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茵放下了杜夫人的手腕,看着杜夫人震驚的表情,淡聲說道:“杜夫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允許我檢查一下杜大小姐受傷的手腕。”
杜夫人看着殷茵那嬌俏的小臉,見那一雙明眸清澈坦然,實在不像是那般惡毒奸詐的女子,心中不由微微動搖。
這殷家大小姐說得沒錯,如果雲芝不是自殺,而是被害呢?
她絕不能饒過那幕後兇手!
杜夫人眼神一堅定,側身讓道:“好,我就讓你檢查!”
“多謝杜夫人。”殷茵淺笑道謝,很快便蹲下身,小心翼翼掀開擔架上白布一端,輕輕拿出了杜雲芝那隻受傷的左手。
殷茵知分寸的小心動作,讓杜夫人沒有產生一絲不豫,而杜夫人倒是微微疑惑:“你怎知雲芝割腕的是左手?”
“杜夫人,杜大小姐不曾修煉過,身子又較羸弱,要達到割腕的力度,必須要用右手割左手手腕,除非,杜大小姐是左撇子。”殷茵不慌不忙地判斷道。
而根據她之前見杜雲芝的情景,杜雲芝當時跪下來,雙手的姿勢及拽她衣袖的力度,都表明杜雲芝絕非左撇子。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心道這殷家大小姐果然是頗有頭腦。
此刻,殷茵拿出杜雲芝的手腕之後,發現手腕上血跡斑斑,已經凝固成痂,傷口處一片血肉模糊,看不甚清楚。
她擡眸,沉聲對杜夫人說道:“杜夫人,我有理由相信這玉簪第一下是杜大小姐自己劃下去的,所以杜大小姐很用力,但杜大小姐只劃了一下,並未割破血管,也不足以致死。”
杜夫人驚呆了,她厲聲道:“你什麼意思?快給我說清楚!”
“杜夫人,如果您能准許我讓殷家弟子端來一盆清水,替杜大小姐洗清掉傷口周圍的血痂,相信杜夫人就能夠清楚杜大小姐的真正死因了。”殷茵一臉誠懇地提出請求。
杜夫人眸中微微一道凌厲光芒劃過,這殷茵說得如此篤定,難道……她女兒雲芝的死,真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所害?
此時此刻,杜夫人已經顧不得遷怒於殷茵了,她急需知道女兒自殺的真相!
於是,杜夫人當機立斷地點頭:“好,我準了!”
“多謝杜夫人。”殷茵剛道完謝,便見她爺爺已經讓一名侍衛下去了,便耐心等待着。
很快,那侍衛便端來了一盆溫熱清水,以及乾淨的帕子。
殷茵十分輕柔地替杜雲芝將手腕傷口洗淨,由於杜雲芝已經死去兩個多時辰,此刻傷口已經不再流血,所以,傷口清晰無比地呈現在衆人面前。
只見一道還算直線的深刻傷口之上,新增了三四道傷口,原先有血跡時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看來,卻是略微有些錯綜複雜之感。
明眼人都可以看明白,這是玉簪第一次劃下去之後,緊接着又劃下去幾次的結果。
杜夫人看明白了,但她不認爲這就是她女兒被殺的證據,沉聲道:“你想表達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但這傷口錯綜複雜,也可能是雲芝割了好幾下的緣故,並不能證明是其他人所爲!”
其他圍觀衆人紛紛點頭,杜夫人說得沒錯啊!
雖然杜雲芝的手腕上不止一道傷口,但這也不能證明是別人所爲,興許是杜雲芝力道不夠,所以多劃了幾下呢?
“杜夫人,我雖然不是經驗老到的資深仵作,但我卻明白一個很淺顯的道理,既然是割腕,那麼玉簪第一次所造成的傷口足夠深刻,無須再多劃上幾次。”
微頓片刻,殷茵繼續頭頭是道地分析道:“還有,如果杜夫人不信的話,可以請一名仵作來替杜大小姐檢查,仵作絕對可以發現,這幾道傷口是由不同力道造成的。因爲,男人的力道,和女人的力道,是絕對不會相同的!”
尤其是不曾修煉而又身體羸弱的杜雲芝,和修練過的人力道更是完全不同。
所以,杜雲芝雖然的確看起來是自殺的,但她死後手腕的傷口,卻可以證明她真正的死因是被殺!
殷藺此刻聽得兩眼放光,立刻走下臺階,利眼一掃,很快便冷笑道:“杜夫人,老夫這孫女雖然不才,沒說到重點上,但老夫卻可以補充一句,若令媛手腕上只有這第一道傷口,絕不會讓令媛在短短一個多時辰裡喪命的!”
不得不說,殷藺這句話瞬間就插中了杜夫人的心窩子!
如果這爺孫倆的說法是對的,那麼……她女兒根本不想自殺啊!
若是沒有後面的兇手多劃那幾下,她的雲芝根本就不會死!
就在杜夫人動搖的時候,那杜雲芝的婢女忽然發話了:“夫人,您千萬別相信他們的話!他們只是在推脫責任!”
