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有無登陸北岸的可能性?”
“對岸晉軍數量該有一萬八千左右?他們的水軍本就大批集結,查看未有裝載作戰物資。”
“其餘呢?”
“我們的探子深入偵查,未有發現晉軍後方運輸輜重的跡象。”
斥候渡江偵查的情況或許會有遺漏,但是對於後勤線的偵查絕對是最爲仔細,的確沒有發現晉軍增加輜重的運輸。
不排除晉軍早就準備好相關物資的可能性,斥候卻是無法靠近晉軍的物資囤積點,只能儘可能地監控可能是晉軍物資囤積點的位置和道路,關注輜重隊的數量和次數。
相對於長江南岸那邊夜幕笙歌,長江北岸卻是一副厲兵秣馬的跡象。艦隊帶來了三千可供登陸作戰的部隊,輕易攻取了一塊可以立腳的地方,與之計劃相應的是有部隊從江淮區域急行軍趕到。
從江淮而來的部隊本來有一萬,但是說到急行軍必然是無法全員抵達,實際上大部隊僅有九千四百三十二人抵達,剩下的那些皆是被甩在後面。
那還只是急行軍罷了,要是強行軍的話,沒能跟上的士卒肯定更多,一路急趕一路落下一些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只能是靠他們在後面自己追上來,期間也會出現大批的失蹤人員,失蹤的原因可能是被野獸吃掉,也可能是迷路或當了逃兵。
帶領部隊過來的人是呂泰,本來的一萬部隊中有三千人分別來自高句麗、百濟和新羅,掉隊的那些人就是這三個國家的部隊佔了七成左右。
紀昌沒有聲樂來招待呂泰,有的只是一張嚴肅的臉龐以及一些必要的戰局詳情。
呂泰再一次作爲一路主將,隨軍長史是桑虞,他們的部隊只會在紀昌這邊休整一晚,天亮之後就需要開拔前往進攻江水祠和江都。
江水祠是石碣趙國在揚州方向的主要江防要塞之一,它臨江而建的同時在其餘三面也築有城防,那是因爲石碣趙國的水軍與東晉水軍的較量中完全處於弱勢,但凡江水祠爆發戰爭其實就是一場水陸的攻防戰。
江都與之江水祠一樣是作爲石碣趙國在長江北岸的江防要塞,江都的戰略意義也許會比江水祠重要一些?那是因爲江都駐紮着石碣趙國爲數不多的水軍艦船,同時江都是長江進入邗溝的必經之地。
邗溝是什麼?它其實是連接長江水道與淮河的運河,是在春秋時期由吳國進行開鑿,東漢時期被極度重視,經過多次的梳理和修繕。到了東漢末年諸侯混戰的時候漸漸荒廢,尤其是到了曹魏與孫吳相爭的時候,運河其實已經不通暢,還是到了兩晉……時期纔算是又重新治理了一下,可惜的是因爲國力的原因成效不大。
對於漢軍來講,先攻取江都再進軍江水祠是必然,這也將首次進行水陸兩支部隊的共同協同作戰。
由於是第一次水陸協同作戰,紀昌並沒有絕對把握可以一鼓而下,呂泰對此也是持謹慎態度,兩人對於晉軍會不會渡江一戰也就不得不上心,畢竟要是晉軍橫插一槓子,出問題就不會是小問題。
從漢軍營寨的位置往長江南岸看,近一些的地方當然是豎立營寨的晉軍,營盤看去規模頗大,一處處夜間的篝火彙集起來有如繁星點點。再往更深處看去,偶有一些地方會出現零落的火光,卻是在某個山腳處顯得無比光亮。
山腳那處當然是正在笙歌的東晉一些貴族和官員,不過紀昌和呂泰絕對不知道就是了,只以爲是在焚燒一些什麼,比如人或動物腐爛的屍體?
