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夫人怔愣了,似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呆了好半響,突然重重一嘆。
“其實錚兒他……”
她剛起了個頭,只聽見一個明麗的聲音進得房來。
“聽聞錚兒救了個姑娘回來,動用了萬府大半的下人,我一心好奇,就特意來看看,是個怎樣的美人兒?”
來人正是萬老爺的妾室蘇睛。
看見萬夫人在房中,她展開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原來姐姐也在啊。”
當她看到佟書瑤時,愣了愣。
佟書瑤也在看她,卻是比較肆無忌憚的目光。
她記得她,上次在江邊,萬錚落水後,高調地爲萬錚聲討的那個女人。
雖然她長得還不錯,但是佟書瑤卻不怎麼喜歡他,怎麼說呢,第六感吧!
也有可能是,她不怎麼喜歡這種搔首弄姿,嬌柔做作的女子。
“對不起啊,讓你失望了,這兒沒有美女!”
佟書瑤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
再愣了一下,蘇睛突然用絹帕掩着脣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上次救錚兒的那個姑娘嗎,可真是有趣。”
有趣?當她是演喜劇的呢?
臉皮抽了兩下,佟書瑤垂下頭,不再理她。
而萬夫人也板着臉,似乎不怎麼想搭理她的樣子。
她站了一會兒,自覺無趣,就悻悻然離開了。
走到門口,碰上正要進門的秦霜。
蘇睛上上下下把秦霜打量了一個遍,最後還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才甩着帕子出去了。
雨還在下,她走在迴廊上,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換了一張陰冷的表情,冷笑自語。
“看來,是小看那傻子了。”
秦霜將端進來的清粥小菜放在桌上,笑着與萬夫人打招呼。
“萬夫人。”
萬夫人含笑點了點頭,“我記得姑娘,上次是你和佟姑娘一起救了錚兒,謝謝你。”
秦霜擺擺手,“夫人不用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將稀粥端過來,才發現竟然忘了拿勺子。
歉意地看着佟書瑤,“不好意思,大意的我忘了拿勺子,等一下,馬上就來。”
“娘,大哥真的帶了女人回來?”一個年輕的男子在迴廊另一邊看見蘇睛出來就疾步迎了上去。
此人正是蘇睛的兒子萬聰。
蘇睛看着他,陰陽怪氣地道,“我們的萬大少爺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不僅帶了女人回來,還一下子就帶了兩個。”
準備去廚房拿勺子的秦霜正走到迴廊這一頭,就聽見了怪異的對話,於是停了腳步,躲在廊柱後,不由自主地將耳朵豎了起來。
“哼,上次沒有淹死他算他命大!”萬聰狠狠咬牙。
蘇睛突然嫵媚一笑,“聰兒,你可真得聰明一點,你爹當初給你取這一個聰字,可是對你寄予了厚望的,你爹可說了,誰先生下萬家的孫子,誰就繼承萬家的家業。”
萬聰不屑地哼了一聲,“就算大哥帶了女人回來又怎麼樣?就他那傻樣,他能生兒子?”
蘇睛蹙眉盯着萬聰,“別輕敵,我看他近來腦子好像靈光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個聰明的娘給他出的主意,今日竟然還調了萬家米庫的大米去
街上派米。聰兒,萬錚雖然傻,可他娘不傻,上一次我和你爹出門的時候,她就趁機想給萬錚結親,若不是新娘跑了,萬錚的兒子恐怕都快出生了。”
“就算他生了兒子,也不是萬家的種……”萬聰不以爲然地冷哼。
蘇睛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他的額頭。
“不是又怎樣?他娘畢竟是你爹的結髮夫妻,你爹還是看重她的。在外人看來萬錚可是名正言順的長子,你爹給了你翻牌的機會,你若不爭氣,還能怪誰?”
“我就喜歡紅纓,我只喜歡紅纓,總有一天她會答應嫁給我的……”萬聰嚷道。
蘇睛瞥他一眼,“沒出息,一個風塵女子。”
“你原來不也是……”
萬聰搶白的話還沒說完,就猛地迎來一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是憑着自己的本事進萬家的,想進萬家,你問問她有多少本事?”
恨恨說完,蘇晴扭着細腰離開了,只剩下萬聰,摸着火辣辣的臉,半分委屈,半分不服。
秦霜貼在廊柱上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聽見萬聰的腳步離開了好久,她才走出院子,往廚房走去。
她真是被剛纔無意聽見的對話震驚到了。原來豪門華麗的表象下,都涌動着陰謀和罪惡的暗流。
因爲心裡想着事,沒有看路,突然間就撞進了一個懷抱。
擡頭,只見萬錚含笑的雙眼澄澈明淨。
“秦姐姐,你去哪兒?”
輕咳下,她收回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那個,我去廚房。”
“你看我的這隻蛐蛐兒漂亮嗎?”
