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尚得知自己被選中,將要前往長安被編進火器師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因爲火器師在草原幾場作戰表現出來的戰鬥力,除非是完全無法得到消息的人,要不然都知道冷兵器即將面臨淘汰,只有火器纔是未來。
在這個現狀下,哪些人能夠優先進入火器部隊,就等於是先別人一步熟悉什麼是火器。等待另外一些部隊要整編成爲火器師,很有可能會被抽調過去成爲“樣板”,過程中職位提一提是必然的事情。
“整個縣,就我一個?”賈尚知道別人說自己傻,但他認爲做什麼都要一絲不苟,表現出來的只是刻板,纔不是傻。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屯長蔡平,還是不敢置信地問:“就我一個?”
蔡平是縣裡挑選出來送賈尚到長安的帶隊者,他們會出動一個什的人手,專門來護送賈尚。
動用一個什來護送幾乎是與縣長出行沒差別了,有差別的地方僅是賈尚打不出儀仗罷了。
“對,整個縣就你被選中了。”蔡平是到兵社直接找賈尚,內心裡對賈尚能被選中無比羨慕,對呆愣呆愣的賈尚催促道:“雖然還有七天的時間,但是早一天到,你能更熟悉環境。還不去收拾行禮,好早些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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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和我娘?”賈尚確認下來,狂喜的同時,又問:“不用告訴我爹我娘,直接走?”
“黃兵曹昨天已經前去通知。”蔡平笑着說道:“及早出發也是你爹的意思。”
本來幼娘是想着賈尚能回家一趟,就是回不了家也想讓賈偉給送點錢財和添些衣裳。
賈偉一度也有那樣的衝動,後面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全縣就被挑中了一個,聽聞縣長和縣裡有頭面的人物已經前往慰問過賈尚,後面還要來賈府做客。
賈家以前在縣裡是有名氣,因爲賈尚是全縣唯一一個被挑中要去火器師的人,現在賈家的名氣更大,與趙家已經不是同一層次,相信以後賈家壓趙家一頭是必然的事情。
事實上也是那樣,趙兵得知賈尚被選入火器師,後一腳就到賈府道賀,話裡話外除了羨慕嫉妒之外,已經向賈偉低了頭,只差表態後面鄉里賈偉做大他做小了。
風頭已經足夠大了,就沒必要讓孩子回家來粘上那些煙火氣,應該是儘快前往軍營,提前一天到說不定能給官長更多的好印象。
至於送錢財什麼的,等忙完了差人送過去也行。雖然是在軍中,可是身上有足夠的錢財,能吃喝得更好一些,再則是人都需要人情往來的嘛。
衣裳什麼的就沒必要了,人進入軍隊,軍隊給予的配置是各方各面,平時都是身穿制服,只有軍隊潰散了,需要僞裝逃命纔有穿平時衣裳的機會。送去衣裳,寓意相當的不好。
“哦。”賈尚對於去火器師也是有着十足的期待,點頭道:“那就麻煩蔡官長了。”
蔡平今年三十一歲,是縣裡面郡縣兵體系的屯長。
年紀到了那個歲數是一個屯長,哪怕只是郡縣兵體系內的屯長,應該說也是混得不差了,就是蔡平自個兒清楚,自己幾乎是沒有什麼上升空間了。
賈尚今年才十九歲,他的老子是八級爵位,身爲嫡長子就是一事無成到了最後也會削一級繼承老子的爵位,怎麼都會是一個公大夫。
漢帝國是允許爵位被繼承,有爵位的人一般是會選擇自己的嫡長子來繼承,只有一些嫡長子身上有着不輸父親的爵位,父親的那個爵位纔會選擇另外的子嗣來繼承。
本來能夠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的人,偏偏自己又是那麼的爭氣,爭氣了還得到應該有的機會,別人羨慕歸羨慕,卻是要服氣。
“火器師有的是上戰場的機會。”蔡平將話講開:“我是知道火器犀利的人,很清楚便是一名步槍兵想要獲取一顆首級也是易事。估計再過個兩三年,你的爵位都與我平等甚至更高,到時候縣裡又出現一個四級爵位以上的人,縣裡也能得到好處。護送僅是小事,別忘記家鄉便是。”
漢帝國各地方評價政績,一般是考覈人口多寡,然後是交納的稅額,縣裡面的基礎建設也是一方面,出了多少有爵者更是政績的一部分。
縣裡出了有爵者額,算是縣長等行政人員以及地方軍方所屬教民有方,多多少少也是一個功績。
要是一個縣有人立功獲得了高等爵位,評價的時候哪怕是各方面馬馬虎虎,必然也是會被評價一個“良”,然後爵位獲得者難道不會回饋家鄉?
