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在收服那些屬國的時候,過程上其實遠沒有那麼簡單。
高句麗被慕容燕國征討了一次,丸都城輕易被攻克,高句麗王室的美川王陵墓被挖,連帶的高釗的老母周氏亦是被慕容皝抓去,經濟和人口的損失難以計算,光是高句麗軍就折損近十四萬,然而高句麗全國纔多少人口。
慕容燕國第一次征討高句麗之後,百濟和新羅開始對高句麗落井下石。百濟方面近期全國之兵北上,恰時逢漢軍登陸朝鮮半島,雖說有漢軍的這個插曲,可百濟並沒有停止北上的步伐,一路攻取高句麗城池十數座,擄掠的財帛和人口衆多。
新羅亦是不甘寂寞。新羅本來是與百濟、伽揶在作戰,百濟北上之後新羅先擊敗伽揶隨後也跟着進攻高句麗。
當時的漢軍是一種坐山觀虎鬥的姿態,等待高句麗真實是招架不住了纔出兵拿下東漢時期的帶方郡和樂浪郡,甚至是在後面慢慢侵蝕了百濟的提奚郡。
有那麼一段時間劉彥一直都在朝鮮半島用兵,是拿朝鮮半島上面的高句麗和百濟來鍛鍊新軍,三方混戰的時間持續了兩年,漢軍這邊耗得住,高句麗最先耗不住臣服,後面百濟也跟着稱臣。新羅是等待高句麗和百濟先後臣服於漢國之後,漢軍入境伽揶輕易擊破三部,等待漢軍的兵鋒臨近新羅邊境才臣服。
作爲朝鮮半島上最大的三個國家先後臣服於漢國,漢軍的下一個練兵對象就成了伽揶。
伽揶是一個六個部落的聯盟國家,先前是作爲百濟的小弟,與倭列島上的各國亦是有着扯不斷的關係,那麼漢軍對伽揶動手理所當然就將倭列島上的各國牽扯了進來。
三年之中,漢軍是以輪換的形式不斷在朝鮮半島用兵,因爲是帶着練兵性質根本沒有下全力,可就是因爲這樣才讓朝鮮半島的各國心驚膽戰,發展到中原爆發大戰之後,各國的一些重要城池實際上都有漢國的駐軍,臣服的各國也要出兵聽從劉彥驅策。
劉彥對待那些屬國是按照復古形式,也就是按照春秋戰國時期的法子來,冊封原有的那些國王作爲諸侯,等於是各國國王成了劉彥的下臣,各國原本那些大小領主也是成了劉彥的臣下臣。
“封建”形式的安置大小領主對於中原這邊來講是復古,可是對朝鮮半島來說纔是當前潮流。恰恰也正是因爲這樣,漢國在兵鋒足夠的前提下要消化朝鮮半島才顯得更爲容易,搞到現在都開始在從制度上來進行融合。
至於說在朝鮮半島上傳播文化之類那是不需要漢國操心,朝鮮半島包括倭列島之上,他們的文字本來就是取於中原,任何一個上層不會漢字不會漢語可是一件極度丟人的事情,漢國需要做的就是加強民間的漢化。
都已經到了國體和制度要全面像漢國靠攏的地步,可以想象漢國對朝鮮半島的各國控制力是怎麼樣。事實上劉彥雖然沒有將伽揶這個國家滅掉,可伽揶根本就是完全爲漢軍所掌握,本來是要作爲跳板入侵倭列島,後來中原戰事爆發也就擱淺了下來。
作爲屬國沒有自己的外交權力,劉彥更進一步地控制了屬國的官員任命權,接下來就該是讓各國成爲漢國的郡縣,那個卻是有些急不來。
南蘇原是得到示意才跳出去與陽裕爭執,說的無非就是慕容燕國入侵高句麗的事情。
高句麗在慕容燕國第一次入侵撤退之後,他們先是嘗試在舊有的丸都城附近修建城池試探慕容燕國的反應。當時的慕容燕國正忙着將宇文鮮卑完全滅掉沒有去管高句麗的小動作,慕容燕國發動第二次入侵高句麗的理由卻是認爲國土被侵略。而慕容燕國所謂的國土被侵略,指的就是高句麗重新進入丸都城地界。
真實情況是高句麗在慕容燕國第一次入侵之後早就元氣大傷,是徵集全國青壯才又弄出一支八萬人的軍隊。高句麗再次面臨慕容燕國的入侵,是在丸都城那邊抵抗了一下就退到南蘇城,後面慕容燕國又攻伐漢國在遼東的那處半島疆域,慕容燕軍分兵之下高句麗總算是守住南蘇城,就是情況上顯得非常不妙。
“彈丸小國,打就打了!”陽裕的心情早就異常糟糕,他萬分輕蔑地仰着臉看着南蘇原,說道:“不但要打,打下之後還要屠城。”
南蘇原無論表現得多麼憤慨都會顯得蒼白無力,他索性就推金山倒玉柱似得向劉彥的方向拜倒,口呼:“王上,請爲小臣做主啊!”
