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關頭,朱僜手捧裝滿烈酒的罈子,衝着關外的數百元蒙騎兵狂笑。“好,好,好,慕容雖然吃了點苦頭,受了些屈辱,可是結局卻是這般理想。很好,很好,只要那跦能和厲虎衝突了起來,由不得跦能不徹底的倒向我這邊。”他一口吸盡了那好幾斤烈酒,抓起了手邊的強弓,緩緩的站了起來。“跦能啊跦能,你這個傢伙還是一樣的笨啊,你也不想想,你殺了厲虎的屬下大將,他會和你罷休?”
‘噹噹噹’三聲巨響,三支利箭風一樣的掠了出去,三名正在居庸關外探頭探腦的元蒙精騎胸口中箭,慘嚎一聲飛身倒在了地上。三支長箭直接射破了他們的胸膛,狠狠的扎進了地面。朱僜一腳踏在了城牆垛兒上,大聲的吼叫起來:“賤種們,給老子滾,你家王爺不發威,還當自己是個玩意了不成?滾遠點,否則老子就帶人出門殺光了你們。”
城頭上,兩門鐵跑按照朱僜的命令,猛然發射了。‘轟’的巨響之後,十幾個元蒙騎兵被炸成了粉碎,骨肉連同黑色的泥土被震飛了十幾丈開外,城外的泥地裡,出現了兩個大大的彈坑。那些元蒙騎兵看得討不到好處,撥轉馬頭後退了幾十丈,衝着城頭怒聲喝罵了一陣,這才戀戀不捨的緩緩的朝着北方退了回去。隨着他們的退卻,幾個千人隊也從附近的樹林內衝了出來,跟着退去了。
朱僜不屑的冷笑了一聲,隨手把那強弓丟開,嘀咕着說到:“就這麼點引蛇出洞之計,也想瞞過王爺我?操你孃的,莫非你們元蒙韃子把王爺我當成白癡不成?”狠狠的一拳劈在了城牆垛兒上,看着一塊青石在拳頭下粉碎,朱僜滿意的點點頭,衝着身後喝道:“把雷將軍他們都從王府帶到這裡來,起碼居庸關裡還是安全的。要是留在王府,說不定就被人給割了脖子。”
頓了頓,他有點悶悶不樂的吼到:“他們現在雖然不能作戰,可是起碼指揮別人打仗還是可以的。叫他們都過來,省得像是如今,就王爺我一個人在城頭上守着,每天操心勞碌,委實沒有意思。”
正抱怨着呢,慕容天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王爺,如果這點苦悶都忍不住,日後何成大事?”說話間,面色蒼白,舉止之間有如殭屍幽魂一樣,沒有任何人氣的慕容天緩步的走上了城頭。他身上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風,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有如一柄被深深的藏在劍鞘中的寶劍一樣,再也沒有了昔日那沖天的鋒芒銳氣。
朱僜看到慕容天這般模樣,不由得有點心疼的說到:“慕容,你怎麼就上來了?你的傷,還沒有好吧?這裡倒也沒有什麼大事,你先把傷養好了,再來幫我不遲。”遲疑了一陣,他寬慰到:“區區折辱算得了什麼?日後如果我能成大事,那厲虎我會活活的扒了他的皮。”
慕容天輕輕的笑起來,一時間朱僜竟然有了一種驚豔的感覺。分明是八尺男兒,可是如今的慕容天,談笑間竟然帶了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說得更難聽一點,他低頭淺笑的時候,竟然有如深閨處子一樣,給人一種極其柔弱的美感。朱僜有點古怪的看了看慕容天,喉嚨裡面咕噥了幾聲,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樣的慕容天,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啊。
慕容天淡然說到:“罷了,倒也不算什麼折辱。倒是被那厲虎這般擺佈後,臣深知自身能爲太差,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以爲臣突破了先天之境,可以爲王爺多做些事情,哪知道那厲虎,卻厲害到這般境地……不過,臣已經拜了凌霄仙長爲師,跟隨他煉氣修道,日後如有成就,定當要和那厲虎再分一個搞笑……跦能和厲虎衝突起來了?”
