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百合受傷的事情。東御國皇帝回國的行程又暫時擱置了下來。
按理說,東御國剛經歷了一場新舊政權交替,國內百廢待興,皇帝應該事務繁忙留守本國纔對,可他們一行人前前後後加起來在豐都城呆了足有半月有餘,如今又一再向後推,實在令人費解。
幾番探報下來,出乎大家所料的是,據傳如今東御國國內一切井然有序,新皇帝簡曦一改往日懦弱之風,在臨行之前提攜了若干有用之材,又大膽放權頒佈了許多利民措施,使得百姓無不稱道。不僅如此,他離國後這一路走來,不只跟西沐、天啓等大國結了交好之盟,就連禹都、成沂這種小國都被其非凡的魅力所折服,主動傳書表示友好。
狐狸皇上對簡曦此人甚是好奇,雖然將接待的任務交給了東方勝,但這些天一直都是白天由東方勝作陪,晚上則由他帶傷親自上陣。宮中夜夜設宴款待,宴席之間常有大臣攜眷相陪。人們幾次有意無意地提起東方勝的兩位“公主美眷”,都被他搪塞了回去。
喜兒懷孕的事情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至於她身中盅毒的事情想必狐狸皇上早已知曉,否則怎麼會將保天丸送給她吃,東方勝深知那些大臣只是一顆顆棋子而已,真正想要喜兒露面的人是狐狸皇上。不知何時起,他們君臣之間開始豎起一道透明的牆,無論再怎麼掩飾,都無法逾越心中的那道坎。
這種明爭暗鬥,在場之人都看在眼裡,有些不喜東方勝的人甚至抱着看好戲的念頭,等着看狐狸皇上忍耐到達極致的那一天,徹底爆發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只是他們不知道,除了這一君一臣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臉上時常掛着春風般的笑容,舉手投足般盡顯溫潤儒雅,心中卻時常矛盾糾結。深藏心底的那份情,明知要放棄,卻無法硬生生割捨。
這一日,舒喜午睡過後,正趴在桌子上跟丫鬟們玩自制的撲克牌,前面突然傳來消息說東御國皇帝親臨將軍府,府內家眷需出門相迎。自從懷孕以後,東方勝嚴令禁止她出青雲居,似乎恨不得拿根繩子將她綁起來才安心,所以驟聞可以出門的消息,她樂得差點沒跳起來。
一番手忙腳亂地梳妝打扮之後。舒喜忍不住對鏡自照。從千少門回來以後,她就揭去了那層醜陋的人皮面具,反正華生的身份已經衆所周知,她也懶得再去掩飾。鏡中的女子淺笑盈盈,黑亮如寶石般的眼睛泛着幸福的光彩,紅潤的雙脣微微揚起帶着一絲俏皮,只是面色依然有些蒼白。
“不錯,不錯,果真是個美女。”舒喜自戀地讚了聲,衝身旁抿嘴偷笑的丫鬟們做了個鬼臉,興沖沖出了青雲居。
遠遠的,一排排儀仗隊緩緩向這邊走來,她站在門口好奇地向前望去,在密密麻麻的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東方勝的高大身影,開心地衝他揮了揮手,卻收到了暗含警告的目光。她吐了吐舌頭,偏過頭不理他又向一旁看去,臉色微微一變。
是狐狸皇上,他也來了,百景坡他臨昏迷時的那一幕突然閃在眼前,舒喜突然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急忙縮回了頭。她總算明白東方勝爲什麼“暗含警告”了。耳邊恭迎聲不斷,她規規矩矩地跪在一旁,靜待一行人陸續從她身邊走過。
狐狸皇上明黃色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她低頭屏息不敢亂看。隨後的人,在她身邊略微停頓了下,她以爲是東方勝,因爲怕他生氣也沒有擡頭,直到那人輕咳了一聲又向前走去,幾乎與此同時,第三個人靠近了她,將她冰涼的手一把握住,她的心才驀地一顫。
“東方勝……”她低呼了一聲,掠過東方勝高大的身軀向前看去,只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那人,是無憂公子?聲音如此相像。
東方勝將她詫異的神情收入眼底,擁着她向前走去,柔聲問道:“是不是哪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話就回青雲居休息,其他事情我會處理的。”兩國皇帝突臨將軍府,他總覺得有些不安,卻說不上哪裡不對。一邊擔心狐狸皇上對感情的鍥而不捨,一邊又擔心簡曦知道百合中毒受傷的真相,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帶着舒喜走得遠遠的,逃離這場是是非非。
“不用。我好得很,不用回去休息。”好不容易出來,又怎能那麼快回去?舒喜嚇得連連搖頭,抱緊了他的腰生怕他反悔。東方勝被她豐富的表情逗樂了,將頭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吸了口她特有的馨香。忍不住嘆道:“喜兒,怎麼辦呢,我恨不得永遠將你鎖在屋子裡,誰都見不到你纔好。”
舒喜嘴一撇,眼睛一瞪,佯怒道:“你這是**,是專政,是要遭到人民恥笑和受害者鄙視的。”身旁傳來一陣竊笑聲,伴隨着東方勝忍俊不禁的笑臉,她斜睨了衆人一眼,緊緊跟在東方勝的身後向前走去。