看一看那些出了侯爵的地方,就算是侯爵平時沒幫助或回饋家鄉,僅是家鄉出了一名侯爵,外鄉人不說是處處忍讓什麼的,該有的公平還是要保證,不然誰知道受欺負了會不會去找同鄉的侯爵。
要是侯爵對家鄉有深厚感情,處處關注和照顧之下,再拉一下好項目,家鄉得到的受益簡直就是超乎想象。
漢帝國的侯爵在海外還有侯國,大部分好的職位肯定是侯爵的親屬得了去,另外一些職位或是找幫手,難道不是找更可靠的家鄉人?
無一例外的是,那些侯爵能夠挑選人手的前提下,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家鄉人。
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如果能夠力挺一個家鄉人,使他立功不斷升級爵位,一直到成爲一名侯爵,相信所有縣鄉都會不留餘力地進行幫助。
賈尚是在敲鑼打鼓的歡送下啓程了,走時街道滿是來送的鄉里鄉親。他能從鄉里鄉親的臉上看到一種叫作期待的表情,年輕的他不是那麼明白爲什麼。
“都希望你能有所建樹。”蔡平有些話是往直白了說:“就好像你長大的那個‘裡’,不是因爲有賈公,有好的事情能爭取一下。”
賈尚也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好像真的是那麼一回事。
“這……”賈尚既是開心又是忐忑地說:“小子只是進入火器師,還不知道怎麼樣。着實當不起鄉親們的期盼。”
“你必須要當得起。”蔡平也是縣裡人,很認真地說:“有壓力纔會有動力。要是遇到什麼邁不過去的坎,想一想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再想一想鄉里鄉親,那麼多的殷切期盼,不要輕言放棄。”
賈尚只感覺壓力山大。
雍縣到長安有四百三十里的路程,他們是騎馬而行。
一路上在一些鄉鎮或縣城歇息,能夠發現沿途是陷入一片忙碌。
這一次將軍府簽發徵召文書,是針對關中各郡縣進行徵調,各地方是陷入了熱烈的氣氛。
受到徵召對於當代的漢人來說並不是什麼禍事,相反是一件好事。
有些是忘不了崢嶸歲月的老兵,他們對於還能受到軍隊徵召的心態是美滋滋,除了證明軍隊依然記得自己,想的是能不能將自己的爵位再往上那麼升一升。
更多是早在期盼能夠受到徵召的小夥子,他們這一代人是聽着父輩的故事長大,誰都想像自己的父輩那樣,前往戰場博取自己的功名,成爲下一代人聽取故事中的主角。
“你們是要前往長安?”
“是。”
國道路旁的一間茶館,趕路的人只要不是太趕,看到了口渴了,停下來喝些茶水耽誤個十來分鐘並不是事。
“巧了!”姜超臉上一樂:“我們也是啊!”
剛纔他們聽到隔壁桌在談火器師的事情,留心聽了一小會,知道隔壁桌的那隊伍是護送一個人前往火器師報到。
蔡平同樣一樂,問道:“護送鄉里的小夥子去的?”
“可不是嘛?”姜超確認無誤,目光巡視了一圈,看到姜尚最年輕,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定被徵召前往火器師的人就是他了:“我們是從平囊來的。一路上已經趕了四天的路。”
姜偉也認爲對方最年輕的人就是受到徵召的人。他湊合過去,笑着說:“我們很可能就是同一部隊的袍澤了。我叫姜偉,你呢?”
