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梯本來就是天人一族建造的,身爲天人,召喚它對夏九歌來說自然是駕輕就熟。
如果說之前,狴犴還對她的身份抱有殘留的懷疑的話,那麼現在看到天梯之後,他已經徹底沒了懷疑,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陰鬱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夏九歌,咬牙切齒道:“你以爲我會任你擺佈?”
夏九歌眨了眨眼睛,一副認真詢問他的口氣:“那麼,你是想被我拖上去,還是踹上去?”
等了幾秒鐘後沒有回答,她擡頭往天梯上看了看,若有所思道:“要不要我上去把你的兄弟們都叫下來,擡你上去?”
狴犴還不死心,又嘗試着用番天印抗爭了幾次,但卻始終無法突破虛空中的屏障。
看着他一次次碰壁,夏九歌難得地保持了沉默,隨便他折騰。
她動用瞭如意珠裡的靈力來構建這座無形的囚籠,怎麼可能再給狴犴逃脫的機會?
這如意珠裡不僅有着歷代龍神的靈力積累,天人族長臨終前寄存的力量,還有傅子恪多年來修煉時灌入的靈力,簡直可以說是集合了這世上最強者的靈力,就算是番天印這樣的神器,在這樣絕對的力量壓制面前也是無可奈何。
所以,她非常有耐心地看着狴犴折騰,因爲她知道,不管他怎麼折騰,都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在她的冷眼旁觀中,狴犴終於停了手,頹然道:“夏九歌,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都說過八百次了,”夏九歌攤開手,“我要兌現承諾把如意珠送你,還要讓你達成夙願,成功佔據須彌山。”
狴犴滿臉灰敗,一臉“你撒謊也不要那麼敷衍”的表情。
夏九歌聳聳肩,表示自己說的是真話,尼瑪,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相信了,真是可悲啊。
好吧,她說的是實話沒錯,只不過這實話的背後,還有點其他的意思。
僵持了片刻後,狴犴終於妥協,在夏九歌的目光逼視下踏上了天梯。
他纔剛爬了幾步,臉上的表情就因爲痛苦而扭曲了,姿勢也顯得有些怪異。
仔細看看,問題是出在他的手上,看他痛苦的樣子,就好像用手抓住的不是天梯,而是長滿了尖刺的釘板一樣。
夏九歌挑挑眉,記起了上次他是讓姬琉璃預先用血塗抹了天梯後,自己纔跟着爬上去的。
這天梯並非看上去那樣簡單,事實上,除了天人一族外,其他任何人踏上去,都要忍受痛苦和煎熬。
所以說,天梯並不是那麼容易上去的,如果不是特別強大的人,就如狴犴上次所說的,會被這天梯逐漸吸乾生命力。
至於姬琉璃的血爲什麼會起作用,大概和她從前在須彌山侍奉過天人一族也有關係,而狴犴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所以才把她的命留到了那個時候。
不過,就算當時沒有姬琉璃的血,這天梯恐怕也不會對狴犴造成多大的傷害,畢竟他是龍神之子,力量強大,只不過他連那樣一點傷害都不願意受,而是選擇了讓姬琉璃血染天梯,可見這廝的心腸有多黑了。
風水輪流轉,當初他逼姬琉璃這麼做了,如今在天梯上受折磨的也輪到他
自己了,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
看着狴犴往上爬了一段,夏九歌轉向了九尾妖狐,讓她帶唐逍先離開這裡。
畢竟唐逍的傷勢不輕,繼續留在這寒獄中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天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去的,如今就算是九尾妖狐要上去,修爲也會大打折扣,更何況是受傷的唐逍?
