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齊天平粗重的氣息,可是刺耳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有些煩躁地將手機拿起來壓進沙發的墊子,繼續侵略她的脣,可惜手機鈴聲不依不撓,紀如意推開他:“接吧,可能有急事…”
齊天平顯然很不爽難得的纏綿被打斷,只是擾人的鈴聲此起彼伏,只能接了起來。
順了順有些粗亂的呼吸:“喂…”
“喂,是齊先生嗎?蘇小姐醒過來發現您不在,嚷着要見您,我們怎麼勸都勸不住…已經給她打過鎮定劑,麻煩您還是來一趟吧…”
“……”掛了電話,齊天平像泄氣的氣球般坐在沙發上。
紀如意坐正,深呼吸,電話那頭的陳述她聽得清清楚楚,還能說什麼?
“回去吧,嗯?”她低低開口,心裡苦澀到死,嘴上還是撐着淡然。
齊天平轉身,將她額前揉亂的頭髮撫順,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只是覺得雜亂語言都拼湊不起來,所以乾脆作罷,各自沉默幾秒,他起身走了出去。
房間再次靜下去,紀如意乾笑着,用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脣,那裡,他的溫度尚存,甚至胸口他的心跳都還在,只是短短几分鐘,他又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
齊天平趕回醫院,門口的記者已經被保安“請走”,病房裡圍了一圈護士和醫生,見到齊天平進來,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爲首的是蘇小意的主治醫生,徑自走到齊天平面前,用醫生一貫的生冷口吻交代:“因爲注射了鎮定劑,蘇小姐已經睡下,不過像蘇小姐這種情況,如果家屬不能適時安撫,像今天這種事還會時有發生。我知道齊先生很忙,但是作爲蘇小姐的主治醫生,我還是介意您能夠放下工作,多在醫院陪陪她,畢竟作爲女人,一夜之間失去孩子和子宮,不是誰都能夠經受得起的。”
齊天平被醫生說得啞口無言,只能乖乖受訓:“好,我知道了,有勞醫生費心。”
……
待醫生和護士都出去之後,齊天平才坐到牀邊的椅子上,牀上的人,臉色青白,才短短兩天,已經瘦了一圈。
因爲長時間掛點滴,原本白皙的手背上一大片青紫,戳針的地方微微腫着,齊天平將她的手握於手裡,動作雖然很輕柔,但是還是把蘇小意驚醒了。
她睜開眼,看到面前的齊天平,眼淚一下子又冒了出來。
“天平,你去哪兒了?我醒過來找不到你,我…”
“我只是去了公司一趟。”
“我以爲你不要我了呢,天平,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你再丟下我不管,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一個人面對以後的生活。”蘇小意乾裂的嘴脣輕啓,聲音帶着病後的虛弱,也帶着焦慮的不安。
齊天平耐心安撫:“不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真的?你不會騙我?”
“真的…”他俯下身,將她抱於自己胸口,嘴上許着承諾,心裡卻空蕩蕩的心虛。
他遊戲半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讓自己陷入兩難。一邊是滿滿深重的內疚,一邊是不甘又不忍的疼愛。
他該怎麼選?
紀如意在天光微亮的時候醒來,手機上顯示有短信,打開,只一句話:“記得去醫院看下燙傷的腿!”
沒有帶任何多餘的字句,輕描淡寫,完全一副普通情侶的關心口吻,彷彿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紀如意將那條短信看了許多遍,最後刪除。
既然命運要把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剝離走,那麼她就應該順從,他的隻言片語,溫柔關心,所有能夠讓她勾起回憶的蛛絲馬跡,一樣都不能留。
刪了短信,紀如意昏沉又睡了過去,迷糊中聽到有敲門聲,她只將被子蓋過頭不想理會,最近兩天她彷彿都在混沌中度過,好不容易睡着,該死的誰來敲門!
可敲門聲抑揚頓挫,一聲蓋過一聲!
我操你二爺的!踢掉被子,極其不情願地下牀去開門,門扉一開,頂頂笑着的臉就站在面前!
做夢?紀如意搓了搓下巴,問:“你怎麼來這兒了?誰告訴你我家地址的?”
“齊天平打我電話,讓我帶你去醫院!說你腳燙傷了!”
靠……紀如意腹誹,那貨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婆媽?只是再惱,心裡還是被他小小靶動了一把。
“我…能進去嗎?”頂頂看着她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手指朝屋裡指了指。
紀如意順了順睡得一團窩草的頭髮,欠身把他放了進去。
頂頂在屋裡轉了一圈,隨處可見霍希的海報。
之前她與霍希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所以他也知道霍希和她的關係,只是真的置身於這屋裡,頂頂還是有些不適應。
“什麼鬼表情?這是霍希成名前住的地方。”
“我知道…”頂頂回答,儘量裝得稀鬆平常的樣子:“走吧,去醫院!”
