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絕對是實話實說,東晉的軍隊也就是二十萬上下,哪怕是這一次有東晉第一大門閥和排第四的桓家出力,也僅僅是在朝廷編制的四萬部隊上再加三萬可戰之兵。
揚州的七萬晉軍,知道纔有多少騎兵嗎?不算一些必須騎馬的斥候,七萬晉軍也就只有八千多的騎兵。
“胡人的輕騎數量衆多,算作趙軍正規編制就達七萬,不算做正規編制的部隊相加起來逼近十五萬。”桓溫苦笑着說:“王鸞大肆招呼遊牧部落前去效力,各部落響應者衆多,胡人輕騎不會低於六萬……”
可以爆粗口嗎?六萬的騎兵,那就需要至少八萬匹以上的戰馬,也就是胡人才能輕易拿出如此數量的戰馬。
千萬要注意,戰馬是戰馬,馬是馬,不是每一批馬都能夠成爲戰馬,相當多的馬練到死都無法成爲一匹戰馬,只能去拉車或者馱物。根據正常的比例,一匹戰馬後面是至少五匹非戰馬,也就真的是隻有胡人才能拿得出手。
對了,曾經的劉彥以爲野馬抓捕下來也能夠訓練成爲戰馬,但是那根本就是錯誤的認知,野馬或許可以成爲戰馬,可那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一百匹中不知道能不能有五匹。那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戰馬是需要在馬不足一歲的時候開始訓練,訓練上一兩年,可野馬大部分都是超過一歲的馬。抓捕野馬只能是爲了孕育下一代的馬匹,從小馬駒的階段訓練出合格的戰馬,不是爲了那些野馬本身。
徐州雖然有山區,可是大部分地區皆是平原地形。這麼一片地形之中,要是沒有那四通八達的水系,可以想象東晉連稍微瞄一眼都不敢。
天大的問題來了,都說北伐北伐的,全國二十多萬的晉軍一圈蒐羅下來只有兩萬左右的騎兵,怎麼北伐?
“下官前來的時候,看到郡公軍中那麼多的戰馬……”桓溫目光炯炯地看着劉彥,問道:“想必郡公麾下並不缺騎兵?”
劉彥不想知道東晉小朝廷有什麼勾當,他對桓溫這人卻是無比的有興趣,沒有回答問題,是邀請道:“可願意看看我的軍隊?”
桓溫聽到“我的軍隊”四個字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後笑着行禮:“勞煩。”
說起來,任何被東晉小朝廷冊封的人,從名份上就屬於司馬皇室的臣子,不管是劉彥這個郡公,或是慕容皝這個燕王,乃至於是一直對東晉小朝廷表現得恭順的張氏涼國幾代郡公,他們全都是。
既然是人家的臣子,哪怕是名份上的,事實上都不能有“我的軍隊”的說法,可劉彥不在乎,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在乎。
東晉小朝廷還自持正朔名份,一些政權也承認東晉小朝廷的正朔名份,那是因爲除了司馬皇室真的找不出更合適的了。不承認東晉小朝廷,難道承認殘暴的石碣?顯然各方勢力更願意與軟弱無能的司馬皇室打交道,不是與殘暴外加侵略性十足的石碣接觸,哪怕現在石碣佔據中原更像是真正意義上的正朔。
知道五萬軍隊駐紮時需要多大面積的營盤嗎?特別是這支軍隊有七八萬的戰馬,再加上拉車用的駑馬、牛這些畜力。足足需要方圓二十里左右,那並不是簡單的營盤,還需要算上戰馬活動的空間。
漢軍顯得極度富裕,有着潔白的白布製成的帳篷,什麼樣的規則就有多大的帳篷,帳篷是一種三角形,每個帳篷可以住下五人,也就是一個伍。
“這樣的帳篷其實能夠容納下十個人,但是我們發現太過擁擠會造成士卒的陰鬱心理。”劉彥在扮演土豪,他很無所謂地說:“既然不缺帳篷,那就安排得寬鬆一些,給士卒足夠的內部活動空間。”
掀開的帳篷裡面是兩邊各自一排草蓆,草蓆上疊着毯子,最裡面是一張木製的四方桌,當然還有木墩椅子。
桓溫在皺眉,他當然能夠看得出劉彥是在炫耀……或者說嘚瑟,也不得不承認帳篷很大,可是他不相信漢部的小兵都有這樣的待遇,認爲就是一個特別安排的面子工程。他會這樣認爲比較簡單,誰打仗會帶桌子和木墩?打仗的時候,帶的物資越簡單越好,越少也越便利,纔不會帶那些沒有必要的東西。
待遇可以是假的,但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白色帳篷不會是假的。光是數量如此龐大的帳篷,桓溫就認爲漢部足夠的富裕,只因爲帳篷用到的布料真的略多。
軍營被規劃得很好,主道經過一再的夯實看去很是平坦,一條寬至少六丈的道路顯得筆直,直接就是從轅門處貫穿整個軍營。再看主道兩旁林立的帳篷,可以想象只要有命令就會有無數的士兵涌到主道,稍微整訓一下就能開拔戰場。
桓溫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類似的主道在漢部營盤至少有六條,再看軍營的分佈,劉彥麾下的這一支部隊顯然並不是如朝廷許多人想的那種烏合之衆,只因爲烏合之衆擺不出這樣的整潔的營盤。
一陣轟鳴的馬蹄聲吸引了恆溫的注意力,他扭頭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是至少五千披甲騎兵不緩不慢地向遠處出發,卻不知道是要開拔前往何處。
“那是……突騎兵吧?”桓溫是個懂行的,可不會認爲騎士披甲就是鐵騎。他由衷地說:“郡公的部族冶煉實力和工匠數量真多!”
