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館老闆很快端上了兩碗新鮮做好的陽春麪。
這麪碗很大,和溫雪輕的頭一樣大。
這麪館老闆做生意,很厚道,溫雪輕如是想。
再看這麪湯,清透明亮,麪條根根分明,上面灑上了小段蔥花,青翠可人。
白色的霧氣氤氳而起,迷得人雙眼霧濛濛的。
“嚐嚐,這陽春麪保管讓你吃了念念不忘。”
確實,這陽春麪色味俱全,便是她用過晚膳,此時也忍不住被勾起了胃裡的饞蟲。
但她沒陸陳詞那麼大的食量,雙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吃着面。
勁道!
又喝了一口湯,鮮!
“嗝~”
陸陳詞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裡帶着少許戲謔神情。
溫雪輕正低着頭,雙頰微紅。
這一大碗陽春麪,她便吃了大半碗,以往可沒這麼大食量。
“能吃是福,我哥哥說的。”說到此處,她又有了底氣。
見小姑娘俏生生的笑着的,嬌俏喜人。
陸陳詞眼中也靜靜流淌着溫柔的神情,一切都是在不自覺之中流露出來的。
他恍然想起,自己家中,只自己一個獨自,那等兄弟敦倫的溫暖,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
“走吧。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家。”
溫雪輕下意識跟着他起身,走到門口,停住了。
“怎麼?還沒吃飽?”
“不是,還沒付賬。”
溫雪輕站在門口,看那麪館的老闆還背對着他們專注的擀麪,轉過身來,就看見一個小姑娘直直的看着他,面上泛上一層紅雲。
“怎麼了小姑娘?”
麪館老闆很是親切,越是這樣,溫雪輕對接下來即將要賒賬的事更是難以啓齒。
她猶豫着摸了摸頭頂的青爻,尋思着若是再把他拿出來抵賬,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老闆,你做的面很好吃。”她蹦出來這麼一句話,卻是極其真誠的誇讚。
“有眼光。”
“那老闆,這面,我能不能……賒賬啊?”到底是把那句話憋出來了。
旁邊陸陳詞瞅着她這窘迫的樣子,已經忍了很久的笑。
老闆也是一臉納悶,他也笑了:“是這小子跟你說了什麼?這小子在我這裡吃麪從來不付錢,你是跟他一塊來的,也不用付錢了。”
還有這茬?
那他來之前攛掇着自己賒賬,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溫雪輕瞪了她一眼,扭頭出去了。
“小姑娘走了,還不追?”
陸陳詞卻慢悠悠的說:“她跟一般的小姑娘不同……”
“但到底是你把人帶來的,之前…你可從沒把人帶來我這裡,看來,這小姑娘還是你信任的人。”
這話卻讓陸陳詞瞬間沉默,他眉頭微皺,似也在確認,自己竟然會信任一個小姑娘?
罷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影響不了他什麼。
收回思緒,又看向麪館老闆,緩緩說出一句話:“師父,你準備何時回來?”
“我隱於此地,有多久了?”
陸陳詞下意識回答:“十年了。”
“十年了,足以讓人忘記很多東西。”這話語裡彷彿蘊含着些許滄桑的情緒。
“有些東西是無法忘記的,師父,你躲在此處,就能做到徹底的遺忘嗎?”陸陳詞語氣有些凝重。
那麪館老闆搖搖頭,默不作聲轉回去揉麪。
見此,陸陳詞也就明白了,他每次來這裡,總會跟老闆提一句,而每次都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已經習慣了。
溫雪輕回到了溫府,從樹上突然跳下來一個人來,溫雪輕皺着眉頭看着眼前一身黑的盜羽。
“你去了何處?我還以爲你追着那人前去,遭了不幸,看來那人無意要你性命。”
盜羽也是練家子,自然察覺出那人功夫不淺。
他之所以守在這裡,就是想確認溫雪輕的死訊。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命大,還有她那超乎常人的本事,應該也不會那麼容易死。
“屍體呢?”溫雪輕問。
“自然是銀貨兩訖了。”
果然最後屍體還是到了陸陳詞手裡。
他到底在調查什麼?
溫雪輕低頭想着事情,回頭一看,那盜羽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也好,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今後大抵是不會再遇見了。
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第二日,溫雪輕去了縣衙,將事情全盤告知溫慕和。
溫慕和也是意外,完全沒想到這都能遇到溫雪輕。
“雪輕,你對陸陳詞,怎麼看?”
“大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個問題,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陸陳詞此人的出現,太過意外。
他原先只是一個陌生人,身上卻有着不確定的因素,最讓人在意的,還是青爻的話。
陸陳詞,真能感知到青爻的身份嗎?
“我跟他不熟。”縱是心裡有百般不解,最後她也只能這麼說。
溫慕和看着溫雪輕的臉,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真叫個欲言又止。
總歸現在那具屍體不在她手上,也不會給溫府的人帶來麻煩。
但還有一件事,就是鶯鶯妹妹的屍體。
“方纔大理寺的人送來了一具屍體,說是案件已經結束,那具屍體交由我們處置。”
溫雪輕訝異擡頭,溫慕和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一絲絲的複雜:“這件事應該是陸陳詞差人去辦的,他現在人雖然不在大理寺,說的話卻還是管用的。”
“嗯……”
這下又欠了他一頓飯。
那屍體果然是鶯鶯妹妹的,當晚,溫雪輕就把屍體帶去郊外,葬在鶯鶯墓旁。
她對着那墓碑拜了拜,又從身後掏出一個物什。
另外刨出一個小坑,將那東西埋在鶯鶯的墓碑前。
“對不住,我不太會吹壎,想你這對這東西看重,日後在下面,也要用它吹奏樂曲給你妹妹聽。”
灑上最後一捧土,溫雪輕輕撫着墓碑,最後掏出一張符紙,喃喃嘀咕附上一句口訣,
符紙靜靜燃燒,符灰落在墓碑上,是淨化之後的殘渣。
至此,儀式結束。
她又凝望着那墓碑,看了許久,語氣緩慢又堅定的說道:
“走好。世間種種不公,最後都會大白天下……我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