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不懂蛐蛐兒的美，是因爲我們不夠童真，你同意嗎？”
佟書瑤重重點頭，“非常同意。”
天一直都陰沉着，大雨變成了小雨，淅淅瀝瀝。
直到真的天黑了，佟書瑤躺在牀上猛然大叫一聲，“我勒個去啊。”
秦霜此刻正在熬藥，因爲她不放心把熬藥的事情交給別人，所以就搬了個火爐到房裡，自己親自動手熬。
聽見她突然爆了句時尚的口頭禪，回頭看着她。
“怎麼了？”
“我竟然忘了叫人給我爹送個信了，他會在家裡一直等我的，罪過啊。”她一臉抓狂的樣子。
秦霜鬆了口氣，“我還以爲什麼呢，我幫你去送這個信好了。”
佟書瑤向秦霜投來感激的目光，雙眼拼命眨巴討好。
“秦霜，你真是太好了，你纔是真正的中華好閨蜜。”
“得了，肉麻。”秦霜啐一聲，起身拍拍手走了出去。
目送秦霜出去，佟書瑤心中暖暖地。
這種感覺好溫馨，就好像曾經北京的冬天，在大學的宿舍裡，打算餓死也不想走出溫暖的被窩。
閨蜜一邊罵還一邊將方便麪送到她手裡來。
“秦姐姐這麼晚去哪兒？”
萬錚正好看見秦霜撐着傘出府門，好奇地問。
“我去一趟回春堂，去告訴一下書瑤的爹，省得讓他擔心。”秦霜解釋道。
“那我陪你去吧。”萬錚積極主動。
“不用麻煩了。”秦霜婉拒道。
萬錚表情更添了幾分驚奇，“秦姐姐不是很膽小嗎？白日裡都害怕，晚上倒不怕了？”
“其實……還挺怕的。”秦霜無語中。
從不撒謊的她才知道圓謊是件高難度的事情。
“那我陪你去嘍。”萬錚嘻嘻笑道。
“好吧。”
面對他的熱情，她除了接受，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走了沒多久，佟書瑤突然又是一聲大叫，“OMG，誠實的秦霜不會實話實說吧？”
她趕緊下牀來，追了出去，連傘都來不及找一把。
由於萬錚比較高，所以自然把傘交給了他。
與萬錚同撐一把傘並肩走在街上，感覺怪怪的。
內心其實當他是個小孩兒，可是，站在一起，他明明又是一個高出她一頭的男子漢。
尤其是他不說話時，儼然就是一個俊俏不凡又充滿魅力的男子，就好像來個突發狀況，他就能衝上來保護她的那種真男人。
她的心裡住着一個真男人，那個男人在戰場上英勇冷酷，在戰場下溫柔體貼。
他帶她騎馬迎着朝霞出去，在一望無盡的草原上狂奔。
馬兒停在遮天蔽日的大樹下，他們在馬背上擁吻。
斑駁的日光跳躍在他們的頭頂，身上，爲他們跳着歡快的舞蹈。
在戰爭破壞了她的家園，帶走了她的家人之後，是他用他的溫情撫平了她的傷口，填補了她情感上的缺失。
他說，等我回來娶你。
然而，他不守信用，她等來的，是他冰冷的屍體。
她再也看不見他明媚的笑容，聽不見他溫暖的聲音。
再
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帶着他策馬狂奔了。
“秦姐姐，你怎麼了？”
聽見萬錚的問話，她纔回過神來。
一摸，臉上已經溼了一片。
“沒什麼。”她匆忙擦着淚。
萬錚默默看了她一會兒，輕聲道，“秦姐姐別哭了，是誰欺負了你，我替你打跑那個壞人。”
聽着他稚嫩卻真誠的語氣，秦霜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突然擊中，長久以來佯裝的堅強就垮得四分五裂。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緩緩蹲下身，她捂着嘴，眼淚流過她的手指，流入她的指縫。
流淌的是她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死別之痛。
佟書瑤追上來時，看見的就是蹲在地上崩潰哭泣的秦霜，以及站在她面前爲她撐着傘，不知所措的萬錚。
那日在墓地，她見到的她是堅強的，執着的，後來的每一次，她所見到的她都是樂觀的，活潑的。
她以爲那段往事已經在她的心中過去，此刻卻纔知道，她心中的痛從來就沒有減少過。
佟書瑤走到她身邊蹲下來，輕輕抱住了她。
用極輕極柔的聲音說，“雖然我的懷抱比不上少將軍那般寬闊，卻還算溫暖，你就勉強用一下吧。”
任淚水奔流，秦霜緊緊抱住佟書瑤，抽泣着在她耳邊只說了一句話。
“他是烙在我心裡永遠也無法抹去的痛。”
