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女皇陛下,沈千沈大人已經葬身火海了。”趕車的黑衣鐵甲聽見淡心的問題,隔着馬車簾子輕聲回道。
“什麼?”淡心整個人都恍惚了,雙目無神的看着簾子,任憑一旁的寶兒怎麼呼喚都沒用。
寶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跑去另一輛馬車,將正在養傷的夜凌旭給叫了過來,“爹爹你快隨我去看看吧,母皇她好嚇人。”寶兒哭泣着來到夜凌旭的馬車上,夜凌旭在火場中重傷同樣昏迷了兩日,不過今早便醒過來了,比淡心早那麼一點點。
夜凌旭聞言,不顧身上還未恢復的傷勢下了馬車朝着淡心所在的馬車而去。
掀開簾子,兩人四目相對,這一次,夜凌旭卻沒有在淡心眼中看到往昔有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最終,夜凌旭率先在這強悍的對視中敗下陣來,“沈千的死誰也不想,當時黑衣鐵甲救出你我之後有想要去救他,可是客棧正好坍塌……”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着他去死?”淡心打斷夜凌旭未說完的話,“你可知道,當時若不是他,現在死的就是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見淡心激動起來,夜凌旭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別說話了,大夫說你當時吸入了不少濃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需要好好靜養,否則你的喉嚨就廢了。”
淡心不屑一笑,嘶啞的聲音在馬車中幽幽響起:“廢了就廢了吧,不就一個喉嚨嗎?沈千都豁出去了性命,難道我還在乎這一個喉嚨?”
夜凌旭聞言怒極,可又不捨得對淡心發一丁點脾氣,況且淡心這人也是吃軟不吃硬的。如果強行要求她忘記此事,只怕會讓她更加反感。夜凌旭漸漸冷靜下來,“不管如何,人死不能復生,你好好休息吧。”說完轉身跳下馬車。
見夜凌旭對自己如此冷淡,淡心擡眸正欲說什麼,卻見他身後衣衫隱約可見一灘血跡,忽然想起火場中夜凌旭也受了很重的傷。淡心垂眸“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呀。”
沈千的死讓她心煩,所以她將所有過錯全部怪在夜凌旭身上,可是她卻忘了夜凌旭纔剛剛死裡逃生。不管是沈千還是夜凌旭,兩人都沒錯,錯的只是她而已。
“我真是太自私了。”淡心雙手捂着臉頰,不時有眼淚順着手指縫隙緩緩留下。
“爹爹,母皇是怎麼了?”爲了方便養傷,兩人現在分盛兩輛馬車,寶兒見淡心一直哭泣不理自己,只好來到夜凌旭的馬車上。
夜凌旭剛纔不顧身上傷口跳下馬車,此時剛剛癒合了一點的傷口再次崩裂,腰部的位置全是鮮血。夜凌旭大手捂住寶兒的眼睛,“寶兒別看,會怕的。”
寶兒伸出兩隻小手將夜凌旭的手從眼睛上移開,目不轉睛的盯着夜凌旭腰上的傷口,忽然做了一個讓夜凌旭難以忘懷的舉動。
只見寶兒從座位上走下,小心翼翼的挪到夜凌旭的身側,湊上前低頭輕輕朝夜凌旭的傷口上呼了呼,“爹爹不疼,寶兒幫你呼呼。”
夜凌旭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剛纔因爲和淡心的幾句爭執而煩悶的心此刻也是豁然開朗,在大夫包紮好了傷口之後,緩緩將衣裳穿上。“爹爹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
“嘿嘿。”寶兒甜甜一笑,緊挨着夜凌旭坐下,“爹爹以後要當心壞人,不能再受傷了。”
“恩。”夜凌旭鄭重的點點頭,伸出小手指和寶兒拉鉤蓋章。
回到齊宮已經是幾日之後的事情,一路上,淡心神色淡淡從未和夜凌旭說過一句話。其實她不是在責怪夜凌旭,她是在怪自己,爲何這麼沒用,讓知己死去,讓夫君受傷。
“別生氣了。”回到齊宮,夜凌旭已經恢復得能下地走路了,見淡心一回來就專心朝政,片刻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擔心她的身子垮掉,夜凌旭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補藥端到御書房。
淡心擡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碗中的補藥,“放着吧,朕一會兒再喝。”說完見夜凌旭遲遲不走,“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你先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堆積的奏摺太多,朕處理完了再回寢殿。”
聽着淡心仍然有些嘶啞的聲音,夜凌旭一把將奏摺從淡心手中抽出,“奏摺什麼時候處理都可以,但是這補藥必須現在喝。”
淡心凝聲回道:“朕說了,一會兒再喝!”
夜凌旭聞言面上一詫,又立即恢復如常,“我知道你心裡過意不去,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如此折磨自己又有什麼用呢?”
