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毀了他的天下,不能揹着那麼多的血債……
一心除害的富貴顧不得許多,向洛明月拱了拱手後,擲出了手中的凌天劍。
“不要!”蓉兒嘶吼道:“富貴!王妃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富貴聽了一愣,“什麼?”當他再看向洛明月時,那劍已經刺入洛明月的胸口。
被迷魂草迷住了的納蘭弘軒手腳痠軟,他本想接住洛明月,卻被她倒下的身子重重壓住,一起摔在地上。
“月兒!”納蘭弘軒吼道:“月兒!”
宮中諸人齊齊跪倒在地,蓉兒哭天搶地的哭着,向洛明月爬了去。
富貴尚不明白蓉兒的話是什麼意思,忙攔住她去問,蓉兒甩了她一個耳光道:“畜生!你當初的蠱就是王妃救的!”
洛明月躺在納蘭弘軒懷裡,笑了笑,伸手撫上他的面龐。
“王爺……月兒決定了的事,改不了的……我就再任性這麼一回。下一次,一定聽話……”她眉心的紅痣閃了閃,終於消失不見。
“不不!月兒你不會有事的!”納蘭弘軒按住她的胸口道:“你若有事我一定要這天下陪葬!一定!”
孟渠夜和連裳緩了好一會才清醒了過來,連裳爬過去,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給洛明月吞了下去。
“沒……沒用了……”有誰比自己能瞭解到生命的消失逝呢,洛明月留給納蘭弘一個微笑,說出她最後一句話:“王爺,我聽到了瓊花飄落的聲音……忘了我,忘了……”
說罷,脖子向後一仰,閉上了眼睛。
是的,她真的聽到了瓊花飄落的聲音,因爲在她的瓊花宮內,那些殘敗了的枝葉開出新芽,吐露芬芳,那些潔白的瓊花,趕在日頭升起的時候一一綻放,等待它們的主人,來觀賞……
洛明月牀榻上的小白兔,晃了晃耳朵,蹦躂了幾下,嘴裡面依舊在嚼着什麼東西。
這一切,洛明月都聽到了。
她解脫了……
一切的一切,誤會也好,恨也好,愛也好,都解脫了……
“月兒!”納蘭弘軒發了狂,周遭的寒氣將連裳幾個險些掀翻在地。孟渠夜給了他一掌道:“你是要瘋了麼?”
納蘭弘軒橫眼看着他,“你說呢?”
“好了!都不要吵了!”連裳氣白了臉,對納蘭弘軒說道:“你們這些男人,都是些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白眼狼!納蘭弘軒,你要是還有些腦子就想想!我六魄的泯心咒從不外傳,又是怎麼通過你那哥哥中到洛明月身上的?該你想的你不想,該你做的你不做!在這裡紅着眼睛幹什麼?”
連裳說罷又向孟渠夜罵道:“男子漢大丈夫!竟耍些下作的手段來挾制人?虧你還是一國皇帝?”
孟渠夜被說白了臉,一揮袖子道:“你婦人之見,我不與你計較。”
“少用什麼家國天下的藉口來誆我了,還不是你們的私心麼?”連裳在洛明月鼻息處探了探,“你們兩個商量清楚!這人到
底還救不救?”
“你們不用騙我了,凌天劍穿堂而過。蠱解了,月兒去了……泯心咒再也折磨不了她了,呵呵。”納蘭弘軒貼在洛明月的額頭上,“我馬上就去陪你,帶着這天下去陪你!”
連裳見其大有決絕之意,便不加思考的許諾道:“納蘭弘軒,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雖然我連裳被逐出師門,功夫不高,但是答應了你的事情一定會盡力辦到!只不過她心脈盡損,泯心咒泯其心魂。這番又受重傷,恐怕……需要費些時日。”
“費些時日?那敢問連裳姑娘,需要多少時日纔可完成這起死回生之術?”納蘭弘軒心灰意冷。
“她被我的藥丸吊着一口氣呢,你若是再猶豫,她便真的死了。”衣裳向孟渠夜問道:“渠夜,你來定吧。”
納蘭弘軒與孟渠夜對視一眼,孟渠夜伸出手道:“六年,給我六年時間。六年之後若救不得她洛明月,楚國是你的。但是你的承諾,也請你記清楚。”
六年?納蘭弘軒的衣袖上沾滿了洛明月胸口流出來的血。六年,他還能得到一個活蹦亂跳的洛明月嗎?
他擡眼看了看衣裳,衣裳對其鄭重的點了個頭。
“好!”納蘭弘軒痛快應道:“就六年!”
連裳似沒料到這二人竟如此痛快一時也是愣了愣,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裹在洛明月身上向孟渠夜道:“我們現在便回宮!”
