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平看到這裡,手又不自覺地按了“暫停鍵”,繼而轉身坐回靠椅,手指微顫地掏出煙點燃,吸一口,慌亂的神經才略微鬆弛,他纔敢繼續按下“播放鍵”,宋帆陰冷的笑聲還在繼續:“哈哈哈…不過沒關係,我有辦法讓她醒過來跟你講話!”
宋帆突然轉過去,用手指捏住紀如意的下顎,這樣一晃,她整個臉就露了出來,左邊臉頰腫得很厲害,眼角也有擦傷,可能因爲太過痛楚,眼睛始終閉着,但睫毛卻在顫抖……齊天平的左手握住右手手指,指尖的菸蒂燙到手心,他卻全然不覺得疼,只是逼迫自己低下頭,閉眼,呼氣…吸氣…心臟像是突突跳動的兔子,頻率太快,他只能咬緊牙根,感覺整個太陽穴都突起…
再擡頭,宋帆正用手指撥開紀如意臉上的散發,然後端詳一番,皺着眉問:“一直想不明白,這女人到底哪裡特別吸引人,臉長得漂亮?身材特別惹火?不至於啊,我們家小意也不懶啊,當年第一次,雛兒啊…我都沒沾到她一絲兒邊,最後被你撿了去…齊天平,你行啊,女人都往你懷裡撲,不就因爲你有幾個臭錢?可是你珍惜了嗎?小意那麼好一姑娘,最後落了這麼一個下場,你他媽給我珍惜了嗎?”
宋帆聲嘶力竭,因爲吼得太過用力,五官都皺到一起,可是吼完,他又換了一個笑臉,語氣瞬間柔和下去:“可是十年風水輪流轉,總有轉到我門口的一天,蘇小意死之前那段日子每天都問我,她說,宋帆你告訴我,紀如意她到底哪裡好?我到底哪點不如她!這個問題,她天天問,可是怎麼辦?我回答不了啊,所以,到死,她都沒想出答案…不過沒有關係,我來替她找,我來替她找這個答案!我倒要看看這紀如意到底哪裡特別好!姓齊的,接下來你睜大眼睛看好了,你當初怎麼上我的女人,我現在就怎麼玩你的女人…蘇小意當年還是個處,不過沒關係,我吃虧一點…”
隨即,宋帆開始趴到紀如意麪前,遮住紀如意的上半個身體,而面對鏡頭的,是宋帆瘦窄的背…
他要幹什麼?宋帆你他媽要幹什麼!
齊天平一下子從轉椅上站起來,感覺所有神經一下子全部脫離軌道,眼睛盯着那屏幕,腦裡卻一片空白,屏幕上的宋帆開始解紀如意外套的扣子,然後她應該是醒了,因爲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她的手臂開始揮動,只是實在沒有力氣,只能徒勞無功地推宋帆幾下,根本阻止不了他解釦子的動作!
齊天平眼睛通紅地盯着屏幕,瞳孔放大,呼吸停住…
再下一秒,“嘶……”一聲刺烈的裂帛破碎聲,音響裡傳出紀如意如蚊吟的求救聲,虛弱無力,卻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剮進他的胸口,她喊一聲,刀刃就在血骨裡轉一圈…
“齊天平…齊天平…”
在這一刻,全世界都墜入地獄,她還是喊了他的名字,從認識他到現在,短短一年多光陰,她從未像此刻般覺得他的名字纏綿好聽…
可是他卻站在這裡,任由心口鮮血淋漓,他卻連一聲疼都叫不出口!
突然想到很久前他對卓然說過的話,他說他如此不負責任,早晚有一天會有報應!原本以爲這報應就是讓他遇見紀如意,現在看來,他的報應是讓他遇到了紀如意,再眼睜睜看着自己將她親手毀去!
鏡頭裡還在繼續,只是他卻漸漸變得麻木,彷彿只是在看一場劇…
“嘶…”
又是一聲衣衫碎裂的聲音,齊天平閉起眼睛,耳裡只剩下宋帆發狂的罵聲:“紀如意,怎麼樣?這種叫天天不應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別怪我,都是被你們逼的,如果不是你推了小意,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流產,她也不會自盡!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活該,報應…”
“還有齊天平,你看到我身後的相機了嗎,今天發生的一切,我都會拍下來寄給他,我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怎樣被糟踐…他不挺能耐的嗎?那就來救你啊…沒辦法了吧,救不到了吧!當初小意吞藥的時候,肯定也是像你現在這樣絕望……不,她比你還要絕望,所以你們在她身上加註的痛苦,我今天都會一次爲她討回來!”