漢部值得稱道的地方不是什麼聲色犬馬,或許也不是軍力的強盛,是來自於食物的充足和豐厚。
遠道而來的漢軍士卒,他們進入營盤之後,先是被領到自己的營帳處認清地點,隨後便是去排隊進行必要的梳洗,再來就是排隊領取熱食。
熱食的種類不算少,有各種植物類,例如麥、黍、慄等等做成的饅頭、包子、饃饃;菜類受於條件所致只有一種,是經過醃製的野菜乾;肉類則有羊、牛、馬和各種各樣的魚類;自然也缺少不了湯。
漢軍本部的士卒還好,他們對排隊領取早就無比習慣,一個一個緩緩輪替領取的空檔,相熟的士卒會低聲進行交談,近乎於說什麼的人都有,話題會因爲戰事的順利相對顯得輕鬆。
來自朝鮮半島上的那些士卒對排隊就顯得很不習慣了,他們吃飯歷來就是快有慢無,沒搶到的可以去搶別人,來漢部後纔算是被管束起來,但也僅限於排隊領取食物這點,後面誰被誰搶,只要沒人去告狀,誰都當沒看見。
高句麗、百濟、新羅的士卒,他們本身就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人,互相之間的血仇還有點大,之前因爲背井離鄉還能鑑於區域性質互相抱團,可是後面發現並沒有遭受嚴重歧視,或許還有漢部刻意的作爲,三國士卒內心裡的仇恨彷彿又被喚醒?導致最近在朝鮮半島上勢力比較大的百濟和高句麗、新羅摩擦不斷。
足夠多的篝火之下,光線上並沒有什麼問題,有手臂上綁着袖章的士卒在排隊的隊伍間隙來回走動。那些人的袖章上寫着“糾察”兩個字,實際上就是憲兵,不過現在可不是那個稱呼,該是稱呼檢點。
檢點,其意不就是約束和慎重的意思嗎?那樣稱呼雖然普一聽來有點雲裡霧裡,可真的是非常到位。
要是在後方,漢部是任由來自朝鮮半島的高句麗、百濟、新羅瞎胡鬧,來到戰區則就不行。
漢部士卒依然是按照二十等爵和職位上的等級在發放食物,要是有代表技能的胸章也能獲得額外優待。
來自朝鮮半島上的三國士卒,他們並沒有什麼爵位或是胸章,領取的食物是漢軍士卒最爲普通的那一等級。
既然朝鮮半島的三國士兵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爲什麼不優待?話說,他們只是僱傭軍,不管是自願還是被強迫送過來,就是屬於非漢部的自己人。他們受僱傭於漢部,戰場之上的繳獲可以留下一成,事先漢部也已經交酬勞給了三個國家的朝廷,那麼雙方應該履行的契約已經完成,漢部的士卒是因爲功勳而有區分,憑什麼要在非自己人身上出現區別對待?
“公孫宏一直有抱怨。”呂泰說的這個人是公孫豹的子嗣,乃是百濟僱傭軍的最高長官。他嗤笑道:“被我們拒絕之後,說我們沒有身爲中國人的氣度。”
別誤會,公孫宏說的中國人,指的是中央之國的意思,可不是指其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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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鮮半島的國家看來,疆域遼闊的石碣趙國摸不着他們,慕容燕國打了一次就撤退,東晉有正朔的名聲卻趨於弱勢。他們可能知道漢部僅僅是佔據青州,可漢部自登陸朝鮮半島之後就沒完沒了地作戰,可以是落井下石揍高句麗,也能教訓認爲自己晉升爲朝鮮半島老大的百濟,長久的摩擦下來被打得服帖就是事實。
軍隊依靠什麼來維持次序?沒有任何人情味的軍法和軍律。那是不管漢軍本部或是來自朝鮮半島的僱傭軍,沒有任何情面可講的鐵血。幾次逮住敢於違抗軍令的人宰下來,沒人會再以身試法。
“明日便讓那些僱傭軍打頭陣。”紀昌說得理所當然:“他們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呂泰毫不猶豫地應:“正當如此。”
翌日,長江周邊竟是泛起了霧氣,導致兩岸越是靠近水道的地方視野越差。
濃厚的霧氣之下,要是這個時候有船隻橫渡長江,大概只能從水聲上判斷有多少和來自哪個方向。
漢軍剛剛來到長劍邊上沒有多久,對於清晨會有濃霧籠罩卻不是不知情。要知道漢部現在可是什麼人都有,既然大軍開過來怎麼可能會沒有事先收集情報呢?
兩軍都在做相同的動作,於長江沿岸上佈置數量足夠的崗哨,江面之上只要稍有爲什麼風吹草動就是出聲詢問,不回答絕對是召來弓弩手循聲覆蓋。
東方的朝陽還未升起,泛白得有如魚腩一般的天色下,一陣陣的鼓聲先是在漢軍營寨之內響起,隨後沒有多久晉軍營盤也是響起了戰鼓之聲。
這樣就沒有錯了,華夏文明的軍隊該是在什麼時候招呼士卒從睡夢中醒來的規律都差不多。
隨着天色變得越來越亮,陽光照射之下讓霧氣變得越來薄,沒有多久霧氣就全面散去,位於兩岸的放哨的雙邊士卒,他們可以遠遠地隔江相望,大多是比較好奇地看向對方,就是沒有人犯傻出聲吆喝打招呼。
也許是受於水氣太嚴重的影響,埋鍋造飯燒火時的煙會比往常多很多,兩岸的營盤裡升向天空的炊煙數量非常多,看去密密麻麻的同時,剛剛散去了水霧卻有籠罩了一層炊煙。
那一刻,紀昌和庾冰都是站在岸邊,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紀昌在觀看長江清晨的景色,覺得江山如畫。
庾冰則是目光復雜地看着漢軍的營寨,時不時也會看向那些下錨的船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