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離得有些遠,可是許鎮能夠從紀昌偶爾飄過來的眼神中感到滿滿的惡意。他已經耽擱了有一小會,差不多是在紀昌默唸到“五十八息”的時候總算是有了動作。
紀昌還真的就是對許家有着滿滿的惡意,他不知道劉彥到底是怎麼想的,許家從漢部獲得的好處不算少,劉彥想要找代理人控制櫃縣第一個也是選擇許家,但許家很是不知好歹。劉彥籠絡許家不成的消息絕對是已經暴露出去,按照紀昌最直接的看法,漢部不處理許家,怎麼震懾其他家族?
又有斥候來報,說是另外一股近百人的隊伍是西騫家與另外兩家的家族武裝。
差不多是斥候前腳到沒有多久,西騫柏遼就領着另外兩個中年人過來。他們三人乘馬接近五十米左右就下馬,牽着繮繩緩緩靠近,遠遠地西騫柏遼就在大呼:“先生,我們來得遲了。”什麼恕罪之類的。
許鎮也動起來了,他沒有帶武士,是帶着馬車伕和馬車靠近,遠遠地邊走邊擦汗,臉上表情在僵硬和討好中不斷地變換。
此前的氣氛其實是有些壓抑,紀昌沒有掩飾自己對許家的惡意,那些小家族的人悶聲就等着接下來會上演什麼戲碼。被西騫柏遼帶着另外兩個家族的族長過來,一聲吆喝讓沉悶的氣氛稍微化解了些。
“先生,卻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們沒有收到主上的徵召,這不……”西騫柏遼指着不遠處的近百武士,又說:“後面還跟着十五車糧秣,來爲主上效勞。”
徵和召需要分開來讀,徵是徵稅,召是召集武士。要是從上古先秦的理解方式,劉彥現在成爲了衆多家族的大領主,包括西騫柏遼在內的許多家族則是成了小領主。在大領主將要征戰的時候,小領主還真的是需要交納徵稅和出人效命。
紀昌對劉彥扶持起來的代理人還是需要有一些表面上的尊敬,寒暄了幾句,漸漸安靜下來看着離得越來越近的許鎮等徐家人。
“呵呵,先生吶,許家……呵呵,聽說天還沒亮……”西騫柏遼故意用着怪異的腔調,嘲諷似得說:“天沒亮就有大量馬車出了城寨,向着離火燎的部落而來啊!”
紀昌對於西騫柏遼的上眼藥只是笑着對應,他內心裡其實是在蹙眉,許鎮不是一個人過來,然後也沒有帶武士過來,與他之前下定的決心似乎有些不搭邊。
古人講迷信,一旦內心決定了某件事情,按照所想發展,哪怕是錯的也會只殺不放過,但是與設想不符就會選擇放棄。
【也罷,且聽聽許家侄子是怎麼說。】
西騫柏遼肯定是要給許家上眼藥,劉彥最先找的就是許家,這一點櫃縣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清楚。許家不滅,西騫家隨時可能會有反覆,真的是於心不安吶!
胡人不講究以德報怨,包括西騫柏遼在內的一些胡人,他們都在等着瞧許家的好戲,要是劉彥被羞辱還無動於衷,他們就該好好想想是不是也該不拿劉彥當回事了。畢竟啊,現在就是一個人善被欺的年代啊!
許鎮離得近了就是一個揖禮,踩着小碎步過來,然後又是一個揖禮深深地對着紀昌敬下去:“許家特來爲呂將主與紀參軍以壯聲勢。”
一陣“哈哈哈”的笑聲從西騫柏遼嘴中發出,然後是他帶來的另外兩個家族的族長,連點一些圍觀的胡人亦是發出嗤笑。
紀昌板着臉:“卻不知道,是給離火家壯聲勢,還是我主?”
這裡其實是能夠看到離火部落,遠遠看去那邊已經是冒出大量的黑煙,怎麼看都像是呂泰已經率軍攻入城寨。
離火部落的人口並不多,聽聞他們的城寨是從一個被滅的晉人家族那裡豪奪,之前就被攻破,然後離火部落僅僅是對破壞掉的塢堡簡單地修繕。
胡人對於修城不拿手,對建立塢堡就更不拿手了,紀昌在出兵前有針對性地派人進行偵查,哪裡的部位最脆弱,可能比住在裡面的離火部落那些人更清楚。
許鎮喉嚨被卡住,憋了一句:“時勢無常,卻是許家錯了,還請貴主釋懷。日後,許家必當以劉君主馬首是瞻!”
君主???紀昌眼睛一瞬間睜大,然後又眯了起來。
君主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許鎮或許是爲了尊重,但周邊人多嘴雜,不排除有威脅的意思。
紀昌就往許鎮是在威脅的方向想,卻是一時間也笑了。
【這可就怪不得我了。到目前這種局勢,竟然還不服軟,那是自己取死!】
“先生,許家與主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西騫柏遼有那麼點凶神惡煞的模樣:“不如就處理了?”
許鎮扭頭看向了西騫柏遼,許家在櫃縣長久的老大風範作祟,是知道在這種場合應該忍耐,卻實在是忍不住之前對許家像條狗一般只敢吐着舌頭討好的西騫柏遼,現在竟然敢說出要滅許家闔族的話來,下意識就惡狠狠地一眼瞪過去。
西騫柏遼被瞪得一愣,說實話也是一種習慣就要退讓,耳朵裡卻聽紀昌說了一句話,表情瞬間無比精彩。
紀昌已經一再權衡過了,許家要處理,必須要殺雞儆猴,不然壓不住櫃縣的其他家族。他再一次權衡,又想過劉彥沒有反對的意思,終於是就說:“我主是有需要你們效勞的地方。”他擡手指向許鎮:“殺掉他……”擡起的手又指向另外一些許家人:“和他們。之後,揮兵攻打許家,繳獲你們可以獲得三成。”
許鎮一瞬間張大了嘴巴,他真的是愣了,腦袋好像是炸了一般:“怎麼可能!?他們到底是不是文明人啊?怎麼做事不按照套路的啊!”
西騫柏遼等一些人,他們也是聽得愣住,等待反應過來就是一陣“哇嘎嘎!”的怪笑,一些反應快的,又一直想要找機會討好漢部沒找到機會的,一個人率先操傢伙動手,然後是一大片的人跟上。
“等等!等等!許家願意爲劉領主效勞了!”許鎮幾乎是扯着嗓子狂吼:“先別殺我,別殺我!帶我前去見劉領主,他會接受許家的投靠,會接受的!如若不接受,到時候再殺我也不遲!”
紀昌不再吭聲,就是用着嘲諷的神色看錶情扭曲了的許鎮。
許家漢化太嚴重了啊,行事準則是還留下一些胡人的套路,但是思維已經太趨於晉人。要是漢家天子當道,又或者是非石虎當家,許家再經過數十年肯定是會發達,可誰讓許家碰上了這麼個年頭,劉彥的起家之地也是在附近呢?
要是紀昌吭聲或是有什麼暗示,撲上去的胡人還真不會殺許鎮,但紀昌沒有任何的表態,讓許鎮在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中被西騫柏遼一狼牙棒猛擊腦殼。
被擊打出去滾了幾圈,許鎮卻是眼珠子爆了一顆,另一顆眼珠子滿滿都是莫名的不解,就像是根本想不明白局勢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