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她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棄子了嗎?
皓空,圓月,繁星。
雉兒跪了兩日兩夜,憑着一身傲氣倔強耗着撐着。
涼薄自嘲一笑,這倔擰的性子,到底是教學了誰去?
“出來!”雉兒冷聲一喝。眉眼輕挑,餘光凌颳了身後一眼。
只見紅釉木大門邊隱隱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手臂上挎着一個小小食盒,小腦袋東張西望,有絲怯生生的樣子。
腳步輕輕,像貓躡着身子走到雉兒的身邊,細細聲在雉兒耳邊,輕道:“雉兒姐姐,是我,裳兒。”
水眸中凌厲的警覺稍稍收斂,卻也是淡薄的冷意,睇了顏賞一眼,冷聲道:“爲何在此處?”
眼前這個清清秀秀的小婢女,就是當日獨孤無憂在宇文毓璃手下救下的賣身葬父的女孩,顏賞。
當日她的一句“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讓雉兒動了一分心思,將她帶回凌王府做婢女。顏賞才年十四,比雉兒小,又因着顏賞覺得雉兒如同是她的恩人,感覺有幾分親暱,遂以叫雉兒姐姐。
顏賞人雖尚年幼,但也是個極爲懂事之人。因爲家道貧寒,窮人孩子早當家,父親又教識一些爲人之道,雖人心,心卻不小。
顏賞覺得雉兒面上雖然很冷酷,又難以親近,但她總覺得雉兒卻也是個看似強大,內心柔軟的女子吧。
有些人像刺蝟一樣,總是豎起堅硬的刺,去保護自己那最柔軟的心,因爲玻璃心,一碰會碎的。就是碰不得,遂以必須強大武裝外面的刺,教任何人都不能侵入她的心。
顏賞覺得雉兒就是這樣的人。
她沒有朋友,似乎像她這般強悍的女子也不需朋友似的。可,雉兒給她的感覺,其實她的內心很孤單很寂寥,所以她想接近親暱這個看似強大,其實不然的女子。
顏賞低低看了雉兒一眼,壓低聲音,像做小偷似的,說:“雉兒姐姐,我知道你跪在這裡兩天了。這兩日都不見進食,我趁膳食房無人,進去偷偷拿了些膳食過來。”
說罷,把跨在手臂的食盒打了開來,把放在裡面的膳食輕輕拿了出來。便對着雉兒,甜甜一笑,乾淨純粹,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皓齒。
雉兒只是冷冷淡淡的睨着顏賞,也不做任何動作。
顏賞卻是急了道:“雉兒姐姐,快吃啊,不吃會餓的。”拿起一碗大白米飯,遞了過去給雉兒。
“不!”雉兒倔強撇過臉,淡聲拒絕道。
顏賞急急道:“雉兒姐姐,莫要賭氣。你要向王爺告罪,也得有力氣才能告罪。但一下餓暈了過去,怎麼向王爺告罪呢?”一口伶牙一口俐齒,倒也說得上幾分道理。
雉兒還是拒絕,但有幾分暖流在心間竄流,起碼她不是孤單一人,還是有人關心,有人惦念的,這就足夠了。
一個無父無母,自小被狠心拋棄,還被狼野生野養長大的人,居然也有人關心在乎她餓不餓,這點真心,她領了,卻不能受。
“謝謝,裳兒。”真心道謝。
顏賞眼眸光華的看着雉兒,想不到這個冰冰冷冷,對於任何事都漠然處之的女子,居然對她這個小婢女說謝謝。
天曉得她顏賞現在有多欣喜若狂。
她對於雉兒,是一種又感恩又心疼又崇拜,各種感情交織一起的感覺。此時的一聲謝謝,讓她對雉兒的心又暖上幾分,也更親近她幾分。
以致於在日後,她會選擇毫不猶豫爲了雉兒赴死,只爲成全雉兒那份單純又痛苦兩難的感情。
顏賞放下手中的碗,激動的捉住雉兒的雙手,手中有幾分輕顫,笑笑說道:“雉兒姐姐,如果真的要謝謝我,不若吃下這膳食可好?”
雉兒垂眸凌睇了一眼被顏賞覆上的雙手,顏賞的手真暖,而她的手寸寸冰冷,真是天差地別。
難道說,這是人和狼女的溫度嗎?
呵。
“唉,這些粗食有什麼好吃的。小爺我帶雉兒去吃更好的。”
不知何時這道戲謔輕佻的聲音就在耳邊;不知何時在腳邊的膳食早已被人踢翻;不知何時皓腕已教人扼去,腿上麻了,卻被人拖行着。
“獨孤無憂!”雉兒回神,咬牙冷聲喝道。
獨孤無憂轉過頭來,似一臉茫然的看着雉兒,露出大白牙笑問道:“雉兒,你叫我?”
笑容可掬,單純無知,那副痞子耍賴的模樣,真想一拳揍死他!!!
顏賞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站了起來,向着獨孤無憂福身恭聲請安。
雉兒冷眉冷意的睨看獨孤無憂,死死忍住想一手甩開他的衝動,可是下半身全是麻了去,靠着自己根本站不起來。
一旦獨孤無憂放手,她會狼狽的跌倒在地。
顏賞看了看雉兒傾斜的身子,又看了看雉兒膝下點點斑駁的殷紅,知道她跪了這麼久,肯定麻木了知覺。
快步走了過去,扶着雉兒,雉兒順勢靠在顏賞身上,甩開獨孤無憂。
“雉兒?”獨孤無憂輕呼了一聲。
雉兒卻也不看獨孤無憂一眼,吩咐身側的顏賞,道:“幫我跪下。”
她現在身上力氣薄弱,腳下都是麻木的,只能藉助別人的幫忙。
獨孤無憂快手攬過雉兒,輕輕推開顏賞,擰眉,收斂笑意道:“還跪下什麼啊。跟我出去吃好吃的。”
雉兒手上用力一推獨孤無憂,獨孤無憂被推開在一旁,雉兒又再次倒在顏賞的身側。
獨孤無憂到底沒有內力武功,就算雉兒力薄,也不是雉兒的對手。
獨孤無憂穩住自己的身子,有點急切的跺腳,衝口而出道:“你在這兒跪有什麼用啊?三哥又不會知道的。三哥請旨去關外十里迎接輕紗皇姐,這幾日,都不會在的。你這樣跪,要餓死你自己嗎?”
雉兒聽罷,渾身一顫,關外十里相迎?
在這五年的日子,她第一次此般無措,和染點悲涼。
王爺居然棄她而去,她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棄子了嗎?
王爺知道她的性子,她不得王爺的口諭,她是不會起的,難道還真是要她跪死不成?
雉兒渾身冷顫,全身發冷發冰,連扶着她的顏賞都感覺到雉兒身上的冰寒冷意,寸寸揉心,似扶着一塊冰般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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