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看着蘇小意臉上閃過的爲難之色,冷冷笑着:“齊悅國際未來的老闆娘,不會連這區區五百萬都拿不出來吧!”
“不會不會…怎麼可能!我會想辦法湊。蘇小意連連應承,心裡卻在盤算着從哪裡弄這五百萬,直接問齊天平要肯定不現實,因爲她實在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藉口去問他要這五百萬,可是如果不問齊天平要,還有誰能夠短時間之內給她五百萬?
蘇小意越想越亂,越想越絕望。
前有宋帆,後有霍希,原本應該美好幸福的訂婚夜晚,卻被攪得六神無主,方寸大亂。
蘇小意看着鏡中的自己,頭髮散亂,妝容褪色,一向熠熠生光的眼睛,此刻卻暗淡無光…怎麼辦?都已經熬到現在,如果現在撐不下去,那就等於前功盡棄!
不可以,蘇小意,你離幸福只差一步之遙,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就算前路再難,你也必須撐下去,最糟的你都已經經歷過,還怕什麼?
這樣想着,剛纔的恐懼漸漸散去,蘇小意拿起粉撲開始補妝,眼線刻意描深,腮紅刻意塗重,才勉強蓋住蒼白的臉色,雖然笑容牽強,但對着鏡子用力笑着,依舊還是剛纔那風光無限的蘇小意!
頂頂去洗手間,剛進門便看到齊天平半倚在鏡子旁邊的櫃子上抽菸,襯衣的第一顆釦子解開,領帶半卸,剛還穿着的西裝被他隨意搭在有些潮溼的洗手池上,煙霧繚繞,氤氳了大半塊鏡面。
頂頂認識齊天平這麼多年,從來見他都是衣着光鮮,精神奕奕,可是今天是他的喜宴,他卻躲在洗手間抽菸,而且精神消靡,表情無力,這樣的齊天平,頂頂還是頭一回見!
緩步走過去,頂頂先開口:“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齊天平聽到腳步聲,擡頭,看清來人,剛纔頹靡的表情立刻消去,換上他一貫的痞態,只是答非所問:“我以爲你不會來!或者就算來,至少會跟紀如意一起來!”
頂頂無奈笑着:“我本來是叫她跟我一起來的,只是今天輪到她值班,所以還在餐廳裡。”
各自都在演戲,連臺詞都彷彿是事先想好。
只是齊天平技高一籌,吸了一口煙,隨即將它掐滅在池臺上的菸缸裡,彎曲的腿站直,將池臺上的西裝掛在手裡,走到頂頂面前,冷笑着說:“別再替她撒謊,你們之間不會有可能!你才認識她多久?居然就配合她來演戲?”
頂頂依舊笑着,氣定神閒:“我承認她是在騙你,但是我沒有在演戲,我喜歡她,一見鍾情,跟我們之間相處多長時間沒有關係!”
齊天平一愣,一向溫潤安靜的頂頂,居然也會有跟自己爭鋒相對的一天,且是爲了紀如意,心裡有些澀意,但很快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訂婚宴,過了今天,紀如意這三個字跟自己便不會有任何關係,她與頂頂是真是假,都只是他們倆的事。
雖然難過,但至少頂頂不錯,至少他有能力給予紀如意他所不能給的幸福。
齊天平臉上的冷笑變成苦笑,到這地步,他在操心的居然還是紀如意,恨到去娶別人,卻還是希望她能夠幸福,這鬼馬愛情戲,他自己演得都有些膩…
只是頂頂說一見鍾情,齊天平不禁又詫異,自己對紀如意似乎也是一見鍾情,這女人到底哪裡好,讓這麼多男人爲她一見鍾情?
“你對紀如意來真的?”
“當然,不過目前她未必會領情,只是我會努力…”
“嗯,她脾氣倔,不能跟她來硬的,其實膽子挺小,會鬧孩子脾氣…若是有可能…”齊天平頓了頓,錯身走到頂頂肩旁:“若是有可能,我情願她身邊的那個,是你!”
所以愛恨愛恨,愛與恨都無法分離,一邊是滿心悲涼的恨意,一邊是鬱郁不安的擔憂,無論她以如何的方式離開自己,無論以前有過多少苦痛歡語,這一刻,他即將離開她生命的這一刻,他還是希望她幸福,盡避這個幸福未必出於他之手,盡避這個幸福已經不會有他參與,他還是希望,她能夠幸福,無憂,這比恨她的心,更甚!
紀如意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拉店門,關燈,準備打烊回去的時候,卻接到柚子的電話。
“在哪兒?”
“在店裡!”
“下班了嗎?”
