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難怪給我打電話,原來是他不在你空閨寂寞啊!”柚子抓住機會就調侃,紀如意心裡卻一陣陣的苦澀,轉了話題,問:“什麼時候回來?”
“還得過一陣子吧,估計得過了農曆新年,對了,春節你打算怎麼過?齊天平有什麼計劃嗎,要不你們一起來法國吧,他不是在這裡上學的嘛…嗯,這計劃可行,你回頭跟他說說!”柚子是行動派,一個念頭冒出來恨不能立馬就去執行,紀如意只乾笑了幾聲,敷衍:“他沒時間,最近行程排的滿滿的,一直排到春節後了…”
“這樣啊,真可惜,不過以後還有機會!啊…ERIC你幹什麼?”柚子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尖叫,繼而聽到ERIC過於激動的聲音傳入耳膜,他說:“Baby,我跟柚子求婚了,她答應了,她居然答應了…”
“死開,好好開車…”之後電話應該又被柚子搶到了手裡,呼呼喘着氣,咯咯笑着,說:“如意,ERIC在我旁邊開車,不方便接你電話,讓我問你喜歡什麼禮物?香水,巧克力還是其他?”
“不用給我帶禮物!”紀如意也受柚子歡愉心情的影響,嘴角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你真的答應ERIC的求婚了?”
“哪有,哪兒這麼容易,連個戒指都沒有!”嘴上否認,其實誰都聽得出她那逞強裡的欣喜。
紀如意也爲她開心,是發自內心的開心,開心到眼淚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掉下來,落入手裡的紙箱裡,而紙箱的最上面,是一張齊天平的照片,那是她很久之前去敦煌,從酒館牆上撕下來的照片。
“喂…如意,還在聽嗎?”
“在,在聽啊…”她趕緊用手擦掉眼淚:“ERIC那傢伙終於還是行動了,挺好的,真的,我都羨慕!你們婚禮準備在哪兒辦?”
“婚禮?他爸媽想讓我們在法國辦,不過我沒答應,還沒想那麼遠呢…回頭再說吧!誒…國際長途很貴,等我回去再細聊吧,如果想到要帶什麼禮物,發我MSN上,拜了…”
“等下!”紀如意在柚子快要掛電話的最後一秒喊了一聲。
“還有事?”
“沒什麼,就想說,柚子,加油,幸福…”
“什麼亂七八糟的!”柚子覺得她的話莫名其妙,紀如意卻咯咯笑着回答:“沒什麼啦,聽到ERIC求婚,我替你高興,行了,就這樣吧,掛了…”
最後是紀如意先掛了電話,垂下頭,齊天平的照片再次映入眼裡…
出租車師傅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不禁閒聊:“有朋友要結婚了?好事啊,怎麼哭呢!”
“嗯,好事,所以我替她高興…”
“聽你剛纔電話裡的口氣,那男的應該拖了很久才求婚的吧!不容易啊,現在好多年輕人都不負責任, 折騰啊…”
司機的話還在繼續,她卻已經聽不進去…如果一定要有人先邁出去一步,她等來等去都等不來,那乾脆就由她來邁!
齊天平,我想要的是婚姻,而你給的只是愛情!
齊天平一到酒店就給紀如意打電話,她一開始沒有接,後來拗不過他不依不饒的電話鈴聲,只能接了起來,語氣悶悶的,聽不出喜怒,兩人閒聊幾句,紀如意以太累爲藉口,及早就掛了電話。
之後的幾天,齊天平要忙着工作,開會,倒時差,所以給紀如意的電話也越來越少,再加上兩地有時差,她似乎也不太熱衷跟他煲電話粥,所以他索性就不再打,只是見縫插針地還會抽空給她發一兩條信息:
“…寶貝兒,這個點國內應該是吃午飯了吧,今天你上的什麼班?忙不忙?”
“我剛開完會,趕着去跟客戶吃晚飯,紐約的交通很堵,超級堵…我快餓暈了…”
“有沒有想我?我挺想你…要不晚上視頻吧,如果你夜裡能夠爬得起來的話…嘿嘿…”
“爲什麼我給你發短信你都很少回?上班很累?”
“…今天有時間,想要什麼禮物?我可以出去逛逛!”
……
這些隻言片語,幾乎每天都有,有時在凌晨,有時在中午,就像寒夜裡偶爾吹過的暖風,紀如意看過之後還是會覺得有些感觸,只是按個刪除鍵,字語消失,風過無痕…
齊天平走後一週,法院對宋帆的案子進行審理,紀如意委託代理人出庭,宋帆對所有罪狀都供認不諱,最後因非法軟禁和故意傷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5年。
柚子在MSN上跟紀如意聊天,大罵宋帆被判得太輕,那種瘋子就應該被判無期,省得日後出來禍害社會。紀如意心裡卻一直堵得慌,宋帆被判決的那天她給齊天平打了一個電話,那頭應該是深夜,背景聲音安靜得出奇,聽了審判結果,他在那頭緘默了好久,紀如意以爲他也會說判得太輕之類的話,他卻只是說了一句:“紀如意,別想這些事吧,好好睡一覺,醒過來就都過去了!”