似乎不甚很願意多說自己的事情,慕容天稍微的說了幾句後,就把話頭引到了跦能、厲虎如今的衝突上。高陽王府在各地佈置的密探也不在少數,想要得知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太容易了。
朱僜興奮的叫嚷起來:“可不是?你上次一番話,估計那跦能就信了個十足十的。嘿,跦能把厲虎調去了陰霞關,然後自己設計,利用常鐵屬下親兵在青樓喝酒鬧事的茬子,一心要砍了常鐵。奈何那常鐵也不是個善茬,他居然帶着一衆屬下衝出了中軍大營。那跦能帶兵追殺,奈何又有一批不明身份的殺手在背後投機,跦能連同幾員心腹將領被重傷!”
朱僜是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口沫四濺叫嚷了一陣,抓起一個酒罈子,一巴掌拍開了封泥,又往嘴裡倒了幾口。“要說那破陣營倒也是厲害了,跦能昏迷不醒,那跦浪帶着三萬大軍圍攻破陣營大營,卻被一個把總給擊敗了。三萬大軍無功而返,反而讓破陣營有了戒備。據說那常鐵和趙山等厲虎的親信,對於中軍的將領很是不客氣啊。如果他們真的爆發全面的衝突,來一次火併,死個幾萬人,嘿嘿!”
慕容天淡淡的笑了幾聲,他也拍開了一個酒罈子,往肚子裡面灌了幾口酒。一抹紅暈從他的臉上升了起來,慕容天低聲說到:“如果破陣營和跦能的中軍衝突起來,嘿,最理想的結果就是跦能帶人把破陣營斬盡殺絕,那大殿下屬下最得力的一支軍隊可就廢了。最差的結果麼,就是厲虎趕回破陣營,帶人把中軍給殺死大半,嘿嘿,這樣一來,怕是陛下也不會讓厲虎好過罷?”
朱僜得意洋洋的把酒罈子裡的烈酒飲盡,志得意滿的說到:“不管怎麼說,這次厲虎總要倒黴了,我們在兵部聯絡的那幾個老傢伙再開口說說話兒,怕是呂風都沒有好果子吃。呵呵,怎麼說跦能也是當朝有數的大將,在父皇心目裡,肯定要比厲虎那暴發戶強多了罷?唔,萬一鬧出什麼後果來,砍頭是不會的了,最多就是定罪,嗯,說不定可以逼得跦能直接投靠向我!”
慕容天眯着眼睛看着城外漸漸遠去的元蒙戰士,低沉的說到:“王爺,臣還要去成都府。這等情況下,如果跦能真的做出了某些無法讓陛下接受的事情,怕是需要我在旁邊給他出謀劃策的。還有,想必如今這份緊急軍情已經到了應天府了,陛下也應該有動作了,成都府如果沒有一個我們這邊能說上話的人,怕是最後的處置結果只會有利於大殿下他罷?”
朱僜有點遲疑的看了看慕容天,低聲問到:“真的沒有問題麼?你如今的身手,怕是不能和厲虎較量吧?”
慕容天露出了很閒散的笑意,他搖頭說到:“臣這次去又不是和厲虎拼命,本身功力高下並不重要。大不了,他再侮辱我一次罷了,不過,臣既然已經在鬧市裸身了一次,多一次又如何?……再者,凌霄師尊已經施展大法力,給我憑空增加了二甲子的內力,臣又習得了飛劍傷人之法,怕是厲虎也不是臣的對手了。這次去,呵呵!”