……
“啪…”一聲,紀如意掙扎的腿踢到三腳架,整臺相機落到了地上,齊天平睜開眼,鏡頭已經調轉,畫面裡已經不是那個無恥的背影,只留下一雙腿和腳,因爲掙扎太過用力,鞋子掉下,露出潔白的五指和腳背上還有些紅的燙傷傷口…
罵聲還在繼續,他卻明明又聽到了紀如意的求救聲,用微弱的氣息喊着他的名字,齊天平,齊天平……一聲聲,直接將他推向了地獄…
只是鏡頭突然一暗,整個畫面變成黑色…齊天平拎起桌上的鬧鐘砸過去,電視屏幕從中間裂開,畫面抖了抖,全世界終於安靜下去…
可是他卻沒有停歇,鏡框,電話,文件,最後是電腦…桌上所有能砸的東西全部被他席捲到地上…哐啷啷一片激烈連貫的響聲,Cindy嚇得沒有敲門就跑進來,齊天平站在桌子後面,雙眼通紅,面色冷懼,最後身體一軟,直直就倒到了椅子上…
卓然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個像災後現場的辦公室和一個像瀕臨死亡的齊天平,西裝敞開,衣領鬆懈,整個人像軟掉的棉花一樣躺在椅子上,頭上仰,頂部刺烈的燈光全部打在他臉上,從卓然站的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整個側臉,雙目微閉,喉結上下浮動,而眼角,有閃爍的潮溼…
卓然的心裡也沒了主意,因爲這麼多年朋友,就連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見過如此崩潰的齊天平,他始終像結構穩固的大廈,風吹雨打都始終站在那裡,可是才幾天功夫,這座大廈突然倒了,且是一瞬間,轟然倒下!
卓然調整了一下口氣,問身後已經被齊天平嚇到快要失聲的Cindy:“他怎麼了?我早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還沒這樣!”
“我…我也不大清楚,就剛纔我給他送了一張DVD,之後…他就這樣了…”
“DVD?什麼DVD?”
“我也不知道,是上午有人留在前臺的…”Cindy的聲音已經變得斷裂低吟,滿心恐懼,哪還有多餘的理智來認真回答卓然的問題,感覺好像那張DVD是什麼洪水猛獸,或者是火苗,一下子就引爆了齊天平這顆炸藥!
卓然走進辦公室,看到被砸掉的電視機和依舊亮着指示燈的放映機,一下子就明白了起來,轉身讓站在門口始終不敢進來的Cindy回去,自己再關了門,走到齊天平面前。
“他給你寄碟了?盤裡有紀如意?”
躺在椅子上的齊天平對卓然的問題無動於衷,連轉個頭的姿勢都懶得給,卓然卻不放棄,既然他不回答,他自己去找答案,於是走到電視機前,剛好蹲下去按放映機上的“播放鍵”,齊天平卻突然開口,只兩個字:“別放!”口氣陰冷,眼神裡帶着他少有的恐懼和閃躲。
可是他越這樣,卓然越心急。
“爲什麼不能放?這真的是宋帆寄來的碟?碟裡錄的是什麼?”一連三個問題,齊天平卻一個都懶得回答,只是雙掌合攏,蓋住自己的臉,沉鬱開口:“別放,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天平,報警吧,這張碟可以當成重要線索,可能警方能夠從這張碟裡找出什麼蛛絲馬跡救出紀如意呢?”
“不可以報警!你先回去吧,別來煩我,我需要一個人想清楚…”
“你還要想什麼?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天,越往後紀如意越危險,如果你真的是爲她的安全考慮,就應該冷靜處理問題,報警,讓警方來介入…”
“我他媽說了不能報警就是不能報警!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可是如果今天被綁的是趙梓雅,或者是柚子呢?你是不是也能這樣輕鬆的站在這裡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
齊天平一語道破,目光森然地盯着面前的卓然,盯到他覺得全身無力,只能垂頭走到他面前,再低沉開口:“對不起,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必須要有一個人特別冷靜!我知道這幾天你很難捱,也知道碟裡的事實對你很殘忍,但是沒有辦法,天平,報警吧,這麼難的決定我來幫你作,如果有任何後果,你可以怪我!”
齊天平通紅的眼眸垂下去,雙手握拳頂住自己的額頭,輕輕搖了幾下頭,最後還是說:“你先走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再給我一夜時間考慮清楚…”
卓然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樣子,走過去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嗯…振作一點,可能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或者如果情況真的已經超出你的控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保持冷靜…”
齊天平擡起頭,卓然朝他苦笑一聲,用略顯酸澀的口吻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冷靜得有些不近人情?”
齊天平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也同樣以笑容回覆,只是那笑容綻放在有些蒼白的臉上,更顯得頹靡悲愴:“你先回去吧,我會保持冷靜,紀如意在等我去救她,所以我不能自亂陣腳…你放心!”
卓然收了笑容,用手又輕拍了幾下他的肩膀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