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薑還是老的辣,寒箏很快就看出我是故意在刺激她,壓下了氣憤的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的命真好。”
“怎麼呢?”
“上天能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而我,沒有。”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張美得不像人的臉,帶着一絲絲的苦澀。略搖搖頭,或許在告訴自己別妄想。
更可笑的是,剛纔我還是和她敵對的,而這會兒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竟然有點心酸她了。
多少次的感同身受,我都快變成婦女大使了,就因爲我的上輩子典型的苦逼,因爲自己蠢。
可是蠢就蠢了,我相信,比我蠢的女人更多,爲了男人,什麼事都做過了,任勞任怨無怨無悔這種詞,很多女人身上都揹着。
正因如此,我對每個女人都是善意的,希望她們可以幸福。不要走我的路。
走了我的路的,我儘量的會幫一把,省的像我一樣泥足深陷。
然而她說的也是對的,過去了的事情挽救不回來,而我,真是上天的幸運。
“來聊聊吧。”寒箏招了招手,意思是讓我跟着她走。
我一開始沒動,只是看着,直到她走到一棵樹下面,那樹下有一套石桌子石椅子,思慮再三,我就過去坐下在她對面。
“喝茶。”她遞給我一個空杯,之後用茶壺倒滿。
我伸手推拒了一下:“不喝,怕有毒。”
“哈,你真可愛……若是想毒,我早就毒死你了,不會等到現在。”寒箏呵呵一笑,黑色的水袖略微一挽,自己喝下了那茶:“其實,我早就想找機會和你聊聊。”
“聊什麼呢?”
“聊……我想盡辦法讓你爲我所用。最後卻發現你……嗯……按你們那邊的說法怎麼說的?”
“什麼?”
她想了很久,才找到了確定的詞彙:“你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哈哈……從什麼時候開始?”
“嗯,從發現你是仙人轉世之後,你的丈夫還擁有魔墜。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不是麼?”
“所以,真的因爲我是明媃的一部分,所以你才選了我?”
“是你自己選了你自己……我所做的,就是把你帶來這個世界,然後你就逃走啦。”
“我哪有逃?”
“哈……也是我算計的有誤,誰知道你的另一部分和那傢伙有關係呢?我算計的所有全都失控了,不得不改變打法。卻發現,他拼命的攪合我,不停的攪合,我也真是……氣炸了。”
“嘿嘿……”我摸了摸鼻子。寒箏說這樣的話還真像個人,雖然仇敵對話有點奇怪,但說的也的確是肺腑之言。
“說實話,你嫁給他。後悔嗎?”
“後悔過。”我安靜的點頭:“只要是人,做出某件事之後,就都會有後悔。特別是婚姻,哪個女人都後悔過。特別是每次吵架生氣的時候都會後悔,但多半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畢竟快樂比後悔要多得多,是吧。”
“是啊……”她又嘆了口氣,莞爾一笑:“那如果讓你離開呢?”
“怎麼個離開法?”
“我說實話,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拿回那顆寶珠,就是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那是你親生的孩子,我沒猜錯的話,就生過這一個吧?”
“嗯。”
“我也生過一個孩子,但我有兩個孩子……說起來不算一個孃的,我對這兩個孩子,感情截然不同。”
“哦?”
“你猜猜我更喜歡哪一個?”
“我猜……是那條小龍吧。”
“爲什麼這麼猜?”
寒箏略想了一下。平靜的給出答案:“因爲他繼承的是龍族的血脈,將來的發展更無限。”
我心裡立刻就笑了,這也真是個局外人看起來給的最好的方案了,可是答案卻不是這樣。
“或許只有你這麼想。”我看着她的眼睛。說出來的話有一些痠痛:“我其實是個自私的媽媽,焚音不是我自己生下來的,也不是我從小帶大的,這感覺就是有一點奇怪。所以把他放在別人身邊再繼續養着也不覺得有多難受。但蝦蝦是我自己生的,即使是小蛇,和焚音的龍族血統根本比不上,我卻真的更喜歡她。”
“你的意思是……?”
“我表面上能做到不偏不倚,但我心裡卻明知道我更思念哪一個。我常常在心中埋怨,如果沒有你,蝦蝦現在在我身邊,日日陪着我,而不會被寄養在別人家,不會讓我這個當孃的日思夜想。但同樣的,焚音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因爲他不在我身邊而埋怨別人。你說我是不是偏心。”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智商挺高的,但是情商不怎麼高。你兒子比你強多了。”
“……”寒箏撇撇嘴,不和我爭論這個,但眼底的變化卻多得很。
“我的意思是……明明都是親生的,從自己肚子裡分割出來的肉,怎麼就可以這樣利用?拋棄?”
“呵呵……原來如此。”
“韓墨羽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麼?一個有血緣的附屬品?還是什麼?”
寒箏想了很久很久,最終才平靜的給出答案。
“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孽種而已。”
她的話說的簡簡單單的,臉上的笑,仍舊是那麼漂亮的攝人心魄,可是。我看着她,卻突然打了個冷顫。
“你真可怕……”
“是啊,我真可怕。”寒箏口中嘖了一聲,又是一杯茶下肚,開口:“知道嗎,我隨時都可以拿走那顆玄天寶珠。”
“那你爲什麼不拿?”
“天知道我爲什麼不拿!”寒箏不知怎的,突然一生氣,手腕一翻,剛喝光了的茶杯啪嗒一下的丟在樹上:“我還想問問你爲什麼吃了他的蛇珠!我當初沒打算殺了他你知道嗎!他有一顆蛇珠和一顆龍珠的事情我清楚着呢!玄天寶珠會和龍珠融合在一起!還會留下一顆蛇珠,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如今拿出來就死的這種局面是誰造成的?是誰?!”
“……是我。”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頓尖細吼聲給嚇得抖了抖,嚥了口口水,弱弱的回答:“……可是。那也是因爲兩個珠子排斥啊,我肯定是要留好的給他的,當初要不是萬不得已,我哪會吃那顆蛇珠……還把我自己凍成大冰坨三年。”
“萬不得已……呵呵。你也以爲你是對他好,實際上呢?”她晃了晃,哼了一聲:“你只說我是個狠心的母親!我若狠心,他早就死了!”
寒箏甚至一瞬間氣的雙眼飄紅,把茶杯丟了還不算,一伸手,將茶壺和桌子上的杯子全都劃了下去。
我也知道她心裡有苦楚,這麼一說出來,我也理解了,所以一下就沒有剛纔那麼有骨氣了,弱弱的說話。
“淡定點,生活就是一套杯具……砸了也於事無補,它會……變成破碎的杯具。”
之後我顫顫巍巍的撿起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省的一會兒誰踩了腳上再割破了……
寒箏見我低頭撿那些茶杯,也沒說話,都撿完之後才繼續怒罵:“我本打算在玄天寶珠融合了龍珠之後拿回來,讓我去報仇!沒打算害他性命!可你!你吃了他的蛇珠!現在我是拿還是不拿?”
一個躥身,寒箏狠狠的拽着我的脖領,本身挺暗淡優雅的嗓音變得很瘋狂:“你告訴我!拿還是不拿?!”
“那就別拿了啊……”我被掖的一愣,苦笑:“畢竟是你親兒子,有什麼比得上母子天倫啊?你扮作梅妃死去之後,他爲此傷心了好多年,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之前,根本就不讓提起這事,你……”
“你懂什麼!你以爲我想?我爲什麼要這些東西?若不是被逼得緊了,誰想害自己的親兒子?!”
“被逼得緊了?”我聽了這話就有點疑惑:“誰?誰在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