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蠢……我真想扒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什麼做的。會不會是一窩稻草。”神磯子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頭,“我那是氣話。氣話懂不懂?就是說人生氣時說的話,你怎麼能當真?”
韻兒茫然地搖了搖頭:“可是你是神醫,神醫說的話怎麼會有錯?否則百合她也不會急着抹脖子了啊!你一定是不想讓百合死,所以故意騙我的,對不對?”
“神醫個屁!神醫就不會拉屎放屁了嗎?神醫就不會心急說氣話了嗎?神醫也是人,不是神仙!要是神醫說的話都是對的,你小子怎麼不趕緊滾,還杵在這裡做什麼!”神磯子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吐了髒話。他別過頭去不再理韻兒,而是隨手拉過身旁的一個黑衣人,吼道:“百合身子弱不易移動,你去進屋裡拿牀被褥去,還有你們這羣人,不想讓她死的話就趕緊散開這裡,我看見你們就心煩!”
衆人嘩啦一下散開,全都沒了蹤影。只有韻兒站在原地不動,雙眸緊盯着奄奄一息的百合,抽噎道:“對不起,百合,我不知道會這樣的。你千萬別死啊!你要是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哎!這傻孩子。神磯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道:“知道錯了還不過來幫忙?等着她死了做鬼來找你啊?喜兒丫頭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肯定繞不過你。”
“你可千萬別告訴喜兒。她還不知道百聖丹的事情呢。”韻兒抹了抹眼淚,趕緊湊了過去。
一老一少在吵吵鬧鬧中幫百合包紮好了傷口,又上了藥。神磯子在韻兒的幫助下,施功替她打通了堵塞的經脈,還輸送了不少內力。兩人眼巴巴地望着她,直到她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漸漸緩了過來,蒼白的俏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才鬆了口氣,撲通一聲齊齊跌坐在了地上。
“總算大功告成了,你們可別再折騰我老人家了,這樣多來幾次遲早得被你們嚇死。”神磯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不滿地抱怨着。回頭看了韻兒一眼,又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平日裡乾淨的白袍上斑斑點點,又是泥漬又是血跡,白皙精緻的娃娃面孔上黑一道黃一道,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紅彤彤的大眼睛腫得活像是一隻兔子,眼前的韻兒,哪裡是個純淨清澈的美少年,分明像是剛剛逃荒出來的乞丐。
“我臉上怎麼了?”韻兒面上一窘,急忙用袖子抹了抹臉,卻不知他這一抹,反而在五顏六色的大花臉上又平添了一道新的“韻味”。
“哈哈。算了。還是別擦了。”神磯子忍俊不禁,擡頭看了下天色,“天色不早了。趕緊去洗洗回青雲居吧。喜兒那丫頭最近心情不太好,這麼久見不到你說不定會胡思亂想的。”
“糟了。我忘了。我這就回去。”韻兒恍然大悟般急匆匆出了門,施起輕功向青雲居跑去。
青雲居里,舒喜呆愣愣地望着牀頂,這樣的姿勢不知道已經保持了多久。浮雲居里的一幕不停地在腦中閃現,當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百合身上,根本不知道門外還有她這麼一個看客。她本來想轉身離開的,可韻兒的打鬥聲令她停下的腳步,黑衣人明顯沒有傷害韻兒的意思,她好奇之下便就沒上前勸阻,自然也就沒有錯過隨後的精彩一幕。
百聖丹——唯一可以解她體內盅毒的靈藥,被東方勝給了百合。這個消息令她吃驚不已,更讓她吃驚的是,百合爲了救她,居然會****。是什麼的原因讓他們會如此做,東方勝枉顧她的生命,而百合卻可以待她如此,她怎麼想都想不通。若不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她一定不敢相信。
莫非東方勝近日來的歉疚和恐懼,就是因爲此事麼……
房門吱地一聲輕輕開啓,舒喜急忙閉住了眼睛。此時的她心亂如麻。根本不想見到任何人。
“喜兒,你睡了嗎?”韻兒悄悄地走到了牀邊,小心翼翼地喊道。小丫鬟說她前不久剛從外面回來,她應該不知道浮雲居發生的事情吧?韻兒怯生生地趴在牀頭,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她的呼吸均勻,臉色也還好,不回答他的話肯定是已經睡着了。他長吁了口氣,轉身又靜悄悄地出了門。
舒喜在他離開的同時睜開了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心酸不已。韻兒,可以爲她死,爲她****,爲她做任何事情的韻兒,爲什麼她當初愛上的不是他,這麼多人偏偏挑了個冷酷無情的東方勝,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命中註定?幾滴晶瑩的淚珠悄悄滑落眼角,她用手輕撫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分不清是何滋味。
