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轉勢易,當年的遠山鎮還只是一個偏遠小鎮,但自從在數年之前被人尋出了一片礦脈之後,遠山鎮已然成了大楚國炙手可熱的地方,僅僅在數年的時間內,這個小鎮就擴大了數倍,其繁華程度,比起一般的小都城來說都毫不遜色。
在鎮子中間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官家府邸,朱門高牆重重圍起,兩口雄獅盤踞門外,將整個府邸與外界全權隔開,隱隱露出了幾分的高深莫測,格外的引人注目。如今的遠山鎮雖然是今非昔比了,但是這座府邸仍舊是如同鶴立雞羣一般,跟據街頭巷裡的人們說這座府邸還是大楚國某個大世家的產業,這不由得是讓人浮想聯翩,也讓這裡成爲了鎮子裡的一道風景線,時常會有人來這裡瞻仰下,說上一些豪言壯志。
此時正是當陽十分,遠山鎮行道之上,行人來來往往,買賣聲,吆喝聲不間斷的響起,熱鬧非凡。但凡一個地方繁榮起來,首先衍生出的就是各色的商販,商販多了,買賣自然就多了起來,錢幣流通的多了,民自然也就富了。
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一素衣青年呆立在那官家府邸的硃紅大門前,良久也不見有什麼動靜。馮三是個活絡的人,十幾年前他還只是辦了個小茶攤,而此時,原來的茶攤已然是變成了一個不錯的茶館了,馮三也算是遠山鎮中上層的人了,這種變化雖然是依存於遠山鎮的繁榮之下,但是和自己本身的特點卻也不無關係,就像是此時他看那素衣青年在街道中間頂着太陽呆了好大一會兒,立時拿了碗涼茶走了過去,在他看來,這就叫做生意秘訣。
“小哥,我看你也站了這麼久了,”馮三道:“天氣炎熱,先喝碗涼茶吧。”
那素衣青年回過神來,看了下馮三,接過了涼茶道:“謝謝馮叔。”
馮三微微一愣,這少年喚他爲“馮叔”,那就是說他也是遠山鎮的人,可是,遠山鎮並沒有這號人啊!這遠山鎮的人都有誰,他豈會有不知道的,莫說是眼前像這少年那麼大的人,就算是穿着開襠褲的小娃兒也不會認不出啊!
說是沒有這號人,可是又偏偏有點眼熟,馮三上下打量了這青年一番,倒是也沒有繼續多想,繼而道:“先去我那裡坐坐吧,在那裡也是能看到這官家府邸的。”
要說這馮三在這塊地方呆了三十餘年,自從這官家府邸落成之後,像這素衣青年這般年歲來瞻仰官家之地的人,他也是看的多了去了,像這些青年,總會說出一番豪言壯志,什麼“他日,我亦當如此”“倘無駟馬高車,誓不重回故里”,他很自然的把眼前的這青年也當成了那種胸懷大志的青年。那素衣青年點點頭,跟着馮三進了茶館裡。
馮三的茶館可謂是遠山鎮一個與外界接觸的窗口,那裡有個說書的先生,時常會滔滔不絕的說着此時七國形勢,戰場上的奇計神謀,江湖俠客的義舉,鎮子裡大多數人也都時常會來這裡,圍在先生附近聽着那精彩絕倫的述說,可謂是津津樂道。這也是讓茶館邊上的位置空了下來,所有人都擠在了中間那塊位置上,那素衣青年向着整個茶館掃視了一番,就近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
一壺茶沏好,店小二此時也是忙於照顧那羣聽書的人,馮三是親自將茶端了上來。
半碗涼茶入腹,一陣清涼之意襲遍全身,那素衣青年道:“馮叔,你這涼茶挺獨特啊,當真是涼爽之極。”
這話讓馮三聽的舒服,笑道:“小哥,你這還真說對了,這涼茶啊,可不是隨意沏出來的,這可是我老馮家的獨門秘方,至於這茶葉,可是在我們遠山鎮的特產鋒尖茶,味道甘醇回味。”
少年笑了笑,轉而問道:“馮叔,這官家的府邸是什麼時候落於此處的?”