佟書瑤點點頭，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秦霜，讓過去都過去吧，少將軍一定也不希望看見你這樣。”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她知道，這樣的話，只能用來勸別人，勸不了自己。
但凡一個有感情的人，遇到同樣的情況，都不可能絕對瀟灑地對過去說揮手就揮手。
這是第一次，她看見秦霜爲了程文彥哭泣，直到很多年以後，她回憶起這一天來，才發現，這也是最後一次。
這個晚上的秦霜，暴露了她的痛，她看起來那麼柔弱。到後來她才知道，看似柔弱的她在當時已經計劃好了她的人生。
“秦霜，你哭成了核桃眼怎麼去見我爹啊，我還準備讓你撒個謊的，你這個樣子，我爹看了不但不會相信你，反而會更擔憂吧。”
佟書瑤用盡量輕鬆的語調侃。
秦霜鬆開她的懷抱，抹了抹眼淚，紅紅的眼睛看着她。
“從來不會撒謊的我你讓我撒謊？我還要我的節操呢。你知道嗎？撒謊不難，圓謊不易，你別折騰我了。”
聽她的語氣，她已經好多了。
“那怎麼辦，我爹還在家裡等我呢。”佟書瑤愁眉苦臉。
“你頂着個核桃眼去，我爹會懷疑我們遭暴力了。”
“佟姐姐不如我幫你去吧！”萬錚自告奮勇。
“你？”佟書瑤呵呵兩聲，“你去會讓我爹凌亂的。”
秦霜終於噗一聲笑了出來。
想了想佟書瑤道，“不如這樣吧，我寫一封信，你找機會交給我爹店裡的小七，讓他幫忙轉交給我爹。”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可是現在到哪裡去寫呢？難道要返回去？”秦霜道。
“返回去多費事啊！”佟書瑤站起來，四處看了看。
這會兒雨幾乎停了。
咦，那前面不是翠柳居嗎？
更巧的是她剛好看到了一抹的紅色的影子走了出來。
“有了。”佟書瑤打了一聲響指，“跟我來。”
她帶頭朝翠柳居的方向走去。
“紅纓姑娘。”
她高調地喊了一聲。
紅纓回過頭，看見她略微愣了一下。
看她的神情，想必她是記得她的。
“紅纓姑娘，路過你的寶地，遇到一點麻煩，想問你借點東西，不知姑娘可否願意幫忙？”
佟書瑤的語氣，就好像跟人家十分相熟的樣子。
偏偏她嘴欠到即使求人都停不下來。
她的話讓紅纓稍稍尷尬了一下，看着她，“佟姑娘想借什麼？”
果然，她不僅記得她，還知道她姓什麼？
想必張景和她在牀頭上沒少說她的壞話。
“我想寫點東西，所以想問姑娘借點紙筆。”佟書瑤說明來意。
紅纓略微斟酌了一下，點頭道，“那好吧，你們跟我來吧！”
紅纓還算心細，沒帶他們走正門，而是從後院進了翠柳居。
她的房間沒有她想象的那種很重的脂粉氣，相反是一種淡淡的清香。
有一臺古琴擺在醒目的位置，珠簾將裡外隔斷。
穿過珠簾，看到牀頭那盆開得正豔的白茉莉，才終於反應過來，原來那股清香就是茉莉花香。
看起來不像青樓女子的房間，倒更像大家淑女的閨房。
紅纓拿了紙筆出來放在桌上，“佟姑娘，給你。”
“謝謝你。”佟書瑤對她笑着說了句。
其實紅纓的氣質本就脫俗，如今進到她的房間來，房間的格調又對了她的胃口，倒讓她對她添了一分好感。
想來她對她的那麼一點點排斥，大概是因爲張景。就像狄冰清也是這樣，他們都與張景有聯繫，所以她心裡彆扭。如果將她們分開而論，雖然她們都有秘密，都不單純，但卻是她欣賞的類型。
提筆正寫着，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紅纓姑娘，萬二公子又來找您了，你見還是不見？”
佟書瑤和秦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萬錚。
紅纓也不由看了他一眼。
像萬錚這種大家公子，就算很少混跡風月場所，想必她也是認識的。更何況萬錚是衆多大家公子中的特例。
“不見。”紅纓淡淡回了一句。
外面很快就沒了動靜，想必是去回話去了。
萬錚很茫然，“她說的萬二公子是二弟嗎？”
“你就當不是。”佟書瑤乾脆地回了句。
很快寫好了，她將寫好的信收起來。
這時，剛纔那個女子又回來了，在門口說，“紅纓姑娘，萬二公子說你若不去見他，他就一直等，不走了。”
紅纓嘆了口氣，“隨他去吧！”
女子正要走，突又補了一句，“紅纓姑娘，張大人來了。”
佟書瑤腦袋嗡的一聲響。
想不到她唯一一次來翠柳居，就與他撞車了。
而紅纓顯然更緊張。
“紅纓，開門。”叩了兩下門，張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