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靡部與圖三部合流三百人向前,他們的隊伍顯得鬆鬆垮垮,大抵是一些拿着盾牌的人在前,手持弓箭的人在後。他們的盾牌不是什麼好貨色,其實就是胡亂拼湊起來的木板盾,少量是蒙皮盾。三百多人裡面極少纔會有金屬武器,大部分是手持木棍。
與之進攻一方如浪潮的吶喊聲相比,列陣而待的漢部軍陣沒有發出哪怕是一絲的聲音。
這一股沉默中的軍隊在敵軍接近三百米之內的時候纔有動靜,前方的劍士和長矛手給弓兵讓開位置。
互相只距離二百五十米,禿靡部和圖三部的弓兵加快了步伐,他們吶喊着,一邊跑一邊做好張弦搭箭的準備。
二百米,由禿靡部和圖三部發出的吶喊聲更大,與之相對的是依然顯得一片肅靜的漢部軍陣。
“不好對付啊!”爾明城眉頭深皺:“太沉靜了,太沉得住氣了。”
歷史上曾經有那麼一支軍隊,他們身穿黑衣黑甲臨陣極少會出聲,攻勢如火,守時如山。這支軍隊從綿綿秦嶺走出,揮舞長戈,唱着“赳赳老秦”,用十年的時間一統天下。
很多時候聲音大不代表威風雄壯,倒是沉默充滿了力量。正在吶喊的禿靡部和圖三部,他們越接近自己的對手,看着敵軍陣型沒有任何動搖,耳朵裡聽不到敵軍的任何聲音,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壓迫感卻是撲面而來,使得他們越來越多的人閉上嘴巴,臉上出現遲疑。
這年頭的弓,射程有多遠呢?該是不同張力的弓,射程也不一致。普通人最多是使用一石弓,只有能稱得上猛士的人才能拉得開二石以上的弓,能拉三石可謂超級猛士,五石以上屬於非人。
一石弓的射程大概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其實超過六十米就該顯得很飄。
雙方在互相間的距離拉到百米的時候,一陣陣的弓弦聲響起,然後一枝枝的箭矢被射向了天空。
爲什麼百米就射箭?那是因爲有一方在跑動,箭矢從射出到落下需要一個過程,該過程足夠讓賣力前奔的人前進個十來米。
胡人那邊的弓是多少張力,然後箭矢是什麼樣,等等的一些東西劉彥並不清楚,他手下弓兵的武器是系統出產,默認就是一石張力的弓,箭矢的杆包括箭鏃絕對是該時代最佳。
知道嗎?弓箭手能夠射多遠,精確率又有多準,不但是取決於弓箭手本身技藝,弓和箭矢,特別是箭桿的重要性絕對遠超想象。中華第一神箭手養由基一生只有三枝箭反覆使用,非戰時三枝箭是被侍奉在楚國宗廟,戰時才由楚王賜給養由基。據說,那三枝箭是當時箭桿從任何角度的最佳,因此待遇簡直是堪比現代的核武器級別。
雙方互射數輪箭矢,箭還在天上飛的時候,弓兵不是原地停步就是往後撤,胡人的近戰兵繼續向前,漢部這邊的劍士和長矛兵亦是成隊列推進。
慘叫聲在戰場出現了,雙方都有中箭倒下的人,不過數量都不是太多。
漢部這一邊是有甲冑有盾牌的劍士在前,再則是胡人射來的箭矢箭桿不規則,顯得亂飄飄很無力;胡人那邊盾牌起到的作用不是最大,起到防護力的是那身厚厚的羊皮襖,可以看到不少身穿厚羊皮襖的胡人身上插着箭矢還能活蹦亂跳。
胡人再次爆發起了吶喊聲,他們揮舞着兵器,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臉上表情變得猙獰。他們認爲這樣能夠儘可能地恐嚇對手。
漢部士兵保持沉默,踩踏着相同節奏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地向前推進,整齊的踏步聲給人無窮的壓迫感。
兩股“洪流”撞到了一起,盾牌與盾牌的相碰,肉體與兵器的交織,各種聲音開始出現。
胡人極少擁有金屬兵器,其實哪怕是有,胡人的兵器與漢部士兵的兵器互劈,毀壞的也絕對不會是漢部士兵手中的武器。
一片寒光忽閃着,一聲聲短暫而淒厲的慘叫聲被喊出,那是戰劍或長矛在軍陣的推進中頻繁揮出或捅出。
胡人大多數手裡只是有木棍,類如狼牙棒的鈍器有足夠的力氣是有很強的殺傷力,但削尖了的木棍對付有穿甲的人着實效果堪憂。他們可以一次、兩次用鈍器擊中漢部士兵,漢部士兵被擊打一次、兩次只會受傷,可他們只要稍微被戰劍或長矛一捅絕對是身上出現血淋淋的窟窿。
從外面的視線看去,漢部的軍隊一直都是保持着緊密的陣型,鬆鬆垮垮的禿靡部和圖三部衝上去,等待兩股人撞擊到了一起,不到數分鐘戰場的變化很快就顯現,是漢部的軍隊緩慢但卻穩健地向前推進。
“敗了。”爾明城話音剛落,禿靡部和圖三部的後隊已經掉頭在跑。他深吸一口氣:“對方太穩了,穩到根本不會因爲任何外在因素改變自己的節奏。”
紀昌不斷在點頭,他說:“對方沒有追擊,是退回了剛纔的位置。”
短暫的廝殺看去似乎不怎麼激烈,可是隻要看去就會明白那是錯覺。
剛剛交戰的場地,能夠清楚地看見躺臥着戰死者的遺體和傷者,沒有死去的人留在戰場上呻吟、慘嚎,個別地方的屍體根本就是成堆疊的景象。
禿靡部和圖三部進攻前有三百餘人,逃回去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百,他們認爲安全之後才停止下來,每個人都是驚魂未定,許多人會用恐懼的目光看向剛纔交手的敵人,那支回到本位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沉默軍隊。
“太……可怕了!他們不吭不響,受傷也不會後退。”
“是、是啊!我看到有人擊中了他們,可是他們卻無視傷痛,不斷又不斷刺出長矛!”
活下來的人驚懼地談論着,將言語總彙起來,用“悍不畏死”就能進行概括。
是太穩了,漢部所表現出來的就是,不管世界起了什麼變化,自身依然是吾行吾素絕不動搖。在任何人看來,這樣的軍隊如果不叫精銳,那還有什麼部隊可以稱作精銳呢?
爾明城也不知道是爲了鼓舞士氣,又或者是真的察覺到了對方的破綻,大聲說了一句:“穩是穩,卻顯得有些僵硬。”然後對着後方下達了一些命令。
禿靡部和圖三部的敗兵沒有回去與大隊會合,雜胡投靠又戰敗肯定是要再次被推上去挨刀,現在勝敗已經不是從人數判斷,他們親自與漢部交手了一下,很清楚漢部人雖然少,但真的是超級難對付啊。
遠處觀看戰局的拓跋秀,她用着的目光看着劉彥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看了剛纔兩軍的廝殺,內心裡突然發現劉彥的身材很高大偉岸,眼神迷離……好吧,其實她是在想:“那些士兵是他訓練的嗎?代國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得到他!真真是一個練兵的大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