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殺了嚴婆婆,我心中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其實對於素素,我始終是心存愧疚的。
愧疚的是我沒有辦法在那天晚上挺身而出,沒有阻止嚴婆婆對她的暴行。
可憐的素素也因爲我保護不力而身受重傷,所以我心中始終積鬱着一口悶氣。
現在親手解決了嚴婆婆,我多少算是鬆了一口氣,心頭的重擔輕了些許,但是在素素被完全治癒之前,我依然難以放鬆。
沿着小路往回走,我忽然嗅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
可能是因爲直覺,可能是因爲氣場,我總覺得這附近似乎有着某種玄機,而這樣的感覺讓我徘徊不前。
是什麼呢?
我仔仔細細的觀察眼前的小巷,前面是一條臭水溝,散發着濃郁的惡臭,背後則是一排排老式的建築,看起來應該是某個大型的倉庫。
再往前走幾步則是"玄機"鬥鬼場的後門,逼仄的後門幾乎讓人無法發現,而在這樣一個空間裡,能有什麼怪異的東西,居然會讓我感覺不對勁兒呢?
月光皎潔,夜風陰冷,我站定原地,閉上雙眼。
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靈臺清明,而我的耳中,忽然聽到了一聲喘息聲。
雖然很輕,但是卻沒有躲過我的捕捉,我仔仔細細聽了一會,已經辨別出這喘息聲所傳來的方向了。
應該就是沿着臭水溝的方向往西,在那裡似乎有一個垃圾堆。
我大踏步向前,右手持桃木劍,左手暗中捏着匕首,這讓我能夠確保無論對方是活人還是厲鬼,我都能夠瞬間對其造成傷害。
既然這喘息聲來自玄機鬥鬼場附近,就說明喘息聲很有可能是我今天晚上遇到過的人。而考慮到今晚雙方的情勢,我更可以肯定這喘息聲一定來自於常霸先的陣營。
三步、十步、三十步。
立定站好,喘息就是從這個方向位置的。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圍一遍,除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垃圾堆,附近沒有任何能夠藏匿人影的所在。而在我趕到這裡之後,剛纔的喘息聲也漸漸消失了。
我知道,這個人現在就在我周圍,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而這個人藏身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在這垃圾堆裡。
我假裝離開,腳步聲漸漸壓低,但其實卻是在原地踏步。
果不其然,這次我的計謀得逞,未走幾步,我忽然又聽到那聲喘息聲從垃圾堆正中位置傳來。這喘息之人一定身受重傷,而爲了躲避我的追尋,他剛纔勉強閉氣才隱匿行藏。但是人不呼吸即死,尤其是身受重傷者,更是呼吸急促,所以一聽到我離開,這呼吸聲立即再度響起。
而這偏偏暴露了他的位置。
我想也不想,一腳踢開垃圾堆,手中桃木劍收起,將匕首挺在面前。如此粗重的呼吸聲絕不是厲鬼能夠發出,躲在這裡的一定是個活人。
垃圾堆上的零散垃圾和幾個碩大的黑色塑料垃圾袋瞬間被我踢開,而這時候我看到一個渾身淌滿了骯髒汁水和凌亂垃圾碎屑的男人暴露了出來。
常霸先!
這個幾個小時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南京城地下世界的霸主,現在就這麼狼狽而又淒涼的躲在這裡。他臉色蒼白,身上的衣衫破損凌亂,右臂上鮮血淋漓,
他剛剛還體面得很,還囂張的很,他的那輛價值至少在500萬以上的改裝裝甲豪車還停靠在地下的車庫中,然而現在的他卻只能躲在垃圾堆裡,憑藉着垃圾堆這股刺鼻的氣味隱藏自己的身影,
看到我,常霸先的目光先是變得絕望,而後卻又變得淒涼。
"我千辛萬苦、費盡心機躲過了那老妖怪,沒想到卻被你找到了,"
常霸先的聲音裡依然帶着一股囂張霸氣,就算他渾身都已經餿了臭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大號的垃圾,可他依然端着架子擺着譜。
常霸先戰鬥力在我之上,雖然他看起來已經毫無反抗之力,但我仍然不敢太靠近他,防止被他反戈一擊。
我試探着問道:"堂堂南京常爺躲在垃圾桶裡,說出去也是趣聞樂事一件。不過我很納悶,難道你躲在這裡就能避過狡猾的老譚?"