唐逍卻固執地不肯走,表示要跟她一起去須彌山,至少也要留在這裡等她。
夏九歌好說歹說都拗不過他,只好表示同意。
她正要登上天梯,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奔到唐逍面前:“有件要緊的東西,差點忘記給你了。”
說着,她已經從袖間拿出了那朵金色的蓮花,塞到了唐逍手裡:“這是你母后的遺物。”
拿出蓮花的時候,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唐逍的手,果然看到他的左手缺了食指和中指,只是用布條隨便地纏了一下,顯然沒有精心地治療過。
當初這金蓮花被送來的時候,便是和兩根染血的手指一起的,當時她便從手指的粗細程度和骨節狀態看出了,那兩根手指是屬於同一個人的,儘管沈素櫻同時送來的還有元立的珊瑚笛子,暗示着那兩根手指各自的主人。
如今看來,是唐逍替元立多砍掉了一根手指。
看到他的斷指,夏九歌的眼睛有點酸。
第一次見到唐逍時,他只不過手指一錯,便有無形絲線如死神的觸鬚,瞬間奪走兩個青年男子的性命。
而如今,他卻失去了兩根手指。
就是這樣的他,在番天印佈下屏障之前衝了進來,用盡所有力氣拉住了她,讓她免於被地底的裂縫所吞噬。
儘管以她如今的狀態,就算是掉下去也不會受任何損傷,但他還是義無返顧地來救她了。
就算他從前出賣過她,利用過她,也是他被越夫人用復仇的意念澆灌的結果,並非出自他的本心。
事實上,他非但不欠她的,反而是她欠唐逍的比較多。
她已經記不清楚,他救過她多少次了。
摸到手中蓮花,唐逍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隨即露出了黯然的神情:“母后,我沒能替大周復國,我……我愧對父皇,我……”
他下意識地拿起金蓮貼近自己的心口,語聲無限惆悵。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九歌打斷:“你的父皇和母后,並不想你復國,他們只希望你能活着,而且是開心的活着。”
“……是這樣嗎?”唐逍的聲音仍然有些顫抖,顯然對這句話沒什麼信心。
“當然,”夏九歌堅定地點點頭,“這是世上每一對父母,對孩子都有的期許。”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她自己,如今她既是一個母親,又是終於尋回了親情的孩子。
她的母親,她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在須彌山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災難中,堅持生下了她才死去,她的生命是伴隨着母親的死亡而來的。
而她的父親,在人生中的最後時刻,替她做了那樣周全的保護措施,讓她不僅逃過了滅頂之災,如今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安全而強大。
推己及人
,唐逍的父母一定也是如此,如果他沒有被越夫人帶走的話,他的人生可能會快樂許多,無論是做殺手,還是做個普通人。
“真的,”她再次保證,“這朵金蓮花上有她殘存的記憶,你要不要看?”
唐逍無神的眼睛裡彷彿也爆出了一線光亮:“你能看到?”
“嗯,”夏九歌認真點頭,“我可以展示給你看。”
在徵得了他的同意後,她輕輕伸手貼上了他的額頭,柔和的靈力自她掌心流淌而出,唐逍緊閉的眼睛卻突然睜開了,眼底寫滿了驚異。
只不過,他沒來得及抗議,便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夏九歌並沒有在金蓮花上讀到什麼回憶,事實上,只有達到了玄天境的結魄之境以上的靈脩者,纔有可能在死物上留下自己的記憶,顯然唐逍的母后並非這類高手。
她剛纔騙了唐逍,只是希望能讓他儘快跟着妖狐去安全的地方。
在帶着唐逍離開前,妖狐看了夏九歌一眼,在得到她篤定的眼神作爲肯定後,妖狐纔在虛空中畫了法陣,帶着唐逍離開了這極寒之獄。
過了片刻,夏九歌也登上了天梯,並且很快追上了狴犴。
和上次一樣,這天梯非但不能給她造成任何影響,還會讓她覺得觸手生溫,彷彿這天梯有生命,想要去溫暖她一般。
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夏九歌,狴犴冷森森道:“上次,我就該懷疑你的身份的。”
夏九歌翻了個白眼:“你還是省省力氣往上爬吧。”
狴犴被她一句話噎得無法反駁,半晌才換了個話題道:“其實,你剛剛直接抹掉他關於你的記憶,豈不是更好?一勞永逸。”
這句話倒是讓夏九歌的反應劇烈了一點,只不過是鄙視的反應。
“我不是神,而且,我也沒你那麼獨斷專行。”
兩次對話的嘗試都被噎了個半死,狴犴索性也不再說話了,他被承影劍刺中的地方,傷口還在不斷惡化,更何況還有天梯不停地在吸取他的靈力,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用在說話上了。
等到他終於登到天梯頂端時,才鬆了口氣。
然而,他四下裡纔剛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僵住了。
過了半晌,他才終於從牙縫裡迸出低低的聲音來:“夏九歌,你騙我!”
他看到了自己關押禍鬥等幾隻妖獸的地方,那裡的封印完好無損,而且,他能感應到,那幾只妖獸還待在裡面。
那就是說,夏九歌根本就還沒救出他們!
早知如此,他當時就應該利用這一點好好挑撥一下她和妖狐的同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栽在這兩個女人手裡了!
巨大的懊惱涌上心頭,狴犴恨不得用目光把夏九歌給撕成碎片:“你好大的膽子,這種事竟然也能說謊……”
仔細想想,她恢復記憶是在捏碎瞭如意珠後,得到天人遺留的力量,也是在那之後,這中間,她哪裡有工夫去須彌山上釋放禍鬥?
狴犴懊惱的快要死掉了,這虧簡直吃的前所未有的大。
看到他一臉的崩潰,夏九歌笑得十分燦爛:“你自己智商低,怪我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