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靖的心情煩躁是隨着高密郡的郡守向方到來暫時平息了一些,可是沒有多久就變得更加煩躁。
“那支部隊就成了慕容鮮卑的了?”姚靖簡直難以理解:“他們找死嗎?”
高密郡發生了劇變,不是指漢部的軍隊入侵,是指斐燕所率的軍隊竟然半公開地亮出了燕軍的旗號,使得原本就不簡單的事情開始往更復雜的方向發展。
“我、我……我不明白,他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姚靖所在的姚家目前還是石碣趙國的忠臣來着,一聽既是茫然又覺得憤怒:“他們在找死!”
姚家雖然是在西北爲無冕之王,可姚弋仲自歸降石碣趙國之後就感覺深受重用,對石虎本人或許只是君臣,可對石虎所在的家族還是有些忠誠度。
姚家的家主姚弋仲忠誠於石碣趙國,但那只是一個前提,既是姚家的利益得到保障,羌族的生存環境沒有遭受打壓。大概石虎也清楚不能過分對待羌族和氐族,需要這兩個族羣去壓制匈奴,石虎對待姚弋仲一直都是禮遇的態度。
姚靖對向方盯着看了許久,幾乎是咬着壓根:“士兵不是高密郡本地糾集起來的嗎?你……”臉上那種看廢物的表情着實是太明顯,估計也忍不住,低聲罵道:“晉人果然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幸好的王騰不在,要不姚靖一句話可將自己倚賴的副手也給罵進去了。
雨季並不是說一直都在下雨,就是那種陰天斷斷續續下雨的季節,可一旦有過下雨就會讓道路變得溼潤,沒有經過多少踩踏自然沒有問題,可一旦踩踏的人多了就會讓道路變得泥濘。
姚靖等不了那麼久,下雨的時候駐營,沒有下雨則是開拔,四五十里路花了三天才算是走完,到了北海郡內的斟亭附近。
斟亭早就沒有軍鎮的模樣,看去顯得非常殘破,卻是有五百不到的駐軍留守。
知道在雨季什麼最麻煩嗎?是缺乏足夠的乾柴,尤其是接近十萬所需的炊事,對於木材的消耗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分分鐘就能將一片樹林給砍光。
姚家軍就遭遇到了缺乏足夠乾柴的困擾,造成了達官貴人還能吃點熱的,其餘人只能是啃一聞就是有嗖味的乾糧。
“劉徵率軍到了哪?”姚靖可以美美地抱着一條牛犢子的烤大腿啃,說話就顯得略微模糊不清:“太磨蹭了!”
王騰就顯得斯文了一些,一樣是吃牛犢子大腿,可他能夠拿匕首一小塊一小塊切,還享受地蘸醬,一臉享受地將牛肉含進嘴巴嚼,配着葡萄釀嚥下去才說:“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在灌亭。”
灌亭的歷史有些久,位於巨洋水以東二十里,離得較近的城池是壽光。要是查看地方誌會發現一點,但凡有名字的地方肯定是出過什麼樣的名人,至少都會是一個亭侯,纔會讓地名出現並流傳。
灌亭屬於原屬於樂安國。而樂安國在漢明帝永平三年(公元60年),封皇子劉建爲千乘王,置千乘國。到了曹魏時期樂安國被廢除,改制樂安郡,但是到了司馬皇族統治下又恢復了樂安國,詭異的是到了石碣趙國再次變成樂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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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靖有天大的理由鬱悶,以斐燕爲主將的那支部隊已經成了比劉彥更應該被消滅的對象,一切只因爲斐燕半公開亮出了慕容燕國的旗號。
對於石碣趙國來講,慕容燕國是現階段最主要的敵人之一,劉徵成爲討伐軍的主帥,能做的就是選擇先攻擊斐燕的那支部隊,不會是盤踞在北海郡下密的漢部。
甚至可以說,劉徵會按照程序派人前去劉彥那邊,命令劉彥接受指揮,一起進攻亮出慕容燕國旗號的斐燕所部。要是劉彥表示願意服從劉徵的指揮攻擊斐燕所部,那事情就會變得很搞笑。
沒人知道斐燕爲什麼會亮出慕容燕國的旗號,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例如劉徵以石碣趙國青州刺史的身份派人去了劉彥那邊,斐燕以慕容燕國青州刺史的身份也派人去了劉彥那裡。
劉彥現在明面上算起來是有兩種身份,第一種是石碣趙國的長廣郡郡守,第二種身份是慕容燕國的遼東刺史。
事實上,劉彥很快要有四種身份了。劉彥本來就不承認自己屬於誰的官,就只是漢部的首領。另外就是,宮陶先生以晉國特使的身份派人到了劉彥這邊,許諾只要劉彥願意的話,會成爲司馬晉國的青州刺史。
詭異的局面出現了,劉彥可以有多種選擇,配合劉徵進攻斐燕,或是配合斐燕進攻劉徵和姚靖,再有就是配合東晉小朝廷的大局攪亂青州吸引徐州方向的石碣趙國軍隊。
“北伐?”呂議滿滿都是感慨地說:“又要再次北伐了?”