“小哥,你這還真問對人了,”馮三自己倒了一碗涼茶,徑自坐了下來,說道:“說起這府邸啊,鎮上很多人可能還不知道,據可靠消息說,這可是皇城賈氏的產業!皇城賈氏!這賈氏在我們楚國可是響噹噹的大氏族,可是四世三公,”說到此處,馮三頓了下,一口涼茶下肚,繼而續道,“不過啊,這裡以前可不是賈氏的產業,以前啊,這裡住的也是一戶大家,可惜啊,在十餘年前那戶人家卻盡皆死於一場怪異的大火之中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沒過兩個月,這賈氏便將這塊地購置了下來,返工動土,設下了這座府邸。”
那青年頓時疑惑道:“哦?這麼說來,那賈氏幹嘛來這裡購置產業?賈氏在皇城根基穩固,這麼會來這偏遠之地呢?”
馮三愣了下,這個他還真沒想過,略微思索了下,道:“這個,可能是這賈氏和以前的卓家交好吧,不希望看到卓家的封地就此荒僻,才接過了這遠山鎮罷,這裡也只是有着幾個賈氏的旁親,嫡系血脈,還沒有人來這裡。”
“哦?這賈氏和當年的卓家之間還有舊交?”素衣青年問道。
馮三道:“這是自然,我大楚國立國千餘年,這賈氏和卓氏一直都是輔國大氏族,兩族之間相互聯姻,可謂是脣齒相依,撐起了大楚國半壁江山!只是不知道爲何,後來卓家遭逢大難,竟是在數年之間整個氏
族都沒落了,那時可謂是震驚楚國啊,也是在那之後,纔有了遠山鎮的卓家。”
那素衣青年點點頭,回首看了看那府邸的硃紅大門,眼中似乎有着說不清楚的意味,杯茶入口,素衣青年放下了茶錢,走出了小店。
“這小哥看起來倒是很眼熟,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呢?”馮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素衣青年,直到那素衣青年消失在眼前,方纔自顧自的道:“莫非是當年的卓家小少爺?不可能啊,卓家當年不是盡皆被焚燬了嗎?不過說起來,這小哥和卓夫子還真有七分的相似……”
這素衣青年正是卓非凡,一晃十餘年,再次回到遠山鎮的時候,昔日的卓府早已經易主成了今日的朱門高牆,微微嘆息一聲,卓非凡漫走在街道之上,腦中卻是一陣茫然,滅門之仇揹負於身,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當年的事情,除了那賊人的聲音外,卻是再無其它線索,只是,這茫茫人海,要憑着那聲音找到那人,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正當此時,本來平靜的街道之上變得混亂起來,一陣打鬥之聲突地響起,卓非凡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白衣青年被三名男子攔了下來,那爲首的人身着青衣,雙目之中露出一股狠辣之色。
“項冉戚!東西交出來,我等不與你爲難。”
在其旁邊的素衣男子立時幫襯道:“項冉戚,如果命都沒了,你要那東西又有何用,交出來罷。”
白衣男子輕哼一聲,冷道:“何須多言!要想從我身上把東西拿走,儘管出手便是。”
“項兄,我等齊在恩師膝下求學,十數年的同窗之誼,你把東西交出來罷,我等也不想與你爲難。”黃衫男子略微嘆息道。
白衣男子聞言臉色急變,冷聲道:“虧你們還知道恩師的存在,當年恩師的教誨你等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此時竟還想謀奪我兵家傳承之物!當真是禽獸不如!”
“敬酒不吃吃罰酒!”爲首的那名青衣男子厲聲道,“你已然身受重傷,若是再不思進退,休怪我等不念同門之義!”
白衣男子項冉戚一拂袖,“要出手就出手,我等之間還談什麼同門之義!”