一直在看猴戲的各國使節臉上表情各有不同,他們此時此刻在觀察劉彥的臉色,發現劉彥一直含笑。
“自然是要做主的。”呂議纔是那個應該說話的人,他挑釁地看向陽裕,一樣是仰起了臉:“大漢已經下令三萬部隊北上,亦是集結各屬國軍隊,他們現在該是已經抵達南蘇城下。”
呂議口中的各屬國當然是百濟、新羅、出雲、九州……等等的那些,三萬漢軍必然是主力,各個屬國的軍隊加起來也會有個八萬左右,的確是能和進攻南蘇城的四萬慕容燕軍好好較量一番。
一直都在專注傾聽的各國使節,他們聽說有三萬漢軍會幫助高句麗抵抗慕容燕國的入侵,每個人多多少少是帶着一絲的懷疑或是震驚,一切都是源於中原這邊正在爆發大戰,漢國是以一國的實力在對抗石碣趙國、慕容燕國、東晉小朝廷,本以爲漢國手中的兵力應該枯竭,沒想到還能拿出餘力去援助他國。
不是沒有人算過有多少漢軍。
濮陽戰場那邊是有八萬漢軍,冀州戰場是有五萬,遼東戰場有四萬。這三處合起來就是十七萬。
豫州方向已經出現的漢軍更多,謝安麾下三萬,桓溫麾下六萬,更有袁喬統率接近二十萬,那麼光是豫州的漢軍合起來就有二十九萬。
徐州方面,水軍不算的話,長江沿線的駐軍少說有三萬。
除開各個邊境,國家內部肯定是要留駐軍隊,是多少則是很難算得清,稍微推測怎麼也不會少於十萬以下。
奉高這邊有多少漢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先前有多少不重要,目前奉高卻是彙集着近七萬大軍。
林林總總地加下來,各國無不是愕然,是漢國青壯真的多,還是劉彥在窮兵黷武?浮出水面的漢軍竟然有六十萬左右!
好吧,其實不是那麼算的,比如袁喬麾下的二十萬中,九萬是奴隸兵,僕從軍接近十萬,漢軍本部也就是一萬。再例如各國猜測漢國腹地有十萬,事實上也就是接近四萬,還都是新徵召起來的義務兵。桓溫麾下的六萬,其中的四萬人是收編自原冉氏秦國。
漢國的戰兵部隊經過一再增加纔有八萬,餘下的接近二十萬只能算是輔兵一級,再來的四萬就是禁衛軍,合起來就是三十二萬軍隊。
以漢國的自由民二百八十多萬來組建起一支二十八萬的部隊,十比一的比例的的確確算是有些窮兵黷武。可那不是沒有辦法嗎?再則是漢國的年輕層和男女比例不正常,例如二百八十萬自由民中的青壯男子就佔了一百七十餘萬。
在外人看來,建國只有五年的漢國有六十萬大軍不是最重要的,他們好奇而又驚異的是漢國的國力是怎麼支撐下來,又或者說是能夠支撐多久。
劉彥召見各國使節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首次見面肯定也不是談正事的時候。
一開場就是拿陽裕開刷,漢國表現出來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現在慕容燕國想要和平也沒有可能了,既然已經開打就來個不死不休。
漢國的態度表現了出去,石碣趙國那邊的佛圖澄在不斷“阿彌陀佛”,麻秋則是臉色異常陰沉,可要說在場誰最揪心當屬東晉小朝廷那邊的人。
“綽着實不明白啊……”孫綽對着劉惔滿分憂心忡忡地說:“假設他們的國力真有那麼強,我們沒有做好開戰準備,那該怎麼面對漢軍的南下?”
