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旭沒讓她見過這樣的局面,可是從前做夜辰朔的妾室時,淡心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可是眼下,一個是她即將大婚的男子,一個是她最爲信任的貼身侍婢。爲什麼?
她想不明白,之前慕裴口口聲聲說愛她,還花費了那麼多的功夫來追求她,甚至不惜替她付出一切。可是轉眼間……
一眨不眨的望着牀榻上兩個坦誠相待的男女,淡心喉中彷彿卡了東西,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原以爲慕裴跟夜凌旭不一樣,沒想到他竟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曾經爲她追去衛國,陪她一起度過最煎熬的日子,是他;
曾經爲了她,甘願同蘇卿陽斷了手足之情的,還是他;
曾經能與整個國家爲敵,只爲將她迎娶的人,也是他;
可如今,不過短短几日,什麼都變了。
她心中那個潔身自好的慕裴,此時卻和自己的貼身侍婢琴兒攪在了一起。而且,還被她親眼看見。
青兒在震驚片刻之後,猛地衝上前一巴掌扇在琴兒臉上,“你真是糊塗,不是說好了,不會對侯爺有非分之想嗎?”
“我,這是怎麼回事?”琴兒被青兒一巴掌從幻覺中醒來,見自己赤身躺在一陌生屋子中,側目一看,身邊之人竟是慕裴。再順着門口的光看去,只見淡心一臉淡漠的站在門邊。
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衝下牀榻來到淡心腳邊,撲通一聲跪下,“郡主你聽我解釋,我是被人陷害的。”
淡心長睫微動,“噢,那你是被何人陷害?”
“我……”琴兒仔細回憶許久,才道:“是那個廚娘,我,我今日是喝了綠豆湯之後暈倒的,一定是她!”
淡心輕笑,“一個廚娘,她陷害你做什麼?再說了,就算她能陷害你,難不成她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慕府,陷害慕裴?”淡心目光微擡,朝牀榻上看去。
慕裴不知是熟睡還是昏迷,面色溫和的躺在牀上,彷彿外界發生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把衣服穿上再說話。”雖說琴兒背叛了自己,但好歹外面還有慕府的僕從,讓人看了笑話總是不好。淡心脫下身上的輕蟬翼製作而成的披風,面無表情的披在了琴兒身上。
琴兒望着自己身上的披風,再想起淡心對自己的好,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一個勁的哭泣着。
“郡主,這是怎麼了?”管家聞訊趕來,見地上跪着的琴兒急忙捂住眼睛,又瞥了一眼牀榻之上的慕裴,心下瞬間明白了幾分。侯爺不是這樣的人啊,這,這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郡主您聽老奴解釋,這件事一定有蹊蹺。”管家拼命的想要替慕裴解釋清楚,可是奈何當事人沒醒,他就算想解釋也是無從下手呀。
淡心卻突兀一笑,“不用解釋了,等侯爺醒來告訴他,我先走了。”
管家大驚,“您不是要入住慕府嗎,侯爺還說過幾日郡主您就要嫁入慕府……”說到一半,管家才後知後覺,郡主這一走,只怕這婚事也是吹了。
藉口送淡心出去的功夫,一邊盡力拖延,一邊給了僕從眼神,讓他們趕緊去叫醒慕裴。
“不用費心了,告訴慕裴,我很感謝他爲我做的一切,希望以後他能好生對待琴兒,我和他之間,註定有緣無分。”淡心不是傻子,知道管家存的是什麼心思。
說完這番話,看着一路跟在自己身後,離了三步遠的琴兒。蹙眉道:“以後你也不用跟着我了,既然已經是侯爺的人了,就好好呆在侯爺吧。”
“郡主,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琴兒聞言大驚,郡主這是不要她的意思呀。撲通一聲跪在鋪滿了鵝卵石的小道上,“郡主若是不要奴婢了,那奴婢也只能去死了。”
淡心聞言卻無動於衷,只說了一句:“你不會死的,你還有重病的孃親,還有沒長大的弟弟需要照顧。”說完嘆息一聲,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回去吧,侯爺也快醒了,攔住他,不要讓他追上來。”
琴兒屹立不動的跪在石子上,充耳不聞淡心的話。只是重複這一句:“主子若是不要奴婢了,奴婢真的會死的。”
今日的事情明顯是有人在背後設計,若真的因爲自己,讓郡主和侯爺的婚事告吹,那她便是天大的罪人,死不足惜。至於孃親和弟弟那裡,琴兒相信,郡主不是無情的人,自己死後他們一定會得到照顧的。
淡心看穿了她的心思,怒聲喝道:“你以爲你做了這樣對不起我的事情,我還會照顧你的孃親?別癡人做夢了,我現在恨你,也見不得你的家人好!”淡心怒意橫生,擡手狠狠給了琴兒一個巴掌。
“這個耳光,就算是我對你的懲罰,也算是我們主僕情誼到了盡頭。你走吧,你若過得不好,別指望誰人會照顧你的家人!”淡心一口氣說完,帶着青兒毫不猶豫的走遠。
“郡主!”琴兒在聽完淡心的話後,再不敢前進半分,只能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青兒跟在淡心身側,是唯一一個看到淡心轉身後流淚的人,可是眼下她卻什麼也不敢說,連安慰的話說出口,都怕郡主責怪自己是假惺惺。誰讓她早得知了琴兒對侯爺的情誼,卻隱瞞了郡主呢,是她活該。
憤怒的出了慕府,淡心才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去處。
冷笑一聲,天大地大,竟找不到自己的一個容身之地?