“我沒有折磨自己。”淡心忽然笑了,可是在夜凌旭看來那抹笑容卻是非常的詭異,明明心中想哭卻還要佯裝開心,這樣的笑能好看到哪裡去。
夜凌旭伸出雙手,輕輕的撫摸着淡心的臉龐,指腹摩擦過她嘴角牽強的幅度,“不想笑就別笑了,在我面前不用刻意僞裝什麼。”
淡心將手中的狼毫筆緩緩放下,“我沒有僞裝什麼,是我害得沈千葬身火海,害得你身受重傷。如今我再不好好處理政務,又要對不起百姓了。”說完低聲一笑,“現在我一停下,腦海中便會出現沈千爲我擋住倒下的牀榻那一幕,你說,我如何面對他?”
終於聽淡心說出真心話,夜凌旭啪的一聲將奏摺放回桌上,“沈千救你不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嗎,你看看你現在這樣,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片苦心?”
“當時我想要活捉他,他卻爲了救我而死,我要是能放得下,那纔是沒心沒肺。”淡心反駁道,瞪大雙眸看着夜凌旭,“我要追封沈千爲侯爺,我要讓天下人知道沈千不是叛徒,他是爲了救朕而死的!”
夜凌旭聞言連忙搖頭,“不可!”
“爲什麼不行,難道他不是爲我而死的嗎?”淡心咆哮道。
夜凌旭搖頭,“非也,而是如今沈千雖死,可青兒還沒有救回來。想必現在燕王正等着沈千的消息,如果這個時候知道沈千死了,燕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青兒就性命危矣!”
淡心聞言重重嘆了一聲,無力的癱坐在龍椅之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殿外,似乎能看到沈千的身影一般,“可是我就什麼也不做,任由沈千替我去死還不能爲他風光下葬?”
不可否認,淡心的做法也沒錯,沈千作爲淡心的知己好友,如今更是爲了她而死。別說是追封一個侯爵之位,就算是以皇室之禮下葬也未嘗不可。“可以,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可是淡心此刻什麼也聽不進去,一味的固執己見,“難道要等到朕死了,燕王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纔可以?”
呼……夜凌旭深呼吸,如果可以他寧願沈千當時遠走高飛,也好過淡心現在百般愧疚。“我只說一句,如果你還爲青兒的安全考慮,就先不要將沈千已死的事情聲張出去。”
淡心卻不願再聽夜凌旭多說什麼,大步朝着御花園中走去。
從拱門走進御花園,踩着落葉一路穿過小道,走至那熟悉的亭子中坐下。緩緩將桌上的棋子捻起一顆,還記得某個時候,她和沈千坐在這裡,沈千用他神童的智慧,不知贏了她多少局。
可如今,棋盤還在,下棋的人卻早已煙消雲散了。
“沈千,如果知道有今日,當初我一定不會將你收爲男寵,你的命運也不會跟我牽連在一起。或許現在,你還帶着沈小妹四處遊山玩水,沈千也不會一點血脈也沒留下了。”淡心將棋子捧在手中,再次潸然淚下……
燕國,燕王派出的人一批批迴來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得知沈千的下落。“豈有此理。”燕王狠狠一掌拍在桌上,“他不是答應寡人要和寡人聯手對付夜凌旭嗎,現在可好,人呢?”
燕國臣子見狀急忙安撫道:“沈大人可能是有什麼新的計劃來不及通知王,想必過幾日就有消息了。”
“最好是這樣。”燕王咬牙切齒的看着幾位大臣,忽然話鋒一轉,“楚地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九皇子夫人失蹤,現在整日借酒澆愁暫且沒什麼動靜。”大臣急忙回道。
燕王目光幽深,“沒什麼動靜?他不是和他夫人感情很好嗎,可如今他夫人不見了蹤影,他不去找反而只是借酒澆愁 ?”說完呵呵一笑,帶着幾位心腹大步走進了暗室之中。
暗室之中,每個人都被一小間一小間的鐵籠子給割開了,像是動物一般被困在這裡。
燕王大步走到其中一個鐵籠面前,垂眸看着籠中昏迷不醒的人兒,“這就是九皇子的夫人?”
身後的人點點頭,“是的,名喚青兒,從前是女皇身邊的侍婢,武功不弱。因此臣特意給她下了藥,廢去了她一身的功夫。”
“好!”燕王高呼一聲。
青兒被這聲音吵醒,幽幽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肥頭大耳的臉。“呸!”青兒沒了武功,力氣卻還是有的,一口唾沫朝燕王吐去,正好吐在他張開的嘴裡。
額!燕王忽然掐住自己的喉嚨,不敢置信的看着籠中的女人,“你對寡人做了什麼?”
青兒手腳被鐵鏈束縛着,整個人被吊在鐵籠之中,因此比外面的燕王要高上些許。此時聽了燕王的話不屑一笑,“像你這樣的乞丐,自然只配得到我的一口唾沫。”
“你!”燕王一陣噁心,吩咐身旁的人將鐵籠打開,“你且等着,看寡人如此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