“何以見得我們說的話就不是真的?”殷茵站了起來,淡淡看着那名婢女輕笑,並不動怒。
那婢女眸色微微一閃,理直氣壯道:“如果按你們所說,大小姐是被其他人殺的,那奴婢和其他人就守在大小姐房外,何以大小姐不出聲,不叫我們呢?難道大小姐就任由那人在自己手腕上劃嗎?”
“這很好解釋。”殷茵微微一笑:“因爲你們大小姐被人捂住了口鼻,無法呼救。”
那婢女冷冷一笑:“這都是你的猜測罷了!大小姐既然割腕,便是要自殺,其他人何必再畫蛇添足,來枉做小人!”
這一句話,倒是頗有道理的。
衆人紛紛點頭,神情紛紛不解:那杜雲芝本來就割腕自殺了,還會有誰來畫蛇添足,置她於死地呢?
“你問得很好。”殷茵神色略微詭異地一笑,眸中閃過一抹凌厲:“所以我猜測,杜大小姐根本不是要自殺!她只不過是被人給騙了,以假裝自殺爲手段,博得辰王回頭!”
杜宰相和杜夫人聽到這話,心裡都是微微一顫!
此時此刻,女兒對辰王的心思,他們已經無暇再替女兒遮掩了。
誰都知道他們女兒對辰王一往情深,而且女兒在宮中就因不能賜婚而暈倒過去,此事他們想瞞也瞞不住。
他們震驚的是,殷茵說有人把他們女兒給騙了,假裝自殺!
這豈非是說,他們女兒本來是假裝自殺,但卻有人將這假自殺給弄成了真的?
一想到有人竟把主意打到了他們
女兒身上,夫妻二人都是氣得渾身顫抖!
“你……你逼死大小姐,如今還在這裡信口雌黃,你到底安的什麼心?”那婢女心中微顫,被殷茵一番猜測給弄得有些慌了手腳。
“應該是我問你,你安的什麼心?你被誰收買了?”殷茵步步緊逼,走到那婢女面前,冷冷說道:“讓我猜猜看……嗯,杜夫人是辰王的師姐,辰王最近與殷家關係不錯,那麼,你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三家翻臉了?”
婢女節節後退,臉色蒼白:“你、你胡說八道,我沒有被人……”
“大膽!你區區一個丫鬟,在我面前竟敢自稱‘我’?”殷茵一聲厲喝,雙眸凌厲之光迸射:“你本該守着你家大小姐,如今卻因你的疏忽導致你家大小姐身亡,你知不知道即便你家大小姐真是自殺,你也要給你家大小姐殉葬?”
“奴婢……奴婢……”婢女似乎臉色微微一白,但又像是顧忌什麼,而低下了頭去,沒再吭聲。
殷茵一眼便看穿,這婢女必定是家人被拿捏在兇手手中了,所以不得不昧着良心作僞證。
她沉吟了一下,轉身對杜夫人說道:“杜夫人,我聽說人死之前,若被緊緊捂住過口鼻,那麼雖然死後臉頰下巴上的兇手指印不會立刻顯現回來,但隔一兩日便能見到。若杜夫人相信我殷家世代名聲,就請一兩日後再下結論,不知杜夫人能否先帶杜大小姐回杜府?畢竟杜大小姐在天之靈,也希望杜夫人爲她抓到真兇的。”
說罷,殷茵上前兩步,低聲道:“我還有話與杜夫人說,但這裡不方便。”
杜夫人眸中微微光芒閃過,她緊緊盯着殷茵看了半晌,終於暫時妥協:“好!就衝着殷老爺子幾十年的聲名,我給你一個機會,證明你自己的清白!”
說完,杜夫人轉身,回到杜宰相面前,說道:“相公,我們先帶雲芝回家吧!這麼多人圍着,雲芝會害怕的。”
最後一句出口,杜夫人又是淚水漣漣,聲音哽咽了。
杜宰相夫妻伉儷情深,他自然不會跟自己夫人作對,何況他也覺得此事聽來頗有蹊蹺,想知道真相,於是便頷首道:“好,我聽夫人的。”
一場鬧劇,在杜府首先鳴金收兵之下,就此收場。
殷茵回頭跟殷藺說了幾句,殷藺便微微頷首,陪同殷茵一起前往杜府而去。
至於南宮熙和南宮辰,由於身份以及各自立場問題,整個過程中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此刻卻也都前往了杜府。
南宮熙是心中有鬼怕人看出,至於南宮辰麼……則是相信殷茵,沒有插手。
何況他一插手,旁人必定會看出他對殷家的偏袒,如齊嘯軒所說,南宮熙會發現他對殷茵的情意。
一羣人又浩浩蕩蕩回了杜府,而很快,杜雲芝的屍體被安置在廳堂內,其他人則一同隨杜宰相夫婦到了偏廳說話。
“殷大小姐,你有什麼話不方便在外面說的,現在可以說了。”南宮熙於上座,南宮辰與殷藺緊挨着坐在側座,杜宰相夫婦都在另一邊側座,而唯有殷茵站在偏廳中央。
她,畢竟還是嫌疑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