“那就別怪我三人心狠了!”話落,爲首的那青衣男子立時化作一道青光,帶起一道青芒直直射向項冉戚。
項冉戚一襲白衣無風而動,單手成兵,斜指南天,凌厲的勁氣奔騰不止,幾人早已經交手多次了,雙方也是知根知底,是而一出就是狠手,沒有絲毫的猶疑。
直到那青芒近身之時,項冉戚單手之兵迎了上去,一道白芒迸射,青白相接,只聞“噗!”的一聲悶響,勁力四散,那青衣男子被餘勁衝擊,髮髻崩碎,滿頭髮絲飛散開來,身子飛退,這青衣男子沒有料到對方有傷在身,還能施展出如此秘術,憑白的吃了一個虧,立時對着另外兩人喝道:“一起上!他堅持不了多久。”
那兩人也不猶疑,出手便是狠招,一人單手化兵,另一人身化白芒,左右合擊而來。
項冉戚與這三人師出同一人,但出手招式技法卻是天差地遠,並無痕跡可循。此時饒是項冉戚略高一籌,真的相較起來,卻也難以短時間內取勝,加上一路上被追殺至此,早已經是疲憊不堪,又是受了不輕的傷,此時三人合擊而來,他哪裡還是對手,僅僅在數招之後,就盡顯劣勢,不過是依靠着身法奇妙,左支右躲,毫無還手之力。
圍觀的衆人之中,很快就有人看出了這幾人的師承,“這是兵家的玄天兵鑑!這四人是兵家子弟,不過,不知道是出自哪一脈的。”
“這幾人年紀輕輕,能有這等修爲,倒也是不凡,不知道是何物,竟是惹得同門相殘。”
“如今的兵家早已經不再當年了,自從孫龐之事後,兵家便分爲兩脈,過了這麼多年,早已經不知道分出了多少派別,像這種相殘之事,早已經是見之不鮮了。”
“嘭!”一聲巨響,打斷圍觀之人的對話,一個巨坑在街道上出現,漫天的沙塵飄蕩,衆人不由得又退出了數丈,那白衣男子嘴角溢出了一絲鮮紅,身子搖搖欲墜。
同門之間出手狠辣如此,惹得衆人一陣唏噓,“唉,何止兵家紛亂,如今天下之勢,百家爭鳴,而各家之內亦是征伐不斷,縱橫古來相對,而法家演化出了法術勢三宗,儒家善惡兩脈亦是不遑多讓,就連墨家,也演化出了月神宮與晴日宗……”
正當衆人議論紛紛之時,項冉戚身上已經染上了不少的血跡,而那三名青衣人卻只是受了些輕傷,那爲首的青衣人說道:“項世兄,你還不願意交出來麼?”
項冉戚默然不語,苦苦的支撐的身子,那所化氣兵閃爍不定,似乎隨時都會消散一般。那爲首的青衣人冷哼一聲,隔着數丈的距離,凌空出指化作利劍,凌厲的勁力化作劍型,狂射而出,紛亂的勁道,似乎要斬斷空氣一般,漫天的沙塵被那一劍分成了兩半。
項冉戚暗歎了一聲,身體卻是連半分的力氣也擠不出來,氣兵終究是在此刻潰散,這一劍是絕命之劍!磅礴的劍氣凝成了實質,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這
驚天的一劍,項冉戚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等待着那絕命的一劍。
天地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項冉戚很平靜,這一瞬間,他沒有恨,沒有怨,連日的奔逃,早已經讓他身心疲憊無比了,此時,似乎還有種輕鬆的意味,只是,在他的心底卻很不甘,他不甘心!
正當這千鈞一髮之際,青色劍氣突起,浮蕩迴轉,比起那凝成實質的劍氣,這一道劍氣卻是顯得虛無縹緲,似乎稍微強烈一點的風,都會把這道劍氣吹散。對面的青衣人冷哼一聲,“找死!”,他冷冷的看了出手之人一眼,對於這等的劍氣,他完全無視它的出現,這是實力上的差距,沒人會認爲,這零散的劍氣,能擋住那道絕強之劍。
衆人心下皆驚歎於兵家奇術的威力,同時也爲那擋在項冉戚前方的人嗟嘆,玄天兵鑑的威力,實在是太強了,諸子百家的實力,並非是凌亂散修能夠抵抗的啊,一時間,衆人心下都有種慼慼然的感覺,世間,能得到諸子百家傳承的人,無一不是驚才豔豔之輩,普通人,哪能得到這等絕學奇術,那虛浮的劍氣,尚且未曾凝聚,如何能抗住那實質一般的絕強之劍?
