾乎要將整個白子包圍。然而白子只落在其中,卻能將看似全勝的黑子打敗。
是平局,也是和局。看似波濤萬丈,實則溶於棋盤。看似不相上下,卻透漏着殺伐決斷的針鋒相對。
坐在中央,身着金黃龍袍的帝王看着棋局,黑眸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彩。人曾說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且看這棋子就能觀人只品行。
皇兒齊炫,堅韌霸氣,睥睨高傲,看似狂放不羈,實則縝密細心。這樣的人若當帝王必定得人敬畏臣服。
而靖王塵兒看似無害,總是端着淡淡的笑,但聰慧睿智,受人敬重,若他日爲帝,必定受天下敬仰,百姓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