“等等!”納蘭弘軒攔住,“難道不是上六魄山?”
“還敢去六魄山?”連裳自覺失言,頓了頓又說:“山中的藥材宮裡全有,你若信我,便將她交給我。眼下她是一半死之人,再拖下去,可就沒救了。”
納蘭弘軒聽了,只得鬆開了洛明月。
六年?月兒,三年我們都熬過了,再加三年又能如何?
納蘭弘軒望着洛明月離去的身影道:月兒,再等六年,六年後,誰也不能再將我們分開……
納蘭弘軒站在議政殿外,看着孟渠夜和連裳帶着洛明月離開了。
六年……六年……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年不過只是分作四季,一季不過只有三月,一月不過只是三十天。
瓊花一開一落間,歲月又上一頭。六年裡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是心裡卻是隨着磨礪的加多而變得越來越空,越來越輕。
六年來,陳楚兩國相安無事,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天下人還是那個天下人。那些年的事就像是一彎被石子激起千層浪的湖水,總歸是要平靜下來的,起碼,要暫時的平靜下來。
美輪美奐的楚皇宮內,洛明月身着一身粉藍色盤金彩繡綾裙,正坐在宮苑內的鞦韆架上刻着什麼,她一面刻着一面想着,刻了半天也沒刻出個清晰模樣出來。
一身穿粉翎襖,敞腳褲的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娃“噠噠噠”的從宮門內跑了進來,她一邊跑一邊瞪着毛茸茸黑溜溜的圓眼睛向後瞅了瞅,生怕有人跟來。
她
的身後,跟着個比她稍大一點的男孩。男孩看上去有些害怕,但還是跟着她進了宮。
小女娃看到了洛明月正坐在鞦韆上,便向她身後的男孩指了指洛明月身後的那張桌子奶聲奶氣的指揮道:“太子哥哥,我們躲到那裡去。”
太子聽了,點點頭。
兩個小娃娃躡手躡腳的往過溜着,卻冷不丁聽得坐在鞦韆上的人問道:“小蘑菇,你又闖什麼禍了?”
小男孩臉“刷”的白了下來,但是那小女娃卻淡定道:“放心,我娘一會就不記得咱們倆來過的事了。”
“小蘑菇,你還不過來?”洛明月板起面孔道。
小女娃沒辦法,揉了揉鞋面,帶着那男孩一併走了過去。
洛明月放下手中的刻像,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娃,四年前,她洛明月纔剛剛有些知覺的時候,一個叫做顏羽的女子便哭着喊着將一個嬰孩放在了她的面前,並且扯着她的脖子說這是她的親骨肉,然而洛明月卻並不認識這個孩子。當然,當時的她連自己都不認識。
現在也不認識。
當時的她還以爲那叫做顏羽的大齡少女或許一時失足,不小心生了個孩子出來沒處放,便編了個藉口說是她生的。但是隨着日子漸漸過去,奶娃娃長成了小娃娃,並且有那麼四五分像自己,便姑且信了這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是跟誰生的來着?
洛明月看着像自己四五分,卻在將來定會比自己還要好看個八九分的親閨女,再一次嚴肅的問:“小蘑菇,你究竟又闖什麼禍了?”
“我纔沒有闖禍呢。”小蘑菇搓了搓自己粉嫩嫩的掌心,“孃親不信的話,問太子哥哥好了。”
洛明月瞄向站在小蘑菇身後,眉目清朗的孩子道:“你是?”
小男孩面上一囧,尷尬道:“姑姑,我是孟玄玉。”
“哦哦……”洛明月摸了摸腦瓜,“孟玄玉是?”
小蘑菇嫌棄的瞅了瞅洛明月,與那孟玄玉咬耳朵道:“你別跟我娘解釋了,反正下回你來,她還是不認識你……啊,娘娘娘!”
洛明月扯着小蘑菇的嫩耳朵,眯着眼睛道:“你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
“纔沒有呢……”小蘑菇蹬了蹬小短腿,向外瞅了瞅,這一瞅不要緊,嚇得她連忙躲在了洛明月的裙子裡。
洛明月急的轉來轉去,可小蘑菇也在裙子裡轉來轉去。娘兩你進我退的跳了半天探戈,總算是在一女子的話語中停了下來。
“明姐姐,這是和孩子們玩捉迷藏呢?”一身穿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頭戴雲鬢花顏金步搖的麗色女子走了過來,她的身後也跟着一個小男孩,滿身滿臉的泥巴,看上去很是可憐。
洛明月停止轉圈,將那女子仔仔細細的望了一望後認定其這般裝束口氣定是有些身份的人,於是她福了福身子,很是尊敬的問道:“你是誰來着?”
那女子臉上黑了一黑,冷笑一聲道:“明姐姐這健忘的毛病還是沒好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