朱僜看着慕容天,良久,他才很嚴肅的說到:“罷了,你去罷。但是注意,你只能和跦能暗地裡聯繫,沒有必要,不要和厲虎起衝突。如果本王沒有猜錯,厲虎出事了,呂風一定會帶人趕去成都府的。呂風屬下之人實力深不可測,最好不要貿然和他衝突……慕容,本王麾下,你乃是最得重用之人,可萬萬不要辜負了本王的信任,不要讓怒火衝昏了你的頭腦纔好!”
慕容天點點頭,冷靜的說到:“王爺請放心,臣心中有數……唔,從居庸關趕去應天府,怕是消耗時日過久,所以……”
朱僜甩手扔出了一塊令牌,壓低了聲音說到:“這是高陽王府在各地的秘密驛站的令牌,你也認得那些驛站的負責人,你只要給他們看了令牌,每隔一百里,可以換取新的馬匹,如此一來,一天趕上一千里地不是問題。不過,就是太勞累你了。”
慕容天接過令牌,很深沉的說到:“王爺,臣也是爲自己謀出身。如果日後王爺大事能成,慕容倒也不敢妄自菲薄,日後慕容的官位不比今日的呂風、厲虎一流低就是了。”說完,慕容天轉身就走。
朱僜追上幾步,沉聲喝道:“如有那一天,你就是天下兵馬總管。”這話倒是說得很情真意切的,朱僜屬下,除了慕容天,還真沒有其他人能夠擔當這個職位了……而且,慕容天也是他最信任的人,現在也要依靠慕容天到處奔波,除了慕容天,還能有其他人選麼?
應天府,十隻信鴿帶着他們一族有史以來最貴重的信函朝着成都府飛去。每隻信鴿的腿上,都帶着由松江綢緞作坊所造出來的,最爲精緻華美的明黃色薄緞書寫的聖旨,上面蓋着朱棣的大印。之所以派出了十隻信鴿輸送一摸一樣的十份聖旨,就是害怕信鴿在路上出意外,例如說迷路啊、被老鷹抓了去啊,或者,更坦白的說,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用弓箭給射下來了。
和信鴿同時出發的,還有八百里加急的六名信使,他們都是身手超一流的皇宮供奉,身上帶着和那些信鴿相同內容的聖旨,他們被要求日夜趕路,用最短的時間趕到成都府。嗯,反正這些已經接近先天級高手的人物,不眠不休十幾天都不會死,如今正好派上用場了。
在信鴿、信使出發後兩個時辰,呂風帶着一千錦衣衛,兩萬破陣營鐵騎,五萬御林軍精銳,連同左督御史張任張大人,帶着一柄俗稱尚方寶劍的東西,施施然的出了應天府的城門。呂風懷裡還有着一份朱棣親手簽發的密旨,那就是徹底的查清楚跦能和破陣營起衝突的原因。如果其中有人挑撥離間,則立刻處死……就此而言,正從居庸關火燒屁股一樣往成都府跑的慕容天,有點自己送上刀口的味道。
大明朝的南方有什麼?雲南一帶,有元蒙的殘餘汗國勢力。再往南邊一點點,則有着蠻荒但是富庶的百越蠻族。對於朱棣這樣好大喜功的皇帝來說,平定雲南貴州一境,順帶着掃平百越之地,這是很大的功勞,天大的功勞,他是很注意這次的南征的。所以,南征的大軍中發生任何的異常,都是可以直接讓朱棣發怒的。
再加上呂風和僧道衍在其中施加的影響,尤其是僧道衍秘密的獻了一顆傳說中可以讓人多活三百年的丹藥上去後,朱棣簡直就是對呂風、僧道衍無所不從了。加上呂老太監掌管的騰龍密諜最機密的那一部分傳回來的密報,這些被扭曲了的密報讓朱棣相信,是慕容天攛掇着跦能對厲虎的下屬下殺手的,歸根結底這就是有意的剷除小貓屬下的實力啊。