東晉小朝廷北伐的次數有些多了,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並且是一次次損兵折將的失敗。
呂議是荊州江夏人,不止一次親眼見證東晉小朝廷的北伐,甚至還看過晉軍兵敗如山倒的局面,那是一種非常荒謬的兵敗場面,大多是統軍將領受制於監軍的不戰而敗。
“他們玩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劉彥的記憶中並沒有太多東晉小朝廷的北伐印象,要說也就“國丈北伐”比較出名。他冷笑着說:“晉青州刺史?這是宮陶先生能做主的嗎?大概是所謂的什麼權宜之計。”
呂議雖然是晉人,並且不屬於淪陷區的晉人,但是他真不認爲東晉小朝廷的北伐會有什麼好結果,要不是東晉小朝廷那邊爛得跟泥坑一樣,他至於稍微聽到劉彥在青州奮鬥的事情就過來嗎?
要說起來,呂議與桑虞的情況有些相似,那就是不拿司馬皇室當回事,又不願意爲胡人效力,同時很不甘心自己的所學被埋沒。
劉彥不喜歡甚至厭惡東晉小朝廷是漢部人盡皆知的事情,只是誰都沒有打算讓外面的人知道。
要深切的知道一件事情,哪怕司馬皇室廢柴到窩在長江以南,天下依然是當司馬皇室爲“正朔”,唔……白版的正朔。胡人政權除了控制中原的石碣趙國和拓跋代國,其餘都有向司馬皇室的東晉小朝廷求官求爵,能不能得到什麼官職賞賜或爵位基本是用來判定那個勢力夠不夠強。
那樣的事情說明了什麼?就是哪怕司馬皇室狼狽不堪地逃竄到長江以南,可司馬晉國的影響力依然是存在。從日後發生的一些事情,比如冉閔起兵反石碣趙國,石碣趙國崩潰之後姚弋仲選擇向東晉小朝廷稱臣,類似的影子裡總是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盯着姚家打!”劉彥說道:“其餘的事情不用理會。”
呂議點點頭,內心裡卻是在思量以劉彥的決定延伸出一些舉措,一些能夠幫助到大局,且可以爲以後局面埋下的伏筆。
“若是真的有賜封,一些程度上的配合……其實是可以的。”呂議已經很盡力在說服劉彥:“君上,接受司馬皇室冊封從某些方面來講纔是主流。”
劉彥在眨眼睛,他發現那些人與自己混久了就會學會很多新詞,比如“程度”和“主流”這兩個詞,一些諸如“事態”“態勢”等等。
“宮陶先生的身份真是多啊!”劉彥滿滿都是感慨:“他也算是厲害,竟然能讓斐燕亮出慕容燕國的旗號。”
很多事情都被淹沒在歷史長河,例如斐燕所在的斐家是真的在慕容燕國南下之後立刻反水,那麼是不是說明斐家從始至終都是屬於慕容燕國?除了斐家之外,紀昌一直想要謀求的崔氏嫡女的崔家其實與斐家也是一般情況。
劉彥當然不知道那麼多,他只知道一點,青州是真的要大亂,牽扯到的還有徐州,就是不知道東晉小朝廷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動作。
“君上,或許……情勢不會那麼簡單。”呂議先說了一下關於宮陶先生的誠意,就是讓漢部佔領高密郡的那些:“高密郡的事情也許真的有宮陶先生的作用,但是看着更像是一個大型的陰謀。我們真的要佔領高密郡?”
高密郡等於是青州南邊與徐州比鄰的一個郡,要是看大局的話,明知道徐州那邊有異動還去佔領,會成爲一件極爲不明智的選擇。
現在劉彥需要面對的事情太複雜了,北側有劉徵爲首的一支石碣趙國正規軍(?),西側有姚靖所率的姚家軍,南側除了有斐燕的軍隊,更南側還有不知道數量的徐州大軍。
“襄國那邊很平靜,似乎是對青州這邊的情況壓根就不在乎。”劉彥需要懷疑,並且是深刻懷疑:“石虎就真的要醉生夢死,完全不管地方上……至少是青州這邊?”
沒人可以回答劉彥的話,身在襄國的張石亦是無法回答。
石碣趙國的“行情”在變差,這一點從各個州郡不斷爆發的動亂就能看得出來。一個到處發生叛亂或動亂的國家,能夠維持表面上的統一性就很難得,還能更多的指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