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的那種無助和無奈,深深地刺激到了顧輕眉。
身爲一名醫者,如果一定要用這種法子繼續活下去,實在是一種良心上的折磨。
這一刻,她突然能體會到了李默白的不願意了。
李默白同樣是一名醫者,雖然殺過很多少,可也同樣救過很多人。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要他一定要用這樣齷齪又卑鄙的方法才能繼續活下去,這對於一個向來對自己有着嚴格要求的男人來說,如何能接受得了?
顧輕眉的神色有些黯然,許久後,才低喃了一聲,“雪兒,既然連你都有了這樣的想法,那李默白又怎麼會沒有?無論是你們強逼還是用軟的,他都會不願意的。”
“爲什麼?”雪兒表現得很明顯,就是一種單純地不理解。
“你以爲,就算是我與他和離了,他就會答應了你們族長的請求嗎?不會的!”顧輕眉一字一句道:“他在意我,所以不會願意讓我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可是同樣的,他也不會願意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這樣或那樣的污跡。”
雪兒的臉色一下子有些白。
“將一個如花妙齡的女子困在身邊,只爲續命,無關感情。若是放在了其它人的身上,或許無所謂。可是李默白,他做不到。”
雪兒的雙眼有些迷離,“世子妃爲何要這樣說?身上貴族之後,難道不想活得更長久一些,將富貴擁有得時間更多一些嗎?”
“你印象中的李默白,就是這樣一個人麼?若是如此,那麼,你還真是不瞭解他。”
“這世上最瞭解我的人,便是你顧輕眉了。除了你,還有誰能這樣熟悉我?”
雪兒一下子有些慌亂地站了起來,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衣裝,並非是想要在他面前表現得多麼得體,而是不想要讓他看到自己太過狼狽的樣子。
“既然世子回來了,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看着她轉身離開,顧輕眉總覺得心裡頭有些堵的慌。
雪兒的容貌極美,就像是空谷幽蘭那樣的美,美得很純淨,不染一絲的污跡,甚至是讓人感覺沒有一絲瑕疵,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從此以後,就要成爲爲人續命的藥材嗎?
“別看了,人都走了。”
“你們之間的談話如何?”
“不如何!我不會接手隱族,更不會成爲他們這裡所謂的少主。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你可曾當場看過了族長的占卜之術?”
“看過了。不過,在我看來,這種東西,可有可無。若是都如尋常人一般,那樣的生活才更自在些。現在的隱族,只怕是有些不知所謂了。”
“什麼意思?”
“自以爲自己是受上天庇佑,所以人人都是精才絕逸,卻誰都不知道想想,千百年來,他們的壽命一直就是困擾着他們的最大問題,還看不明白,這種所謂的庇佑,根本就是一種詛咒嗎?”
顧輕眉眨眨眼,陡然笑了一聲,“你忘了,隱族人都是很聰明的。”
用他們那裡的話來說,就是智商很高!
顧輕眉繼續道:“男的俊美,女的靚麗,再加上天資聰穎,這難道不是上天對他們的眷顧嗎?”
“可是感情卻不能自主,這裡的女人一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走出這裡。她們生怕自己一旦走出去之後,便會遇到了令自己怦然心動之人,然後,再如飛蛾撲火一般,早早地結束了她們的一生。”
顧輕眉的心底跟着有些顫動,聽着他的話,就好像是在說着他的母親,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寧願早早地讓自己離開塵世,也願意不惜一切,留在了那個人的身邊?
即便是得知自己的身世卑微,沒有足夠強大的支撐,她依然願意爲了他而生下孩子,哪怕因此,而讓她送了性命。
“在想什麼?”李默白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笑問道。
顧輕眉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想到了當初你的母親,做出那樣的決定,是何等的勇敢?”
“是呀,她很勇敢。所以,就算是她的壽命比尋常的族人短了很多,可是她這一生都是燦爛的,直到死,她定然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於她而言,這便夠了。”
顧輕眉的眼角跟着動了動,是呀,幸福這兩個字,只怕是隱族人大都無法理解的詞彙了。
來到這裡幾日,這裡的族人們看起來都十分友好,可是總覺得他們這裡生活的很平淡,少了一些生活中的必需品。
現在聽李默白這樣一說,才突然覺得,他們的人生,或許,並不是他們自己所想像得那樣完美。
“天色不早了,還不打算休息?”
顧輕眉瞪他一眼,“你都還沒有跟我細說說剛纔的事情呢?”
李默白輕笑,“沒有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他要讓我留下,而我不願意罷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
“這麼快?”
“我覺得我們在這裡浪費的時間夠久了。如果不是因爲我也想看看母親到底是曾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地方,我是絕對不會想要來這裡的。”
“李默白,這裡可有你母親的畫像?”
“有!”沉默了一會兒,李默白才簡單地應了一聲,“不僅有她的畫像,還有她幼時曾生活過的地方,今天,我去看過了。”
“嗯,別急着走,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裡找到其它的辦法。畢竟,按我們醫者的話來說,治病總要在根上找的,不是嗎?”
李默白眯着眼睛看她,似乎是想要看看她的小腦袋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過,既然她想要再留幾天,隨她就好。
次日,李默白纔剛剛用過了早膳,就被族長派人請走了。
而顧輕眉照例起得晚了,梳洗打扮過後,正要用早膳,便被告知,說是族長夫人來了。
顧輕眉抿脣笑了笑,她的來意如此明顯,很難讓人猜不出來。
“請她稍候,我總得先填飽肚子。”
青影則明顯地有些不耐煩,“小姐,那位木夫人,一看就不像是一個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