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姐身體不舒服,那我就先走了吧。蘇小意拎了包走出去,齊天平沒有送,將粥放在牀頭小桌上,想要去扶她,紀如意眼神躲了躲,自己筆直的坐了起來。
他見她這樣,也不敢妄動,舉着那碗粥湊到她面前。
“清粥,就放了一點蝦仁糜,你嘗一下,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再重新做別的。”
紀如意看着那碗白花花的粥上面飄着肉粉色的蝦肉和翠綠的蔥,顏色煞是好看,齊天平的臉色卻差得不行,她的手放在被子上互相拽着,喉嚨被生生堵住,不敢發出聲音。
“不喜歡喝?那算了,你想吃什麼,跟我說。”
紀如意還是不說話。
“嗯?想不出吃什麼?那我多做幾樣,你先等會兒,馬上就好。”他轉身拿着粥走出去,紀如意受不了了,叫住他:“齊天平,你這是想幹什麼?爲自己贖罪?”
齊天平握着那碗粥,滾燙滾燙,心裡卻涼如寒冰,定在那裡沒有回頭,過了幾秒才說:“我就想給你做點吃的,你發燒,也得吃東西吧。”說完便開了門出去。
紀如意聽着廚房傳來的鍋碗聲,眼淚又砸了下來。她抽了紙巾擦掉,披了睡袍走出去,平臺的吧檯上,全是齊天平抽的菸頭。
“別忙了,我不想吃。”她走到廚房門口,齊天平正將西紅柿切成丁倒進鍋裡。
“你怎麼下來了?我一會兒就好了,給你端上去。”齊天平不理會她的話,繼續忙活着。
紀如意走過去,按住他的手:“齊天平,你不需要這樣,真的,不需要贖罪不需要覺得虧欠我。”
“我這不是在贖罪,我只是。。。怕你要離開。。。”
他淺淺笑了笑,嘴角有褶皺,這個神情他擺了千百回,如今卻滲人心肺。
紀如意的手掌覆上他下巴的鬍渣,突然笑着說:“我給你剃鬍子吧。嗯?”
“好。”
於是兩人走進洗手間,紀如意把剃鬚泡沫一點點打上去,然後踮着腳尖慢慢的刮,眼裡眉間都是笑着的,那場面,悲情極了。
齊天平喘着氣,不敢出聲,生怕一動她就沒了。
紀如意微微擡着頭,輕柔的手在他眼前晃着,紅脣微啓,齊天平沒挺住,一口就吻了上去,滿嘴的剃鬚泡沫,全部沾了上去。
紀如意手裡的剃鬚刀咣噹掉到了地上。
“你放開我!很快被她推開,用衣袖擦了下嘴,眼神閃躲,臉白得很,齊天平心裡呼啦啦的疼,但也沒強求,柔聲地問:“對不起,我一時沒把持住。”
他抽了毛巾胡亂擦了下巴的泡沫,調整一下情緒說“要不帶你出去轉轉吧?”
紀如意看了一下身上的睡衣,說:“我的衣服都在我車的後備箱呢。”
齊天平驚了,半響反應過來,憂傷地說:“你昨天是抱着要離開我的的心態走的,對不對?”
紀如意沒有回答,轉身從廚房走了出去。
齊天平將西紅柿牛肉湯燉好,拿小碗盛出來涼到剛好,再端出來放在餐桌上,然後取了外套鑰匙出了門。
天色漸暗的時候拎了紀如意的行李回來了,走進餐廳,桌上的那碗湯已經沒了,紀如意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走過去,問:“快過年了,要不我們出去旅行吧,我叫人定機票。”
紀如意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有了旅行的計劃,猛擡頭,對上他好看的雙眼。
“我不怎麼想去。”
“去吧,反正我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幾天有時間,帶你去敦煌?”
“不想去,沙漠有啥好看的。”
“那去巴塞羅那,巴黎?或者你有更好的提議?”
“齊天平,我真的哪兒都不想去,況且我還病着呢。”她關了電視,將遙控器放在茶几上,站起來走進洗手間。
很快就到了除夕,原本紀如意想着要去花鳥市場買點花草回來佈置的宏圖偉志,因爲一起車禍而被她拋到了腦後,倒是齊天平上了心,親自去搬了幾盆橘樹富貴竹之類的回來,燈籠窗花掛得到處都是。
其實這種事他以前根本不削做的,只是紀如意這幾天的話越來越少,成天悶在家裡,他看着擔心,便找點事情回來給她做做。
兩人貼了半天窗花,紀如意胳膊腿兒到處都疼,齊天平衝了杯咖啡端到樓上,見她正看着窗戶發愣。
“怎樣?我挺能耐的吧,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能剪窗花兒。”齊天平將手裡的咖啡遞給她,得意的說。
“行了吧你,這窗花兒是你剪的嗎?你就按着上面的褶兒剪了一下而已,還好意思說!”紀如意一句話就讓他高亢的得意又蔫了下去。
要在以前齊天平肯定找話講她堵回去,但此刻看着紀如意因爲微笑而彎着的眼角,心裡更加得意。
有多久沒見到她笑了?這笑容成了他的特赦令,見她笑他就沒臉沒皮的貼上去,突如起來的親暱卻讓紀如意的身體抖了抖,想要躲,卻又不能直接躲,於是找藉口隨手摘了旁邊橘樹上面的橘子,握在手裡推開齊天平問:“你說這橘子能吃嗎?”