如果紀如意沒有看到那張DVD,肯定會覺得此刻的齊天平莫名其妙,淡定得有些出奇,可是現在她已經知道DVD的事,當然也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傻瓜,有些事情怎麼可能過去!就算他能夠當一切從未發生,她也做不到忽略不計,那些痛是她一點點疼過來的,那些傷口是她一秒秒捱過去的,那些被關在屋子裡未知的恐懼和迷茫,就像魔咒一樣將她吞噬,這些災難一樣的回憶,她怎麼可能睡一覺就讓它們過去!
而更重要的是,齊天平瞞了她DVD的事,雖然自醒來後他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溫柔寵溺,但是他終究隱瞞了DVD的事,終究沒有說出她想要聽到的那句話,而至於這其中的原因,她也不想再去問。
經歷過這麼多事,她感覺原因不重要,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的結果。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是因爲他真的懼怕婚姻也好,爲了那張DVD裡錄到的事也罷,最後的結果都是,他縮了回去,沒有跨出那一步!
紀如意挑了一個大晴天去了西郊戒毒所,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裡不免有些悵然。
探望室設在一樓走廊最靠頂的那個房間,不大,很簡陋,就兩張椅子一張桌子。
霍希被兩名警員領着從門外走進來,看到紀如意的那一刻,和靜的眼神明顯驚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沉寂,淡然笑着問:“怎麼突然來這裡?”
“來看看你!”紀如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漸漸糾纏到一起,只是眼睛裡的光束還算清亮。她來的路上已經做好思想準備,無論她見到的霍希變成什麼樣,她都不能表現出過於緊張和絕望。
所幸他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不錯,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穿着戒毒所寬大的制服棉襖,雖然有些臃腫,但看上去比以前胖了許多。頭髮理得很短,幾乎只剩髮根,以前瘦削的臉也圓潤了許多,只是膚色黑了一些,眉宇間也比之以前多了幾分沉然。
紀如意嘴角不自覺地笑了笑,低下頭。
霍希也很自然地問:“怎麼了?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命運這東西太神奇!”怎麼會不神奇?她一直記得當年隻身一人拖着行李來南潯投奔霍希的情景,那時候是死都沒有想過,最後兩人要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霍希自然把她這句話當成了諷刺,只是心情似乎真的很平和,所以也不惱,只是突然收了笑容,垂下頭,吸着氣,像在醞釀一件很偉大的事。
就這樣憋了半天,最終憋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紀如意一愣,很快搖了搖頭,霍希卻又笑開,淡淡開口:“知道這三個字的分量不夠,但是還是要謝謝你來看我,讓我有機會親口對你說出這三個字。”
“呵……我來可不是爲了聽你說這三個字!”
“我知道,你是來罵我來着,沒關係,你罵吧,我接着呢!”一向憂鬱的霍希也有幽默的時候,臉上淡淡的笑容雖然不復以往的光彩,但是讓人看了心裡踏實。
紀如意又搖了搖頭:“我來,是爲了跟你告別的。”
“告別?你要離開南潯?”
“是,回平陵!”
“怎麼會突然要回去?跟齊天平分手了?”
紀如意一愣,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霍希也不再追問,只說:“回去也好,呆在自己家人身邊,總比自已一個人在外面漂着強,如果我出去,可能也就打算回平陵了!”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差不多明年這個時候吧。”
紀如意又開始心裡犯堵,擡頭看着霍希有些乾燥起皮的臉,問:“在這裡很辛苦吧?都習慣了嗎?”
“一開始肯定受不了,毒癮犯的時候生不如死,但時間久了,也就能捱下去了。現在我已經能夠像正常人一樣作息吃飯,相信會越來越好。”
“嗯…看得出來,你精神狀況很好,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呵呵…”霍希有些酸楚地微笑幾聲,沉默了幾秒纔開口:“如意,你是不是挺恨我?”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說不恨是假的,但是已經到這個地步,恨你也無濟於事,況且是你最後說出了真相!對了,一直想跟你說件事,之前我會突然去紫林山莊找你,是因爲趙梓欣來找過我,他說你情況很不好,讓我去看看你!霍希,我不知道你們的婚姻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想勸你,如果還有機會,去跟她說聲對不起,我覺得你虧欠她的,比虧欠我的還要多。”
霍希卻不再接話,垂下頭,只是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