“嗯,準備走了…”
“等我,我去找你!”之後掛了電話,空剩紀如意握着手機在半暗的店堂裡發愣。
其實她想回絕柚子,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她用膝蓋想都能想到柚子來找她的目的,可是她不需要,安慰也好,陪伴也好,她都不需要。
她只想一個人蟄伏起來,安安靜靜,不說話,不鬧騰,不逼自己,就這樣安然妥協地把傷疤交給時間,自己置之不理,讓時間來治癒。
可是該死的,柚子這丫還是不放過她!
紀如意窩在店堂沙發上解決完一份披薩,終於看到柚子拎着兩個碩大的塑料袋從出租車裡出來,穿過馬路,直奔餐廳而來。
她皺着眉去開店門,柚子半蹲着身體從開到一半的捲簾門下面鑽了進來,手裡的塑料袋嘩啦啦響,在半暗的店堂裡轉了一圈,最後挑了一張靠窗的沙發坐了下去。
將手中塑料袋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鴨脖子,雞翅,花生米,最後是酒,大量的酒,啤酒,紅酒,二鍋頭…紀如意滿臉都是黑線。
“你幹嘛?”這架勢,是要陪她一醉方休嗎?
“喝酒啊,還能幹嘛!”柚子將酒瓶一字排開,空空的兩個塑料袋被她捲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擡頭見紀如意站着不動,嚷嚷:“去拿兩個杯子啊,傻愣着幹嘛!”
紀如意苦笑:“我戒酒了!”
“靠,我知道你戒了,陪我喝點不行嗎?”柚子將吃食的袋子一份份打開,推着紀如意:“趕緊的,別磨蹭,天都要亮了…”
紀如意沒轍,只能去拿了一個杯子放到柚子面前,柚子倒滿一杯,一口飲盡,這倒讓紀如意有些不好意思了:“柚子你別這樣,我沒事,你不需要刻意過來陪我。”
“誰說我是來陪你的,我一個人睡不着,來找你扯皮不行嗎?”話音一落,又一杯灌了下去,紀如意見她這樣,也不再多勸,坐到了她對面。
那時應該是凌晨三點,祁門夜店的人羣經過半宿歡愉,開始慢慢散去,寬敞的馬路上顯得漸漸空曠起來,只有三三兩兩的情侶相擁着,醉意闌珊地站在路旁打車。
柚子兩杯酒下肚,站起來將身上的薄外套脫去,露出裡面米色的絲質短裙:“今天真熱,果然是夏至,該死的,最討厭夏天!”
碎碎念,她一貫的性格,紀如意笑着,捏了一顆花生米扔入口中:“是,你恨死夏天了,滿大街的花裙子,我記得你去年夏天的時候都還沒學會穿裙子…”
“當然,不光不會穿裙子,連高跟鞋都不會穿,成天牛仔褲帆布鞋,難怪我每個夏天都這麼熱!”柚子咯咯調侃之餘,已經第三杯酒下肚。
照她這喝法,這一桌酒下去,她不得醉死在這裡?
紀如意趕緊搶了她的酒杯:“意思意思就行了,你還真想喝醉啊!今天是齊天平訂婚,不是卓然訂婚,你醉個P啊!”
“我知道啊,齊天平和蘇小意那賤人的訂婚宴,你丫一個人躲這裡值班,還假惺惺戒酒,你是要作死你自己嗎?”
“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今天真是輪到我值班…況且我戒酒是爲了我自己。”
“行行行,你怎麼說都行,你不醉,我替你醉,總行了吧!”柚子說完,將杯子搶了過來,問:“要不要上網,現在網上應該已經有齊天平和蘇賤人訂婚的照片了。”
“去,樑柚子你純粹是來給我找堵的吧,你這是在安慰人嗎?你這叫在別人傷口上撒鹽!”
“傷口…你看你都承認傷口了,居然還一個人撐,你這樣不哭不鬧不動聲色的架勢,絕對是毒火攻心,傷及脾肺了,所以我這招不叫在傷口上撒鹽,我這招叫以毒攻毒…”
“滾你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紀如意笑着用手指去戳她的腦門,柚子靈巧避開,隨手拉了一罐啤酒開了,索性就着瓶喝起來。
喝到一半,擡頭,看着紀如意問:“真不喝點?真戒得了?”
“當然,我連齊天平都戒了,還有什麼戒不了?”紀如意苦笑,瞬間自己都覺得自己太有勇氣。
只是這話聽在柚子耳裡,卻是蝕骨的酸意,她嘖嘖嘆了幾聲:“作死吧你就,你以爲你白白成全他們兩個,你就能心安理得?齊天平就會開心?紀如意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齊天平那麼好的一個人,巴巴對你好,你卻不領情,不領情就算了,還硬要把他推給蘇小意那賤人,你覺得你自己心裡好受嗎?”
“不好受…”紀如意將腿盤到沙發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只是臉上依舊笑着,彷彿這種時候,笑容是最好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