孩子,你一定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會這麼狠心對我們母子,對不對?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可又有什麼苦衷比我們母子的性命還要重要?這個問題在她內心中反覆糾結,每次一想起心就像刀割般痛,小腹也一陣陣痙攣,像是在無聲抗議着。她一遍一遍地輕撫着自己的小腹,一遍一遍地溫言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肚子裡的孩子。
“不會的,東方勝不會那麼無情,不會這麼對我們,我們該給他一個機會解釋的……”
時間在她的自我安慰中一點點過去,舒喜閉着眼睛靜靜等着房門再次打開的那一刻。一更過去了,二更過去了。直到三更,東方勝的身影也沒有出現……正當她昏昏欲睡之際,房門吱地一聲終於有了反應。
東方勝拖着一身疲憊進了屋,最近東御國皇帝拜訪的事情已經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偏巧皇上受了傷也沒閒着,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總是找他的麻煩。今天他正在皇上派來的御史的陪同下檢閱新兵,家裡又傳來了韻兒前去浮雲居鬧事的消息。他辦完了事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幸虧百合已經救了回來,聽了神磯子的解釋,他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韻兒一心一意只爲喜兒好,這不怪他,可他不顧旁人的死活,居然把一句玩笑話當真,妥實令人難以置信。東方勝靜靜地坐在窗邊,忍不住捫心自問——如果神磯子所說的不是玩笑話,而是真的……他是不是也會如韻兒一樣,做出那樣的舉動?
皎潔的月光投射在他麥色的俊臉上,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答案如此簡單。他竟也是想點頭的。沒有絲毫猶豫,此時的他,只要有任何可以救喜兒的希望,他都會去試。
一陣微風迎面拂來。窗外樹影憧憧,透過層層銀色的月光,東方勝似乎看到了無比溫馨的一幕——他們一家三口在草地上盡情玩耍着,喜兒還是那麼活潑可人,一個酷似她容顏的女孩緊緊偎依在他們身旁,軟聲軟語撒着嬌,一切都是那麼生機勃勃,充滿希望……
“哎!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東方勝苦惱地搖了搖頭,脫下衣服上了牀。昏暗的月色中,一雙澈亮如子夜繁星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令他呼吸一窒。放柔了聲音:“怎麼還沒睡?”
他臉上的無邊愁緒還不及褪去,舒喜緊盯着眼前熟悉的俊顏,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問,還是不問?問了以後他會不會再說什麼話傷她的心,一切都是未知數,令她難以決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少,少得幾乎容不下彼此傷害。他的愛不會假,是不是隻要如此她就該滿足了,不該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
“喜兒,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東方勝伸手撫平她緊緊蹙起的眉頭,胳膊輕輕一帶,讓她整個人趴在了他的胸前。他輕啄了一口她的脣角,幽幽地嘆道:“娘子你好輕,看來我該讓廚子再多送些飯菜來。”
舒喜的臉噌地一下紅了,這樣像袋鼠似的趴在他健碩的胸膛上,讓她忍不住響起挨板子受傷時的情景,她就是這樣趴在他胸前呆了將近十天,吃飯、睡覺、聊天,不論做什麼事情,他結實有力的雙臂都緊緊地箍着她的腰,生怕她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傷口。
他是孩子的父親,是她心愛的男人,她該相信他的,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的。
將臉埋在他溫熱的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好半晌,舒喜才悶聲說道:“東方勝,浮雲居里發生的事……我知道了。”
“喜兒,你想說什麼?”東方勝的身子微微一震,環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她都知道了是什麼意思?百合受傷的事?百聖丹的事?還是其他……
“我想說……”舒喜強忍着鼻間的酸意,扯出一絲笑容,“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爲什麼百聖丹給了百合,而不給我,我相信你愛我,但是讓你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