衆人連連嘆息,就連普通人也看得出孰強孰弱,如此當真是螳臂當車。
“叮!”的一聲脆響,那道虛浮的青色劍氣與絕強的一劍接觸的一剎那,金器之聲刺耳,那凝成實質的劍停了下來,針尖對麥芒,讓衆人沒想到的是,那凝成實質的絕強一劍卻再難寸進,磅礴的氣勁四散開來,地上的青石板受不住那股壓力,立時化成粉末,兩股劍氣相交的地方,一股旋風捲起,凌厲的風力卷的周圍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嘭!”又是一聲巨響,兩股劍氣激起一道滔天氣浪,四下的房舍立時被摧毀,瞬間削爲平地,化作了漫天的沙塵。
那青衣男子看着有些訝異:“你是什麼人!”
“救人的人!”聲音很平靜,但越是平靜的聲音越讓人覺得不可捉摸,沙塵漫天,但對於對面的三個青衣人來說,卻絲毫不影響視線,出劍的,是一個素衣青年,此時正淡然的擋在了項冉戚的身前,而這素衣青年正是卓非凡。
三名青衣男子相互間交換了個眼神,爲首的那人問道:“此乃我兵家之事,閣下何故出手阻攔?”
“沒有什麼緣故,我就是想救人,救定了。”
爲首的那青衣人冷哼道:“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話落,人化青影,直衝而來,尚未落定的塵埃再次捲起。
青影尚未到,但那股勁風捲起的沙石卻已經突刺而來,每一粒沙石都彷彿是帶有千鈞的力道,開碑裂石,常人莫說擋住那青衣人的衝擊,就算是這些沙石,也足以取人性命。直到此時,卓非凡依舊沒有動,而那飛射而至的沙石卻是盡皆在他身前一丈之處化爲粉塵,彷彿那一丈的距離就是一道隔離線一般,無一能夠衝破那短短的距離。
那青影來勢更甚,那一道青光似乎要把天切開一般,只在瞬間便來到了卓非凡的身前。就在那青影觸及一丈禁區的時候,“叮!”長出一聲劍鳴,卓非凡鋒劍出鞘,沒有一點的花哨,劍鳴聲響徹,長劍直刺而出。兩道青光相接,一瞬間,一股氣浪濺射開來,這一招,兩人竟是不分伯仲!
那青衣人畢竟是帶傷而戰,此刻雖是勢均力敵,但卻絲毫提不起後勁,胸口一陣陣刺痛。而卓非凡的身後再次迸射出數到青色劍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虛無漂浮,就如同是雲煙一般,飄然而至。
數道劍氣齊聚,青萍劍訣在一瞬間爆發出威力,青萍劍氣匯成青萍淡影,青衣人身上的青芒瞬間被打散,一口鮮血涌出,那青衣人如同破布口袋一般倒飛出去。
另外那兩名同伴立時飛身而上扶住了他,那青衣人壓制不住傷勢,又是一口鮮血涌出,瞬間臉如金紙一般,毫無半點血色,胸口前,三道劍痕深及內裡,白肉翻出,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扶着他的兩名年輕人面面相覷,自己都受了些許傷,雖然不傷本源,但卻也難以發揮戰力,此時若是拼鬥起來,恐怕也是難以取勝。
一股真氣渡入體內,壓制住了傷勢,那青衣人緩過氣來,沉聲道:“朋友,莫非一定要與我兄弟三人爲難?”
卓非凡收劍回鞘,“我不過是意在救人,並非要與誰爲難,如果你們就此退走,我決然是絲毫不阻攔。”
“此人盜走我師門重寶,若是將本門之物交出來,我等三人自然是就此而走。”
卓非凡心中冷笑,他亦不願與此人做口舌之爭,“此事是你們師門之事,我管不到,我只是救人而已,如果幾位想在今天動手的話,就出手罷。”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旁邊的那素衣人怒道,“若非是我等有傷在身,何懼你這宵小之輩。”
“既不出手,那就請三位走吧,”卓非凡道。
“可否留下名號,他日我等比來答謝今日之事。”
卓非凡轉過身,扶住項冉戚,道:“卓非凡!”
“好!卓非凡!我記住了。”說罷,那素黃兩人攙扶着青衫男子轉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