震怒的朱棣派出了實力強悍的調查隊伍,號稱百官噩夢的錦衣衛以及號稱絕對不會屈膝的左督御史。同時,他還下達了這樣的諭旨,如果這次的事件中,厲虎沒有任何錯誤的話,呂風帶過去的大軍,就立刻補充入破陣營,併力南征。同時,他也取消了跦能南征主帥的任命,而是下達了另外的旨意,一切,就等待着呂風他們調查出來的結果而定了。
大軍出城的時候,呂風在路邊上看到了李景隆。一身紫色長袍的李景隆笑眯眯的看着呂風,舉手示意自己要和呂風說話。呂風氣惱的橫了他一眼,再看看身邊那號稱剛正不阿、專殺貪官污吏的左督御史張任張大人,臉色有點尷尬。但是畢竟呂風是一個根本不計較後果的人,他也就是看了張任一眼,大搖大擺的跳下馬,朝着李景隆走了過去。
李景隆看着呂風,很乾脆的問到:“數日前,茹太素茹大人不知道和呂大人說了些什麼?”他的手籠在袖子裡,這是不符合禮節的,但是呂風根本就懶得注意這件事情,李景隆似乎也忽略了這件事。
呂風再次的橫了一眼皺着眉頭,停下馬步在那邊看着自己的張任,冷笑到:“你問這個幹什麼?李國公,李大人……他媽的,老子見一個人還要和你說麼?”總體上來說,呂風是很看不起李景隆的,爲了向朱棣賣好,他居然在燕京城外坑害了數十萬朝廷大軍,這是他有意作出來的事情。對於李景隆的這番行爲,呂風有一句很經典的評價:“我們出來混的,講的就是兄弟義氣。這種可以把自己兄弟當作籌碼出賣的人物,老子不屑,也不敢和他結交。”
李景隆被呂風當面辱罵,不由得臉色也有點難看起來,他低聲的說到:“呂大人,李某這次來,也是一番好意,你不用這樣罷?”
呂風冷笑了幾聲,轉身就走。他丟下了一句極其惡毒的話:“得了,您老人家就醒醒罷!每天來投靠老子的文武官員不少,可是起碼他們手上有權。你雖然號稱大將軍,還有國公的封號,但是比較起來,你連一個最小員外郎都比不上,我要你作甚麼?……一條野狗,也比你李景隆李國公有用得多!……敗軍之將,還敢言勇否?”
李景隆的臉色立刻就變成了綠色,他呆呆的看了一眼呂風,點點頭,低聲笑道:“好,今日李某卻是自取其辱了。呂風,你記着,我李景隆,不是這麼容易被欺辱的人。呵呵,你今日侮辱我,日後你定當十倍償還!”李景隆沒有看到,他說這話的時候,他身邊有三個親隨都用極其古怪的眼神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好像看傻子一樣。
呂風跳上馬背,策馬緩步到了張任的身邊。看着張任那白色的方臉,看着他那幾縷長長的花白鬍須,呂風很自然的說到:“唔,李景隆找我沒有好事情!張大人,您不會以爲我和他說了什麼吧?”
張任深深的看了呂風一眼,低沉的說到:“呂大人,爲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就算你自己都忘記了,這老天爺還是知道的。李景隆乃是前朝降將,如果沒有必要,呂大人乃是掌握京城軍政的大員,最好不要和他有太多交結。”說完,張任拍了馬頭一下,那馬兒乖乖的朝前緩步跑去。
呂風翻着白眼看了看天,低聲朝着湊上來的白小伊說到:“老天爺會知道?他會知道麼?我怎麼感覺,這老天爺早就瞎眼了呢?呵呵,真有意思,這張大人怕是對李景隆很是不對眼吧?唔,也好,你們分歧越大,對我越好。我還就怕他們這些文武大臣連成一體呢,那我呂風還有什麼出路?白小伊,你前面帶路,哼,這次讓你見識一下,我們錦衣衛在地方上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