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綵,鎮上的人都熱鬧非凡,只因這狀元娶親真是鎮上幾百年沒見過的好事。
而且還有個佳話流傳,說啊,這狀元郎本身只是個無所事事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小小子,但他有個愛好,就是愛和村兒裡的打漁妹玩。
打漁妹長得不漂亮,小時候身上還有鱗片狀的胎記,他也不介意,從家裡偷了一盒玫瑰酥出來給她。
那時候大家都困難。誰家基本上都不會把整盒的玫瑰酥只給一個小孩吃。
打漁妹被喂得高興,小小子趁熱打鐵,向她求了個親。
打漁妹也不傻,嗦了嗦吃的香噴噴,想了個辦法說:“光有吃的不行,我還要好多好多漂亮的首飾,就像隔壁王二嬸子那樣的。”
“我長大了買給你!”小小子缺了兩個門牙,卻笑得高興。
打漁妹一噘嘴:“你拿什麼買?打漁那點錢攢半年都不夠買個簪子的,人家王二嬸子的丈夫可是榜眼呢!”
“什麼是榜眼?”
“就是學習特別好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考個狀元回來,我就答應你啦!”
打漁妹此時心裡想的是白吃了一盒玫瑰酥,他那麼不學無術,累死了也考不到狀元。
小小子想的是,人家都給他目標了,那就得努力實現!爲了長大以後的媳婦兒,努力!
於是,柳如萱就這麼因爲一盒玫瑰酥就把自個兒給賣了,這事兒全村都知道了,都說是佳話,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蠢話。
因爲她根本就不喜歡吳文清。
當初不喜歡,之後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
不知道有多後悔小時候不懂事,貪嘴吃了人家的東西,現在穿上了大紅嫁衣的柳如萱後悔莫及。
其實……她不久之前還幻想着自己穿的這麼漂亮,嫁給心愛的人呢……她想,魔界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燦爛,不像海邊,陽光一照波光粼粼的燦耀亮眼。
可是魔界有他,那個基本上沒有表情,卻一旦有了表情,就和被陽光照耀的海平面一樣燦耀的男人。
淚水在眼裡打轉兒,她低下頭,想伸手抹一抹,卻掉落在衣袖之上,變成一抹深紅,氤氳開來。
“哎呀呀,大喜的日子可不要哭,剛擦得胭脂哭壞了,一會兒新郎官一掀蓋頭,瞧見的可是一張花花的臉呢!”
喜婆一邊逗她,一邊急忙擦了她臉上的淚痕。
柳如萱哭過了,心裡還是酸的,聽着門外的吹吹打打,默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喜婆開始講解洞房花燭夜所需要做的事:“……這姑娘家的名節可是最重要的,這女子呀,一旦嫁了人,之後可就只是這一個男人咯,也是不公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這女兒家換了第二茬就肯定招人罵,半輩子都揹着狐狸精浪蕩貨的名頭,我老婆子命不好,嫁了個沒能耐的男人,趴上去滾下來都不夠半刻鐘,多想改嫁啊,可是……哎大喜的日子不說這話,狀元郎看着模樣清秀,眼底有神。應該是個健壯的男兒,婆婆告訴你……不要緊張,到時候他……”
柳如萱默默低頭,聽着喜婆巴拉巴拉的講述,心裡想着。自個兒其實早就挑了一個不錯的,他興致好的時候能兩三個時辰,即便興致不好,也得有一個時辰的活兒。
他可是魔呢……就是總得提着逗着,不然根本不開竅……就好像對她根本沒興致。
可轉眼又想起風非夜說的,他說:“豹子其實最差了,咱們要都變成原型的話,他可就一刻鐘還不到,我能一個時辰呢,所以你可選好了哦,別到時候後悔。”
想着這種害臊的事兒,柳如萱有些臉紅,可是旋即卻又哭了。
喜婆以爲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又拿了巾帕來擦:“哎呀你可不要擔心呀,老婆子話說錯了,別往心裡去,這新婚之夜最重要的就是彼此都沒有負擔,別到時候嚇着新郎官……”
柳如萱一邊一個耳朵聽,一邊一個耳朵冒,心裡想着自己今後的悲慘生活。
婆家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她們想象中的冰清玉潔的女子。會怎樣?