劉惔當然也是長江以南的官宦世家,他還是一名娶了司馬皇室公主的駙馬。不過駙馬不駙馬是次要的,他最有份量的身份是名士,亦是長江以南清談派的領袖之一。今次他是作爲副使來到漢境,存在感一直不強。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劉惔看去無比的淡然:“惔介時必然棄筆從戎,與賊軍死戰。”
兩人在竊竊私語,卻是聽到有人招呼,看去卻是一個看着笑容可掬的人。
要說無論是在什麼場合時常保持微笑的人也就只有桑虞,他笑吟吟地拱手問候了幾句閒話,後面才說:“貴方的來意王上已經知曉,來日可找時間慢慢商談。”
孫綽和劉惔來漢境最大的任務是將國丈褚裒給贖回去,那幾乎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們看到桑虞的態度,再聽話中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之後,兩人既是詫異又顯得驚喜。
褚裒對於東晉小朝廷來說就是臉面,甭管褚裒是怎麼敗,丟掉多少疆土和損失多少人馬,最最最要緊的是身爲國丈的褚裒不能一直當俘虜。
與保持臉面相比起來,丟多少疆域和損失多少人馬都可以是次要,漢國這邊有要放人的意思,怎麼不讓孫綽和劉惔驚喜萬分。
事情有解決的可能性,心情上立馬就顯得不同,孫綽和劉惔卻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時候,後面一直保持着笑容。連帶一直被愛理不理的張祚又能壓低聲音與孫綽交流文學,劉惔也是加入進去。
一直在“阿彌陀佛”的佛圖澄繼續當一尊佛像,一直被刻意怠慢的麻秋卻是按耐不住。
本來漢國要繼續與慕容燕國死磕讓麻秋很高興,漢國表達出要與東晉小朝廷和解卻是不容麻秋沒有表態。
“晉國與趙國是互交國書的盟友。”麻秋不對誰發怒,對的就是孫綽,尤其是見孫綽一直與人交頭接耳,對象還是張氏涼國的張祚,內心是更加不爽,說話有些不經過腦子:“兩國有盟約,理當共同進退。”
麻秋是要向孫綽發難,說的那些話卻不免令人誤解。前一刻漢國表現出要放過東晉小朝廷,下一刻麻秋要求有共同待遇,豈不是說石碣趙國也被漢國給打怕了?
孫綽本來就覺得有些對不住石碣趙國,被麻秋那麼一陣對兌感到心虛沒有多想,他剛要說點什麼場面話解釋,話沒有說出去卻聽到了明顯的譁然聲。
石碣趙國要尋求和平?這可是一件大爲出人意料的事情。劉彥是在石碣趙國境內建國,五年之間攻下整個青州,隨後又攻取整個徐州,兗州、豫州、冀州乃至於是司州都在點燃戰火,都這樣了石碣趙國還要和平,是不是代表石碣趙國已經不行了?
“哦……”桑虞一副詫異的模樣,慢斯條理地問麻秋:“貴方是來請降的?”
麻秋原本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先是聽到譁然聲,又聽見桑虞那麼問,呆了呆霍地站起來:“小朝廷要降,那是小朝廷。某可沒有說大趙要請降!”
孫綽亦是愕然了一下,東晉小朝廷也不是要請降,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決定不開口,說什麼也要先把國丈褚裒撈回去,後面的事情後面解決。
劉惔卻是不幹了。他面對麻秋,一副詫異的表情,斯斯文文地說:“麻將軍,話不能亂講。我朝什麼時候說要請降?”
麻秋立刻樂了,嘲諷似得看向桑虞,說道:“得咧,原來是誤會。”
“漢軍無故侵略我晉境,殺死殺傷無數,乃是虎狼作爲。”劉惔不顧孫綽一直打眼色,很是正義凜然地環視了一圈,後面是看向了劉彥,一副不屈的作態:“在下方纔有言,若漢軍要南下必將上陣。”
劉彥卻是在問紀昌:“這個腦子有病的傢伙是誰?”
紀昌有事先做過了解,對劉彥說劉惔有病是萬分的認同,沒病劉惔就不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