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朦朧的夜色,今夜天起了霧,燈光在霧氣中都變得模糊起來。車子最終停在了張遠道住過的老式公寓。
慕修寧下了車,杜寒緊跟着下去道:“在四樓,西戶。”
慕修寧點頭,對杜寒伸出了手:“把手套給我。”
杜寒忙把白色的手套給他,慕修寧戴上之後就要上去,杜寒緊隨其後,走到樓棟口的時候,慕修寧卻阻攔了他:“你不用跟着來了,我自己上去。”
“可是總裁您的身體……”杜寒有些擔心。
慕修寧面色一寒道:“我說過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我不是廢了,你就在這裡等我就好。”
“是,總裁。”杜寒也不敢再反駁,應了一句。
慕修寧上了樓,房門已經被下面的人打開了,慕修寧走了進去,房間裡透着一種潮溼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慕修寧開了燈,房間裡就連燈光也不明亮。
在燈光下,明晃晃的一些東西,刺痛着慕修寧的眼睛。
他沉默着,站在那裡,許久許久沒有動,雙手緊緊的攥着拳頭。不知道過多久,慕修寧走過去開始撕扯那些刺目的照片,憤怒的砸爛了那些化學實驗的用具,他腦海裡不斷的迴旋當初張遠道對他說的話。
“我最看受不了化學這麼差的學生了,我負責教導她,一定會讓她的化學成績變好。”
“老師你可要嚴厲的教育她,你別看她那樣,未來是要成爲香薰師的,就這幅樣子,怎麼可能做的到。”
“是麼,那我可真要嚴厲起來了,放心交給我吧。”
放心交給我吧,放心交給我吧,放心交給我吧……
“該死!該死!該死!”
罪人。
不管是張遠道,還是他,都是罪人。
憤怒的在房間裡狂暴的砸着那些礙眼的東西,慕修寧的傷口猙開了鮮血滲透了白色的紗布也滲透了他的衣服,手上被碎掉的試管扎破流着血,慕修寧卻仍舊沒辦法停下來。
信誓旦旦以爲的沒有做錯的事情,爲什麼全部都是錯的。人性,爲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會延伸扭曲到這樣他完全無法預測的黑暗中去。
當時她的化學成績一點點變好,他真的以爲是張遠道的功勞,可是現在他去回想,也許是他誤會了。
她化學成績最後變好,是因爲她害怕,害怕如果自己的成績變差要被補習,所以拼命去學,去強逼着自己學好化學。
他離她那麼近,卻把她推出去了,所以他根本沒有看到那些被隱藏在真相下面的東西。
顧薰染,我們總是離的非常非常近,卻又分開的那樣那樣遠。
顧薰染,我們到底有沒有抵抗住命運?
顧薰染,我們……是不是被命運糾纏的更深了?
幾乎把張遠道的整個家都毀掉,慕修寧最後累的靠在門上坐下來,看着眼前的廢墟,雙手的血滴答滴答的落下來,傷口刺痛,慕修寧抓過一個不知道什麼的器皿,掏出火機點了手裡的照片扔了進去。
在火光中,他似乎出現了幻覺。
“修寧哥哥,媽媽說,我會成爲修寧哥哥的花神新娘,修寧哥哥會是我的新郎。新郎新娘……就是會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擡起手,慕修寧捂住了雙眼。
不,不對,我們是沒辦法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我不能做你的新郎,你也不會成爲我的新娘。
不知道在房間裡呆了多久,慕修寧扶着門緩緩的站了起來,推開門,門外還站着看守的人,慕修寧臉上的表情不清晰,在昏黃的樓道燈光中,慕修寧道:“把裡面的茶渣都清理了,我弄碎的東西全部扔到垃圾場去銷燬。”
“是,總裁。”兩個男人應了一聲就進房間裡善後,慕修寧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走出了樓棟。
杜寒就站在樓道那裡,看到他出來臉上手上都是血,而且表情木然,抿着脣杜寒忍下了關切的話,掏出手帕默默的遞給他,慕修寧擦了一把臉道:“杜寒你來開車,我們去……夜染住的地方。”
“是,總裁。”杜寒說着給他開了車門,自己替換了司機開了車。
今夜的霧氣還是不散,車窗外什麼都看不見,全部都籠罩在一片模糊中,慕修寧擦過了臉和手,把染血了的手帕扔在一邊,看着窗外沒有風景的風景沉默不語。
杜寒幾次看他,欲言又止,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
等到了夜染住的地方的樓下,杜寒回身道:“總裁要這麼上去嗎?要不要打個電話?”
“不,不上去,就在這裡就好。”慕修寧搖頭道。
他現在狼狽不堪不說,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就這樣在這裡吧。
杜寒抿着脣,點點頭沒再說話。
他只是過來看一眼,雖然他明知道什麼都看不到,樓層太高不說,而且還有霧。
現在連她住的地方是否開着燈他都不知道,他只是在想。
現在她在做什麼?也許在房間裡拿着劇本在背臺詞,也許在健身,今天是不是電視劇上映了,她或許正在看電視,和……那些人在一起。
可能是歐陽明宇,可能是煌月,又有可能大家都在。
要是都在的話,應該會很熱鬧,她心情應該也不錯吧。
許久許久,慕修寧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杜寒說:“我們每年投入的慈善資金不少,那些資金真的對這個社會有所幫助了嗎?”
杜寒愣了下回眸道:“當然有,總裁爲什麼忽然這麼問?”
“只是忽然發現,人真的很容易做無用功。”慕修寧抿了下脣,目光幽遠的看向那看不清楚的房間。
“杜寒,和教育部門聯繫下吧,商談成立督察機構,負責專門清理教育者中的那些垃圾,一想到還會有像張遠道那種人存在於教師這樣的行業中,我就覺得噁心透頂。不管要花費多少錢都無所謂,我要做這件事。”
他也許並不能彌補什麼,他早已經無法挽回了。
可是不管要花多少年,多少時間,多少金錢,他都不想再讓噩夢發生了,也不再希望哪一年會有一個像他一樣愚蠢的少年,明明經歷了一切,卻一無所知的愚蠢,然後在許多年後像他一樣的懊悔自己的無能爲力,懊悔當年的無所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