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勵陽的車子準時的停在了辦公大樓前面,顧依雪推門上車,看向陸勵陽的時候,目光中難得沒有了牴觸的情緒。
她不和他吵,一時間,陸勵陽居然多少有些不習慣,或者說,是隱隱的不安。
“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陸勵陽詢問。
顧依雪微側過頭,看向窗外,公司大樓前的迎春花不知何時發出了嫩綠的枝丫,冬天就要過去了,春天,已經不遠了。
“我想去看看傅 部長。”短暫的沉默後,顧依雪說道。
陸勵陽倒是有些錯愕,顧依雪極少會主動去見傅正勳,今天,太陽還真是打西邊兒出來了。
“嗯。”陸勵陽點頭,拿出手機,給傅家別墅打了個電話。
葉曼清知道他們要過去,態度不溫不火。在顧依雪的問題上,他們母子爭執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
傅正勳倒是極爲高興的,忙叮囑傭人燒飯燒菜。
車子緩緩的駛入傅家的院落,傭人早已經站在門口等候多時。
陸勵陽和顧依雪先後下車,在傭人的引領下,走進別墅內。
客廳裡,葉曼清淡瞥了他們一眼,然後,直接起身上樓,現在,她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了。
樓梯的轉彎處,她與正從樓上走下來的傅正勳擦身而過,葉曼清卻連眼眸都沒擡一下。
傅正勳停住腳步,看向她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
如今,傅正勳和葉曼清的夫妻關係已經越來越緊張,甚至無法維持表面的和諧。
但在陸勵陽和顧依雪的面前,傅正勳並沒有多說什麼,噙着笑,“勵陽和依依來啦。”
“傅叔。”陸勵陽點頭招呼了一句。目光下意識的看向樓上,“我去看一下我媽。”
陸勵陽上樓後,客廳內,只剩下傅正勳和顧依雪兩人。
明明是世界上最親的人,氣氛卻十分的尷尬。
顧依雪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有些緊張的緊握着,抿了抿脣,說道,“我這次來,是和您告別的。”
“告別?你打算去哪兒?”傅正勳問。
“瑞士,公派。”顧依雪如實的回答。
傅正勳皺了皺眉,然後又問,“勵陽,他知道嗎?”
顧依雪低斂着深眸,微微的搖了搖頭。
傅正勳頓時就明白了,所謂的公派,不過是躲開陸勵陽的藉口。
“打算去多久?”傅正勳又問。
“如果適應的話,大概會定居在那裡。”顧依雪回答。
傅正勳沒說什麼,只是沉重的嘆息了一聲。
最後,才問道,“依雪,我希望這是你認真思考後的決定。”
顧依雪彎起脣角,脣邊的笑容流露出淡淡的苦澀。
隨後,飯菜擺上桌。傭人上樓喊葉曼清與陸勵陽母子吃飯。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房間裡說了什麼,只見葉曼清的臉色十分的難看。陸少倒是比較沉得住氣,一張俊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吃飯吧。”傅正勳拿起筷子,率先動筷。
隨後,桌旁的幾個人都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陸勵陽時而會給顧依雪夾菜。
顧依雪只管低頭吃,也不說話。
餐桌上,分外的沉寂,只有筷子觸碰碗盤時偶爾發出的聲響。
飯後,顧依雪說要早點回去休息。陸勵陽就帶她離開了。
兩個人一起開車回家,一起乘坐電梯上樓。
走出電梯,陸勵陽牽住依雪的手,問,“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顧依雪卻不着痕跡的掙脫開他的手,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眸看着他,非常認真的說,“我家裡沒有茶葉。”
陸勵陽聽完,忍不住失笑,“顧依雪,你裝傻的時候,真是挺可愛的。”
他說完,邁開長腿走到自己的門前,拿起鑰匙,開門進屋。
隨後,顧依雪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開始動手整理東西。
顧依雪在這裡生活的時間並不算長,所以,她的東西少的可憐。最多的物品,是陸勵陽當初搬來的那些衣物收拾。
她帶着它們輾轉搬過幾次家,但這一次,她沒辦法再帶着它們了。
顧依雪從其中挑出了幾件衣服和首飾,裝進了箱子裡,剩下的,就只能繼續塵封在這間房間之中。
一切收拾妥當後,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
顧依雪簡單的洗了澡,爬上牀,卻怎麼都睡不着。她仰頭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開始回憶這座即將離開的城市。
然而,所有屬於她的回憶,似乎都與陸勵陽牽扯不清。
從她十七歲開始,與他戲劇性的相遇。到後來,她在國外出車禍,他默默的照顧着她,卻又不讓她知道。
再後來,他們結婚,懷孕,流產,又離婚,坐牢,出獄……他們幾乎經歷了人生所有的起起落落,然而,終究無法善始善終。
大概,這就是命中註定吧。
顧依雪翻了個身,目光淡落的看着窗前一縷皎潔的白月光,心想:愛一個人也不一定要擁有,放他自由,挺好的。
……
顧依雪離開的那天,下了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雨滴淅淅瀝瀝的,打落在車窗上,像極了離人悲泣的眼淚。
顧依雪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冰涼的車窗,鉛白的指尖,沿着雨珠滑落的軌跡落下來。
“捨不得?”程皓軒親自開車送她,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依雪惆悵而低落的情緒。
“嗯,有點,畢竟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顧依雪回答道。
“捨不得就留下來。”程皓軒說。
顧依雪卻狀似無意的聳了聳肩,調笑道,“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程皓軒輕嘆着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她肩頭。
車子在B市國際機場的地下停車場停下。程皓軒率先下車,從後備箱中搬出了兩隻大行李箱,然後,搬上了行李車。
他一手託着行李車,一手拉着依雪。
項目組的成遠都在普通登機口登機,只有負責人一家坐的是頭等艙。
程皓軒帶着顧依雪,先去見了他們。
顧依雪沒想到,負責這次項目的是一個剛剛三十出頭的女性,梳着短髮,帶着銀邊眼鏡,十分精明幹練的樣子。而她的老公看起來卻是一個十分老實憨厚的男人,他們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扎着羊角辮,十分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