“不去!”
“走吧,怎麼這麼倔!”頂頂去拉她,她反抗,力度過大,睡衣的扣子就鬆了幾顆,胸口瑩蜜的肌膚露出來一大片。
頂頂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紀如意手快,立即轉身將釦子扣上,回頭剛好對上頂頂那雙“意猶未盡”的眼,頓覺尷尬萬分,只能胡亂嚷着:“出去等我出去等我,我去換衣服…”隨即將他連推帶踢地“送”出門外。
門“哐啷”一聲關上,頂頂看着門上左右搖晃的門鈴,不禁竊想自己是不是有太久沒開過葷了,這樣一個小插曲他都能心猿意馬?
有多久了,頂頂回想一下,自從路菲去世之後,他似乎就沒有再碰過其他女人。他原本以爲自己再也不會被一個女孩輕易吸引,可爲什麼見到紀如意的第一眼,他就覺得莫名的熟悉,就因爲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如路菲一樣,也是彎彎如月牙嗎?
自己都快30歲的人了,居然還玩這種“
愛屋及烏”的無聊把戲,頂頂想想,自己都笑起來。
而紀如意換好衣服開門出來的時候,就剛好看到門口的頂頂獨自在撓着頭髮傻笑。
“你腦子抽筋?一個人站門口樂什麼?”
“沒,沒什麼,走吧。”頂頂尷尬聳了聳肩,自己先往電梯走去。
當醫生撩開紀如意褲腿的時候,頂頂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裡分明很清晰地疼了一下。
“燙成這樣還不肯來醫院?”他心疼責備,紀如意反而一副“又死不了人”的表情,彷彿那些撕扯的皮肉不是她自己的。
醫生在她的傷口掃了一眼,用職業式的冷冷口吻說:“燙傷之後處理不當,所以傷口有些發炎,需要掛水!”隨即開了一張單子遞給面前的頂頂:“你是她男朋友吧,先拿這個單子去樓下窗口取點滴,我先幫你女朋友上藥!”
“男朋友”三個字讓頂頂瞬間石化,僵在那裡。
“喂,單子拿着啊!”醫生見他不動,將手裡的藥單在他面前晃了晃,頂頂這纔回神,尷尬抽了那張藥單就閃了出去,迅速取了藥上來,進門剛好看到醫生在給紀如意處理傷口。
“……你這屬於二度燙傷,水泡都必須挑破了才能上藥,你忍一下,會有點疼!”醫生像交代公事一般生硬說着,然後用消毒針戳破水泡的邊緣,手指擠壓,把水泡裡面的水全部擠乾淨。
作爲燙傷科醫生,這樣的流程他每天要做很多遍,所以動作自然不會溫柔到哪裡去,只是可憐紀如意疼得說不出口,只能咬着下脣抓緊膝蓋上的褲子。
好不容易將大小不一的水泡全部挑破,再用棉籤上藥,最後包紮,醫生繞完紗布的最後一圈,打了一個鬆鬆的結,最後擡頭看着被紀如意咬到發白的嘴脣,終於玩笑了一句:“看不出來,你挺能扛的嘛!”
紀如意苦笑,將褲腿放下去,也玩笑了一句:“自己的傷,自己不抗着,誰會替你疼?”
是啊,自己的傷,自己不抗着,誰能替她疼?
頂頂有些感傷地吸了吸鼻子,走進去問醫生:“好了?”
“好了,可以去掛水了,你女朋友挺堅強的,換成其他女孩子,估計得疼得嚎嚎大叫了。”原本一直緊繃着臉的醫生因爲紀如意的堅強,臉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每天處理這些慘不忍睹的傷口,讓他動容的不是病人的愁容和嚎叫,而是隱忍堅強的眼神。
就像紀如意這樣,明明很疼,卻要假裝不疼,他作爲醫生都有些看不過去。
可是紀如意再聽到醫生說出“女朋友”三個字,立馬反駁:“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只是他下屬,他是我老闆!”
言辭裡全是撇清關係的態度,頂頂聽了,心裡莫名地就有些發酸,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依舊一副平常的淡然模樣,過去扶着紀如意起來,還不忘調侃:“走吧,就你這樣,誰做你男朋友誰倒黴!”
“是,誰做我男朋友誰倒黴!”紀如意有些愴然地回了一句,頂頂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話說溜了,立即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