百合的傷,對外宣稱是自己練劍不慎所致,雖有人懷疑,但她一口咬定,別人也沒有辦法。他們兩兄妹已在宮中見過面,據說這次簡曦親臨將軍府是因爲東御國突然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簡祈的下落,此事事關重大簡曦需立刻回國處理。臨行前,特意前來與百合道別。
舒喜擠在人羣中不敢靠前,遠遠地看着簡曦的身影越看越覺得熟悉,直到一行人到了前廳。按照主次尊卑落座,她纔看到了簡曦的正臉。俊秀朗逸的面容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漆黑的眸子內斂有神泛着懾人心魂的光彩。他整個人高貴、淡雅、與世無爭……這個人正是無憂公子。
看到她驚訝的目光投來,簡曦衝她悄悄眨眨眼,微微一笑。天!舒喜簡直要暈倒了。她想過無憂公子的身份特殊,但從未想過他會是一國之尊的東御皇帝。
百合從門外緩緩走來,人們爭相對她噓寒問暖,舒喜不知道該說什麼,渾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只盼着這場兄妹道別的戲碼儘快結束,她能有機會將事情弄個清楚。左等右等,他們卻像是有說不完的話,敘不完的情。她偷偷瞟了下主座上的狐狸皇上。只見他心不在焉地望着門外,薄脣輕抿,帶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那抹笑容,帶着志在必得的毅然決然和天地間盡在掌控的霸氣,這就是皇上所特有的威嚴吧。舒喜心中一頓,幾乎立刻就想起了在百景坡時他受傷昏迷時也緊緊抓住她不放開的那一幕,他說死都不會放手,他說要帶着她回宮去,那麼,他今天來又是爲了什麼?
舒喜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故作鎮定地望向東方勝,期盼着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信息。四目對視,東方勝扯了扯脣角,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
不要怕,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的。舒喜下意識地撫着自己的小腹,暗自安慰道。話雖如此,可他們一個君一個臣,東方勝怎麼能違抗皇命,幸好無憂公子是友非敵,有什麼事情的話總算有個照應。正當她心神不寧之際,門口又多了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望去,居然是東方賢。
東方賢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衆人,上前施禮道:“微臣東方賢參見皇上,有要事啓奏。”
狐狸皇上微微一笑道:“貴客在此,有什麼事情明天早朝再奏不遲。”揮手招他起來,還賜了座。
舒喜和東方勝對視了一眼,眼前的情景讓他們不約而同地猜到了些什麼,又不敢確定。莫不是東方賢準備借百合受傷的事情大做文章,誣陷到她頭上?他那麼恨她,很有可能這麼做。
東方勝悄悄搖了下頭,暗囑她靜觀事態發展,不要自己亂了陣腳。舒喜脣角上揚,對他扯出一絲笑容,偷眼瞥向狐狸皇上,只見他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異常,至於無憂公子簡曦,臉上則是仍帶着雲淡風輕的笑容。可爲什麼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這些人全都約好了來將軍府,不會單隻爲了探望百合,難道是她孕期情緒不穩定作祟?
有人走到東方賢近前要引領他入座,東方賢禮貌地謝過,卻不起身,又徑自說道:“此事事關我天啓和東御國的秦晉之好,也事關璃玉公主的貴體,臣斗膽,認爲現在說更爲恰當。”
他的話音未落,簡曦劍眉微微一蹙,立刻露出了關切之情,“哦?到底是什麼事情?”
“這……”東方賢擡眸看了狐狸皇上一眼,到嘴邊的話突然頓住,似在猶豫。簡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眸中透着疑惑不解,臉色不悅地問道:“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此事既然事關皇妹安危,還請皇上直言不諱。”
“朕,實在不知。”狐狸皇上輕咳了聲,只得衝東方賢點點頭:“即是關係着兩國國體,你便如實報來,如若有所欺瞞謊報,定斬不饒。”
“是,皇上。”東方賢擡眸望了下抿脣不語的東方勝,詭異地一笑,“啓稟皇上,璃玉公主她受傷其實另有內情。當日皇上在別院設宴,有人在酒中下毒意欲毒害璃玉公主,璃玉公主因此昏迷數天之久,後經查實下毒之人是一名叫做華生的新兵。皇上曾頒旨令戰神將軍查辦此事,臣想要說的是……華生她並非他人,就是她!”
東方賢用手指着舒喜,雙眸中露出冷厲的殺意。舒喜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惶然退後了好幾步,不知該說什麼是好。華生,的確是她,酒是她送去的,也是她斟給百合的,可事情根本不是那麼簡單,她要怎麼解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