他高興地亮起手裡一隻小巧的竹編籠子,只見裡面一隻蛐蛐兒在跳來跳去。
“漂亮!”她違心地說了句。
其實她想說,蛐蛐兒和蛐蛐兒有什麼不同嗎?它們漂亮的點在哪裡?
聽她誇讚,萬錚有幾分得意,“二弟最喜歡鬥蛐蛐兒了,我拿去給他,他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提步要走,秦霜不知自己發了什麼神經,竟然拉住了他。
“萬少爺,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廚房?”她艱難地說。
“爲什麼?”萬錚奇怪地看着她。
“因爲……我害怕。”她編了個很爛的藉口。
萬錚笑起來,又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大白天的,怕什麼?那好吧,我陪你去。”
萬錚陪着她一路走向廚房,她低着頭悶着不吭聲,心裡一直在琢磨,要怎樣才能讓他知道人心的險惡,遠離那個心懷不軌的弟弟呢?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她就是不希望他受到傷害,雖然他身材和五官都標誌着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但也許是他的傻,他的純真,他的單純,她覺得她那麼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孩子。
那種乾淨,澄澈的笑容,好難得!
到了廚房,拿了勺子,萬錚笑道,“這下子你該不怕了吧?”
這孩子看來還沒有放棄去找他的二弟。
秦霜回他一個笑容,“你難道不想去看看佟姐姐現在怎麼樣了嗎?”
萬錚好像突然反應了過來,“對啊,佟姐姐她現在怎麼樣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霜眨巴着眼睛道。
“好吧,秦姐姐,
我們一起去吧。”萬錚滿心歡喜。
“嗯。”
好單純的孩子!
秦霜一面爲他點贊一面又有點擔憂。
好好騙的孩子!
回去的時候,萬夫人已經離開。
佟書瑤見秦霜和萬錚同時進來,想到早先洗澡時萬錚突然闖進來的事,她的心裡還有點發窘。
拿過秦霜手裡的勺子,佟書瑤埋頭吃着飯,以掩飾心裡的尷尬。
“佟姐姐,你好些了嗎?”萬錚好似不知道她的尷尬。
佟書瑤擡起頭,見到萬錚眼裡真誠的關心以及一如既往的傻氣中透露的單純。
他不就跟個傻傻的孩子似的?她在尷尬什麼?
相比之下,人家簡直太純潔,而她的思想簡直太齷齪了些。
悔過,反醒!
“沒事,好多了。”她回了他一個特別甜的笑容。
萬錚愣了一下,接着又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沒事就好。”
秦霜想,總不能一直把萬錚拉在身邊,這不是辦法。
趁着萬錚在一旁逗弄籠子裡的蛐蛐兒時,秦霜把佟書瑤拉到一邊,匆忙將自己聽來的對話內容大致跟她講了一下。
佟書瑤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怎麼說呢?還是那句話,可能因爲來自一個時代,她們有一種默契。
“兩位姐姐,沒事那我就走嘍。”萬錚提着籠子正要走。
“等一下……”佟書瑤喊一聲。
萬錚聞聲回頭,手裡的籠子卻被突然撞上來的佟書瑤碰掉在了地上。
叭嘰!
一個破壞性的聲音!
三人的目光同時低了下去。
那隻籠子,以及籠子裡的那隻所謂的漂亮的蛐蛐兒,已經在她的腳底下光榮犧牲了。
“這……”萬錚心疼地看着那隻蛐蛐兒,傷心,難過,委屈一一從他的臉上劃過。
“這……”秦霜是想說,她這輕易不出腳,一出腳也太狠了點。
“這……是一個意外。”佟書瑤挪開她罪惡的腳,艱難地說着。
萬錚蹲下來,十分傷心地拾起蛐蛐兒的屍體,久久地不說話。
“那個,萬少爺,實在對不起啊,不然,我們賠你一個?”
佟書瑤自知傷了他的心,軟着聲兒地與他打着商量。
“是啊是啊……”秦霜附和,“我們去給你抓一個漂亮的。”
漂亮?佟書瑤疑看向秦霜。
“蛐蛐兒,你安息吧,佟姐姐她不是故意的,你千萬不要怪她。”
萬錚對着蛐蛐兒的屍體真誠地說着。
看得出來,他很傷心,可他卻原諒了她,還爲她向蛐蛐兒說情。
雖說,聽來這是一個多麼幼稚的故事,可佟書瑤的心還是被小小地感動了。
“不如我們這就去幫你捉一隻漂亮的?”秦霜心疼這個傷心的孩子。
“不了……”萬錚站起來,“佟姐姐的身體還沒有好,等佟姐姐好了再說吧。”
再一次,佟書瑤感動了。
多麼懂事和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啊!
萬錚走後,佟書瑤終於問了出來。
“秦霜,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麼樣的蛐蛐兒叫漂亮?下次幫萬錚抓的時候我也好篩選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