賈尚說了自己的名字,沉默了一下下突然說:“你的名與我父親相同。”
姜偉聽得一個愣神。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聊天有那麼聊的嗎?直接來一句自個兒的父親名與某某誰一樣,是認爹呢,還是怎麼地,多尷尬啊!
賈尚那話說出去自己也後悔了。
“呃……”賈偉僵硬着臉,說道:“我們那,全縣就我一個,你們呢?”
“一樣。”賈尚內心無比的尷尬,又是一小會的沉默,才繼續往下說:“現在往長安趕的隊伍,是不是都像我們一樣?”
姜偉發現姜尚就壓根沒法好好聊天,哪能是向長安趕路的人都像他們一樣,沒見國道上驅車趕路的大多是商賈,步行的人是佔了多數。
真要是縣裡有公務在身的話,漢帝國就不是一個缺馬的國家,一個縣就是再窮難道還湊不出十來匹馬?趕路優先選擇就是騎馬而行。
又有另外一支馬隊下了國道來到這一件茶館,十來人看上去雖然是風塵僕僕的模樣,看着卻是精神頭十足。
“店家,馬的料往好了用,店裡有吃的也往夠了上。”江方目光在茶館的棚子裡看了一圈,一眼就看出大多是行伍的人,對旁邊的人說:“這年頭,國道上的軍人或同行真多啊。”
他們是從長安方向去西北面,一路上真的看到太多的小股部隊或是捕奴隊,更多的是由東向西,少量是從西到東。
“幾位。”江方看到茶館已經沒桌子,有那麼兩桌人坐得不是那麼滿,用商量的語氣說:“可否湊一湊?”
那兩桌沒湊滿的,是姜超和蔡平帶隊的隊伍,他們先後給出迴應,自然是能湊一湊。
“你們是要去長安報到的?”江方滿滿都是羨慕地說:“全國就關中下了徵召兵源的命令,其餘地方完全沒有動靜。這不,瞧着僅有關中徵調兵源不會是兩三年的事情,我們就湊了五十來人,打算去西域找一找機會。”
他們五十來人,只有十來人湊成了一桌,其餘人就只能是隨意找個地方。
能夠坐上桌的人,一看就是較爲彪悍的人。另外的人對他們坐上桌,沒有表達什麼不滿。
蔡平和姜超對視了一眼,納悶這人怎麼那麼自來熟。
“聽口音,是關東人?”蔡平有去過關東服徭役,能聽出那明顯的關東口音:“消息很是靈通的嘛。這纔過去多久,都到始平郡了。”
“九天。”江方比劃了一個九的手勢,說道:“我們聽到消息從泰山往西面走,到這裡一共用了九天。”
那是將近兩千裡的路程,只花了九天就走了那麼遠?
“這不是有國道嘛!”江方咧着嘴,笑呵呵地說:“俺們之前乾的就是流血的活,對於抓住機會比誰都清楚。很多時候在趕路上多付出一些花費,比別人更早一天抵達,很可能就將花出去的賺回來,還能餘下更多。”
他們是到了鉅鹿郡轉乘的馳道軌車,路上能夠走軌道就完全不計較多花錢,其餘路段因爲是走國道的關係,纔在九天之內趕了將近兩千里路。
“要是沒國道(馳道),我們應該纔到了濟陰郡?”江方滿是感慨地說:“沒有出門,是無法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大漢是有什麼樣的變化。要是出了國,你們會發現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那便是大漢與蠻夷。大漢爲文明之巔峰,其餘蠻夷哪怕不是茹毛飲血之輩,也好不到哪去。”
衆人看出來了,江方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說不定還是長期身在國外打拼。
姜超對於交際明顯更活絡一些,問道:“兄弟去最遠的地方,是哪兒?”
“最遠啊?”江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下,微微昂起了頭,說道:“應該是泰西封了吧?”
泰西封?很多人連名字都沒有聽過,更不要說知道是在哪了。
“那是薩珊的都城。”江方認爲自己說話的時候昂起頭沒什麼不對,誰讓自己的見識那麼廣:“是三年前的事了。”
衆人多少是知道漢帝國已經與薩珊進入戰爭狀態,不由想從江方這裡知道更多關於波斯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