瞧,這就是真正意義上懂行的,知道什麼樣的騎兵有什麼區別,又明白只有裝備那些配套甲冑和兵器纔算是突騎兵。
晉軍也有突騎兵,那是一種騎士有鐵甲,戰馬沒有披甲的兵種,主要是用於正面衝陣肉搏。舉東晉全國之力,突騎兵不過才三千,不是沒有更多的鐵甲,是缺乏合格的戰馬和騎士,畢竟戰馬的負重能力要合格,除了負重還有耐力、衝刺能力,再來是現在還沒有馬鐙,哪怕是有了馬鐙也不一定騎上馬能成爲騎士,也許只能當一個騎馬步兵。
劉彥沒有說話,要是用現代的語言,那就是裝逼得裝全套,而這個逼還沒有裝完。
那些被稱呼爲突騎兵的騎兵當然是系統騎兵,但他們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有兩千的系統弓騎兵會出現,且先等弓騎兵走完。
桓溫當然也看到了弓騎兵,他卻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弓騎兵嘛,在桓溫的眼裡就是輕騎,雖說看去也是穿着一陣不錯的皮甲,但類似的兵種着實是太普通了。
劉彥不知道自己裝逼失敗,要是知道他會讓那兩千弓騎兵展現一下騎射,讓桓溫明白那些系統弓騎兵的騎射與胡人的輕騎騎射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轟隆的馬蹄聲雜亂,桓溫本來已經收拾好心情要談一些正事,剛開口說了“下官”兩個字,下一刻整齊的踏步聲從遠方傳來。
那真的就是整齊到彷彿是戰鼓在擂動聲響,有節奏有層次的踏步聲是由三千左右的步軍一塊踏出動靜,他們排着方陣前進,每一個方陣看去絕對是整整齊齊,無論是橫豎還是歪着看,每個士卒都是一排直線。
桓溫覺得奇怪的是,步兵方陣後面跟着大批的馬車,車上裝載的也不是糧秣,竟是一套套鎧甲?
“哦,那些是重鎧。”劉彥特地說了一下鎧甲的類別和重量,又說:“看到那些空了的馬車嗎?”
桓溫怔怔地點頭,內心裡卻是在訝異那些步軍怎麼能走得那麼整齊。
“實際上應該是乘坐馬車出征的。”劉彥露齒一笑:“只不過爲了讓元子看看我的步軍,特地安排徒步行走一段,等下還是會乘坐馬車。”
元子是桓溫的表字,雖說只有至交好友和長輩才適合稱呼表字,但桓溫不是對劉彥自稱下官嗎?劉彥也就有了稱呼桓溫表字的身份。其中還有劉彥的一絲惡趣味,畢竟不是誰都能與歷史名人談笑風生,甚至是以對待小輩的態度稱呼表字。
接下來桓溫看到的更多,以親眼所見看到了漢部的富庶,亦是看到了士卒充滿了衝勁。他對印象深刻和迷惑不解的是,劉彥只是用四年的時間崛起,該是用了什麼手段纔能有如此的實力?
【難道遼東或高句麗擁有巨型鐵礦是真?百濟被劉彥征服淪爲附庸也是真?】桓溫一次兩次的震驚之餘,往後就有些麻木。他在隨後還看到了漢部的伙食,得知劉彥真的用秦軍二十等爵的制度來進行級別待遇,看着食物管夠,且能夠用非常豐盛來形容,滿腦子有些懵逼:【這樣養軍隊,該花多少錢財?不對!哪怕是有錢財,食物在中原也不是能夠買來。】
一圈逛下來已經是到傍晚,結果桓溫不但忘記問先前那些部隊是要開拔前往哪裡,連帶一些應該早早敲定的事情都是一個字沒提。
“駙馬,沒成想漢部有如此實力。而且僅是劉彥的一部分軍隊,聽聞他的麾下足有十五萬以上的大軍?”說話的人叫袁喬,他是東漢末郎中令袁渙玄孫,東晉國子祭酒袁瑰之子,長期爲桓溫的屬官。他憂心忡忡地說:“聽聞青州有大動盪,明顯是劉彥發現朝廷的佈置正在反擊,他卻隱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