被推開的齊天平見她明顯防着自己,心裡不悅,但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苦着臉說:“你嘗一個就知道了。”
紀如意果然剝了起來,掰了一瓣遞給齊天平:“你嘗。”
“你嘗吧!”
“你嘗不嘗?”
齊天平見她一臉較真的模樣,只能勉爲其難地接過來,吞毒藥一樣皺着眉一口塞進嘴裡,嚼了一下很快又吐出來:“這什麼味兒啊,苦的!”
紀如意撲哧一口就笑了出來。
“你還真吃啊,這明顯是觀賞橘嘛。你這傻得太不科學了。。。”她盤着腿坐在橘樹旁邊,笑着上氣接不了下氣,齊天平將也咯咯笑着,嘴裡是苦澀的橘味,心裡卻是許久不曾甜過的快樂。
除夕,齊天平將切好的橙子放在水晶盤裡,端到客廳放紀如意麪前,然後坐到她旁邊的沙發陪她看春節聯歡晚會。這是記憶中近10年來,第一個在家過的除夕,他看着咬着橙子盯着屏幕傻樂的紀如意,心裡百味交呈。
這段時間他事事小心,處處避讓,生怕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觸傷她,而紀如意也儘量做回原來的自己,言辭還是強悍,笑容還是飽滿,但心裡卻似乎結了一層繭。
“天平,在哪兒呢?ERIC叫你來喝酒?”
“在家呢。不去了!”
“不是吧?你居然除夕窩家裡過?行了,來吧來吧,難得我們聚一塊兒。”卓然在那頭盛情相邀,齊天平看了一眼紀如意,說:“行,我收拾一下一會兒過去。”
掛了電話,他蹭到紀如意身邊:“卓然叫去E酒吧喝酒,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你去吧。”
“別呢,一起去吧,嗯?”他撒着嬌,眼神裡滿滿的期待,紀如意將手裡的橙子扔掉,擦了下手說:“行,去就去吧,知道你在家呆不住,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她站起來往樓上走,齊天平一頭倒在沙發上輕鬆地噓着氣。
紀如意打開自己的行李箱,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她衝樓下喊:“齊天平,我衣服呢!”
“櫃子裡呢!”
她再折回臥室打開他的衣櫃,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何時就掛在他衣櫃裡了,一件件全部熨直了,就掛在他襯衣的旁邊。
“前幾天我把自己不穿的衣服全部處理了,騰了空間,就讓阿姨把你的衣服熨了掛進去了。”齊天平倚在房門上說。
“嗯。”紀如意眼裡有淚冒出來,隨手抓了兩件衣服就匆匆跑進洗手間,鏡中的自己眼眶通紅。
最近心臟脆弱得一塌糊塗,面上越裝,心裡就越弱,有時候看着齊天平爲自己做的一切,居然生出窒息的感覺。
以前吧,她覺得自己對他想愛又不敢愛,現在吧,她對他卻是想恨又恨不起來,兩人日夜在一起,卻明顯感覺到漸漸疏離。
齊天平對她已經到了寵溺的地步,甚至自己稍稍一個眼神,他就立馬屁顛屁顛的端茶遞水,但他越這樣,自己就越難受。
齊天平坐在牀上,看着紀如意的衣服就掛在自己襯衣的旁邊,心裡的不安全感漸漸平息下去。
他理衣櫃的時候想着,他把她的衣服全部掛進去,若是哪天她想離開,收拾起來也得費老大勁吧。
真窩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紀如意從洗手間出來,駝色的開襟上衣,黑色的裙子,真漂亮。
“走吧。”他很自然地走過去拉紀如意的手,她躲了躲,沒躲得了,就只能任他緊緊地握住。
齊天平笑滋滋地去車庫取車,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依舊抓着她的手。
“對了,你車還在交警大隊,哪天陪你去取回來吧。”
“嗯,撞得挺嚴重的吧,等過完年去取吧。”
據報告顯示,南潯的外來人口占據總人口的百分之四十,所以盡避是除夕夜,但E酒吧裡面依然人滿爲患。齊天平領着紀如意擠過擁擠的人羣,走進二樓盡頭的包間。
整60平的大包,黑壓壓極了一堆人,各路人馬見到來人,紛紛探出頭擁了過來。
“喲,齊少,稀客啊……以爲你浪子回頭蹲家裡閉關了呢!”說話的男子,圈裡人都喊他小八,家裡排行老八,小老婆生的小兒子,老子是搞電子發家的,在南潯也算富主,又是老幺,所以家裡都寵得不行,成天開輛跑車瞎混,遊手好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