常霸先輕輕一笑,頗有種視死如歸的氣概。
"那老傢伙自以爲他很瞭解我,而這反而是他致命的缺點。他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我,死要面子,好大喜功,所以他覺得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自甘墮落,躲進垃圾堆這種骯髒齷齪的角落裡來。然而他還是失算了,這兩年裡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不僅是外在的,也有內在的。我知道性命比什麼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我躲進了垃圾堆,而果不其然,那老東西根本就沒有想過來這裡尋找我,"
說到這裡,常霸先頗爲苦澀的笑了笑,說道:"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雖然躲過了夜將軍,可我卻被你發現了。楊燁,說實在的,我根本就看不上你,你的能力跟我相比簡直判若雲泥,但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如果你想要動手殺我,我毫無反抗之力,也許大人物終究要死在小人物的手裡,這就是天意,就是宿命,"
我微微一笑,蹲下來在常霸先面前點上一支菸,故作悠閒的抽着,邊抽邊問道:"常霸先,你是不是覺得今天死在我手上你特別的憋屈?"
常霸先苦笑:"憋屈算不上,只是有點意外。"
我再笑:"你是不是覺得我能宰了你,完全是因爲運氣?"
常霸先依然苦笑:"我沒那麼沒品,雖然我之前看不起你,但是我也知道既然夜將軍願意捧你,那就說明你一定有值得捧的價值,是我眼拙,我看不出來,但是我絕不會否認你的能力。"
聽到不可一世的常霸先居然能夠說出這種話,我不由得笑出聲來:"常霸先,現在你說出這麼好聽的話來,該不會是想讓我留你一命吧?"
常霸先擡了擡僵硬的、帶着鮮血的右臂,無奈問道:"我就算求了,難道你會放我一馬?"
話至此處,我輕輕按下菸頭,低聲道:"你說的沒錯,我要放你一馬。"
常霸先兩眼圓睜,不可思議的看着我,震驚道:"楊燁,你可以殺我,但是你別想耍我,剛纔你就說過你要殺我,到了南京城以來,你也一直都在圖謀算計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你能放過我?!"
看着常霸先震驚的臉,我忽然覺得很有趣。
"沒錯,我要放過你。"我笑着重複,而常霸先更是一頭霧水。
"楊燁,你真的沒有開玩笑?你要知道,我雖然今天晚上輸了,但是我在南京城裡的根基還在,如果你放我回去,再想要找到殺我的機會可難如登天了,別以爲你們有鄭世歡,有夜將軍就能穩操勝券,如果讓我糾集麾下猛士和你們放手一搏,贏的人可不一定是你們。"
常霸先在生死關頭,還能對我坦誠相見,這倒是讓我沒有想到的。
我點了點頭,再度重複道:"你不用懷疑,我就是要放你一命。"
"可是爲什麼呢?"常霸先一臉訝異的再問。
"因爲狡兔死,走狗烹。"
我微微一笑,緩緩站了起來,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你怕夜將軍卸磨殺驢?"常霸先的目光中忽然閃爍出了一道光芒。
我輕輕點頭:"我現在之所以能夠在南京城裡生存,就是因爲你還活着,而夜將軍還未重新掌控大局。但是如果你死了,那麼對夜將軍來講,我將失去存在的意義。所以只要我一天不能夠保證在夜將軍手中全身而退,你就一天不能死。這就叫做制衡。"
常霸先聞言啞然,良久後才一聲長嘆:"我似乎明白爲何夜將軍如此器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