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必多禮,可是家裡有什麼事,怎麼到承德來了?”齊妍靈的肚子還不是特別明顯,衣裙遮掩下,根本看不出她是個孕婦。
齊思德望着明妍照人的女兒,想到如今京城裡流傳的閒言閒語,不知爲何,他心中竟有莫名的快意。
是的,快意……從陸氏過世的那天開始,他每天回到家中都會看到齊妍靈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冷漠,鄙夷和怨恨,那不是一個女兒看待父親的目光,她恨他,所以從來不肯叫他。
接着,是她在十二歲那年大放光彩,齊家因她出名,別人只知道齊家大小姐,從來不知道他齊思德曾經有過什麼樣的政績,他這個當父親的,只能活在這個女兒的光彩之下,她絲毫不顧他的感受說出孫氏的所作所爲,將他另外兩個女兒的人生變得艱苦不堪。
如今他終於有機會看到這個永遠勝券在握的女兒慘敗了,明知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來到這裡,想看到齊妍靈在他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模樣。
齊思德不願覺得他有這種齷蹉的想法,他認爲自己只是想來關心女兒。
“聽說你離開宮裡來到承德,我過來看看。”齊思德坐了下來,斂去心裡複雜的心思,擡眼看了看齊妍靈,“娘娘何時要回宮裡?”
齊妍靈覺得有些好笑,齊思德千里迢迢跑來,就是想問他什麼時候回宮?“誰讓你來的?”
“難道我不能來關心娘娘嗎?你大哥大嫂也很擔心你,本來你大嫂也想勸你的,只是,她還在坐月子。”齊思德沉聲說道。
齊妍靈淡淡一笑,“我回去做什麼?父親還是請回吧,我在這裡挺好的。”
“娘娘,您這是何必,跟皇上鬥氣是沒有好結果的,那是皇上,不是尋常人,你到承德山莊這麼久,可見皇上有妥協?昨日,他已經下命要封齊國公主爲皇貴妃了,與你只差一品的妃位,你還不懂麼,這是皇上在敲打你。”齊思德說道。
皇貴妃?齊妍靈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皇上要封齊國公主爲皇貴妃?”
齊思德點頭說,“沒錯,所有的品服禮儀都已經提高了一級,兩天後就要成婚,你是中宮皇后,怎能在這個時候躲在這裡?難道真要整個京都的人看笑話嗎?”
他騙了她!齊妍靈臉色微微發白,腦海裡只有這幾個字,他騙了她!他說只是貴妃……只是虛銜……爲什麼會變成皇貴妃?這是幾乎與她平起平坐的妃位,趙霖修到底想要做什麼?
是不是如所有人說的那樣,他的那些話不過是在哄她,只等生米成熟飯,她無法再反對,只能接受他立妃的事實?
齊思德看到女兒面色蒼白的樣子,語氣更加認真嚴肅,“娘娘,還是聽爲父一聲勸,回去跟皇上示好,不要事事好強,你如今已不再是以前的齊大小姐,你的榮耀和尊嚴都是皇上給的,女子啊,有時候還是軟弱些好。”
她不想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就是事事好強嗎?她要怎樣軟弱,才能更好?
不,她就算不再是齊大小姐,她還是齊妍靈,有些原則是不會因爲身份的不同改變的。
“父親說的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多說,我自有主意,時候不早了,留下吃午膳吧。”齊妍靈淡聲說道,不等齊思德開口,已經將竹心叫了進來,讓她去準備午膳。
齊思德還有許多話想說的,看到齊妍靈瞭然在心的冷漠樣子,他心頭微凜,“那老臣就先退下了,希望娘娘三思。”
“嗯。”齊妍靈淡淡頷首,目送齊思德離開後,她將阿世叫了進來。
“小姐。”阿世還帶着少年稚氣的俊臉滿是憂心地看着齊妍靈,即使如今身份已經不同,他仍然堅持在無外人的時候叫齊妍靈一聲小姐。
齊妍靈微垂眼瞼,眼眸閃着幽暗的光芒,“你去打聽……齊國公主是不是受封爲皇貴妃。”
阿世低下頭,抿緊脣沒有回答。
“你已經知道了。”齊妍靈幾乎是看着阿世長大的,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哪裡還猜不到如今京都是什麼情景。
“我早上進城了,皇上昨日下旨的。”阿世緊握着手,如果趙霖修不是皇上,他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只恨自己技不如人,連接近趙霖修的身邊都不行。
齊妍靈深吸了一口氣,原來所有人都知道了,都在看她的笑話,只有她還在爲他找理由,相信他說的那些話。
“我知道了。”齊妍靈輕聲地說着,“阿世,去送白芨和白芷回去。”
“小姐……”阿世難過地看着她,“您還要回宮嗎?”
齊妍靈將手輕輕地放在小腹上,不回宮裡的話,她能去哪裡?可若是回去了,她又要如何自處,學着那些女人賢良淑德地爲自己的丈夫排表安排女人去伺候他嗎?
她做不到的,如果有一天她淪落到那樣,肯定會生不如死。
“我要親眼看到趙霖修娶了齊國公主。”齊妍靈說。
阿世心裡被刺疼了一下,“那我……送白芨和白芷她們回去。”
“嗯。”齊妍靈懶懶地點頭,起身回屋裡去了。
如果趙霖修到時候沒有將趙惠鈺送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或許,可能真的會離開吧。
可是能去哪裡呢?這次再也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護着她安全了,天下之大,哪裡能讓她安身?
齊妍靈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只覺得身上都是不舒服,只好躺了下來,想着到時候去看看趙霖修立妃的盛況,若他真的留下趙惠鈺,那她……其實還是能找到後路的吧。
大不了就去狼山,在山裡住着也不錯的。
齊妍靈想着想着,不知是因爲最近太嗜睡的原因,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齊妍靈感覺到有人在碰她的臉頰,她秀眉皺起,睜開惺忪的睡眼,她以爲是趙霖修來了,眼前秀麗清雅的面容清晰起來,她猛然坐直身子,瞪着站在榻邊的男子,“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