“郡主,要不,去湘南王府?”青兒猶豫許久,才勉強找到了一個開口的機會。
淡心的雙眸冷冷掃過青兒,依剛纔所見,琴兒對慕裴有意之事青兒早就知道,卻選擇了對自己隱瞞不報。本該是要生氣的,可是看看自己身邊,除了她之外,還有誰?
一下子連生氣的想法都沒了,只是輕嘆一聲,“怪我,平日裡太不注重你們的想法了,若我能早些留意,也不會是今天這樣了。”說完搖搖頭,“湘南王府不能去,我不想讓爹爹看見我般模樣。”
說完停頓片刻,“今晚太晚了,先找一間客棧住下吧,青兒,你知道附近哪裡有可以投宿的客棧嗎?”幸好出宮時帶了不少金銀珠寶,就算不靠任何人,以她長久以來積累的財富,也夠了。
住進客棧,青兒服侍完淡心沐浴更衣後,看着房中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就連沐浴的木桶,都是她臨時找小二要的。“郡主,這裡太寒磣了,明日青兒出去,找一家好一點的客棧。”
“能住就可以,沒有那麼多的要求。”淡心微微搖頭,她之所以選擇這間客棧的原因就是因爲它夠偏僻,又小又安靜,是一對老夫妻用自家房屋開的客棧。從外面看起來,跟普通住宅差不多,她現在想靜一靜,不想讓任何人找到自己。
青兒聞言,明白淡心是累了,不想被人找到。可她越是這樣,自己便愈發的心疼,“郡主,這件事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些告訴你,琴兒和侯爺也不會……”
“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的。”淡心見青兒淚光閃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回房間休息吧,接下來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幫我。”
青兒疑惑的擡頭。
淡心艱難一笑,“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不可能再去面對慕裴了,但是小寶兒還在他手中,我和他的婚約,也需要你出面解除。青兒,以後我身邊,就只有你了。”
剛纔在慕府時,淡心還能緊咬牙關告訴自己不要哭泣不要流淚,可是眼下,看着這糟糕的房間,再看看自己身邊僅剩的青兒一人,淡心覺得自己當真失敗。
婚姻失敗了兩次,雖然第一次是夜辰朔那個人渣;愛情也失敗了兩次,不管是夜凌旭或是慕裴,都沒能遵守承諾和她攜手一輩子。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白天慕裴還在跟她說:人生在世,總要爲自己活一次。可是,她怎麼覺得自己活得好累。
青兒摟着淡心,任由她趴在自己肩頭嚎啕大哭,有些事情哭出來就好了。憋在心裡哭不出來,那纔是最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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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青兒望着牀榻上熟睡的淡心,潔白的臉龐上還殘留着方纔的淚痕,長長的睫翼也還未完全乾透。睡夢中仍然緊皺的眉,看得青兒揪心不已,如果可以,真的寧願替郡主承受這些痛苦。
而此時,慕裴從夢中驚醒,見自己房中多出的琴兒和管家等人,捂着脹痛的腦袋,“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你們臉色如此不好?”
“侯爺,對不起。”琴兒又是一個下跪,哭泣着將剛纔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慕裴。
慕裴聽完,只覺得腦袋中轟隆一聲,雙腿一軟跌坐回牀榻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侯爺,郡主都走了好久了,老奴派去跟隨的人都被青兒姑娘趕了回來。現在郡主不知所蹤,該如何是好?”管家卻在擔憂淡心的安慰,成不了婚是小,可郡主若是因此出事了,他相信侯爺一定會因此一蹶不振,到時候慕家就是真的完了。
慕裴聞言猛地擡起頭來,“不知道她去哪裡了,這是什麼意思?她沒有回宮,或是去湘南王府嗎?”慕裴着急的問道。
管家沉重的搖搖頭,“老奴都派人去問過了,兩處都說沒看到郡主的身影。這深更半夜的,若是出了什麼事,該如何是好?”
“馬上派人去找,翻遍整個京州也要將她找出來!絕對不允許出任何事。”慕裴噌的一下站起身,穿上衣裳就要出門。
“侯爺……”跪在地上的琴兒見狀,終於哽咽的呼喚道。
慕裴現在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琴兒了,爲何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不知道,他相信也不是琴兒所爲。但正是因爲這樣,他不能恨她,卻也無法面對她。
“現在找淡心要緊,至於你,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慕裴低聲說完,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