吳文清發現自己心中所愛根本不是他,也不會容忍吧?
要回南海嗎?
可南海雖然是她家,卻根本不是想回去的地方,她寧願死在人間也不想回去。
死……她能怎麼死?
柳如萱默默的看着窗口,心底漸漸沉下來……
……
烏雲密佈。海邊的天氣很不好,突然就變天了,讓人措手不及。
一陣大風吹得來賀喜的賓客左右癱倒,隨後在衆人眼睛還沒睜開的情況下,柳如萱敲暈了喜婆,離開院落,不久之後,站在了瀚海邊上的木崖上。
當初她聽信了站在瀚海最高的木崖之上看日出,就可以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雖然真命天子沒遇到,但也算間接遇到了……想想過去的事。真是太可笑了,他只是給她灌了口魔氣報復而已,自己恬不知恥的跟上去,交託了一切之後,卻什麼都沒換回來。
“哈哈哈……”站在木崖邊兒上的柳如萱哈哈的笑,陰雲密佈,是龍氣散的太猛烈。
她現在雖然不抵一條百年幼龍的力道,但也算是有些小本事,這本事包括……把龍珠吐出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很想死在海里,龍珠纔剛剛成形,此時吐出來,她仍舊和人類一樣,會嗆水,會淹死。
她會成爲第一條淹死的龍吧……
這樣想着的柳如萱又哈哈的笑了幾聲。隨後一顆晶瑩的珠子吐出來,隨手便丟進海里!
“便宜你們了!哪條小魚若是吃了,包你成精不用謝我!”
龍珠丟出去的一瞬間,一道紅影從木崖上一躍而下,大紅喜服隨着周遭的風聲獵獵作響,如同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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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不知道的是,風非夜通知了焚天她要嫁人的消息,焚天先是毫無反應,後又砸了風魔殿的一間屋之後,消失不見。
他手裡抱了一塊玉,上好的玉,足足有臉盆那麼大……人界根本沒有。
哐噹一聲放在吳文清面前:“用這塊玉,換你這身喜服!”
吳文清嚇了一跳,這不是之前碰到過的那個人嗎?
畢竟是狀元郎,腦袋自然不差,略微一想,便猜到了具體情況。
難怪柳妹妹最近都魂不守舍的……不過看這男人的模樣,還真是蠢啊,竟然想到用錢來買人。
雖然這塊玉真的很漂亮,它的價值也真的很誘惑,看起來,買幾個城自封爲王也是可以的。
可他卻不願賣,因爲交易的不是錢,而是感情,於是裝傻。客氣道:“喜服裁縫店有很多,不必在小生這裡買。”
“你明知我在說什麼。”
“是是……”吳文清點頭,的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卻苦笑。
當日見他的時候,其實他就明白了。
柳如萱說不認識他。卻在他坐牢的時候茶不思飯不想的等了三天,一到時候,立刻去找他了。
吳文清聽沈大嬸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明白了……卻還是執拗的想要再努努力。
罷了,若沒有她。也沒有如今的狀元郎……他該放手給她更想要的。
於是吳文清十分君子的脫了衣裳給了焚天:“行,和你換。”
有了錢財,他還有功名,要多少女人都是有的,至於其他……再說吧。
焚天抓了喜服出門了。吳文清就當自個兒是大哥一般的交代了全部接手事宜,衆人驚愣,這娶親娶到一半兒,新郎官還換了一個?!
但兩個新郎貌似商量的很愉快,所以別人也不說什麼。照常娶親。
可當焚天接親時,外面的人喚了許久也沒瞧見人的時候,納悶兒的推門而入,卻只瞧見了個被打暈了而躺在地上的喜婆……
新娘子不見芳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