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來臨,東方的陰雲已經散去,朝陽升起之時滿天肚腩之色。
一眼看去,灘頭以及內陸升起一縷縷的炊煙,那是兩支軍隊在凌晨時分埋鍋造飯,朝陽升起的時候其實是已經開飯,只是柴火還沒有完全熄滅。
贊普特·華倫便是在朝陽的照射之下帶人出發,他沒敢直愣愣地前往漢軍那邊,是先派人進行接洽,得到回覆才正式上路。
吃早飯的時間點,陸地上的戰鬥是處於暫時停止階段,倒是讓鬧騰的陸地有了一絲的停息,海面之上的交戰卻仍然還在繼續。
交戰場地自然是一片狼藉,隨處可見丟棄的雜物,地面之上也少不了一些倒臥的屍體,尤其以兩軍交戰前沿的屍體最多,再有就是插滿地面的箭矢。
面見贊普特·華倫的人是司宏壯。
司宏壯第一眼看到贊普特·華倫的時候是眯了眯眼睛,贊普特·華倫是笈多王朝的一名剎帝利,而笈多王朝的剎帝利中不缺乏白種人,被羯族肆虐數十年的漢人對白種人可以說是有一種天然的仇恨感。
贊普特·華倫的穿着在阿三看來很正常,一身衣袍花花綠綠,身上不缺黃金掛件,鑲着寶石的飾品更是能裝多少算多少,任誰看到都不得不心裡蹦出“土豪”二字。他外在看來並沒有穿戴甲冑,其實是在衣袍之內穿了兩層鎖子甲,胸前要害部位也是有板甲,腰間皮帶上懸掛着一柄彎刀。
兩人見面是在漢軍前沿陣地的一處帳篷,贊普特·華倫來的路上很仔細進行觀察,漢軍營寨的工事顯得密密麻麻,再來是看士兵情緒顯得很輕鬆。
有點軍事常識都明白一點,一支軍隊的士兵情緒輕鬆是關鍵,至少預示着軍隊的士氣尚可,而有士氣的軍隊想要落敗並不容易。
贊普特·華倫還正視到了一點,阿三文明、地中海文明、中亞文明互相之間因爲存在交流,各自都有對方的影子,是穿着到認知上面多少是有些相識點,中原的文明卻是處處顯得“獨立”,是不管從穿着,還是頭上髮飾,至少目前會束髮的文明只在中原王朝。
“我的主人來自偉大帝國的南部,是當地最大的貴族,有着大片的土地以及奴僕,有着比沙碩還多的財富,可以與雄獅力搏……”
司宏壯聽着翻譯不斷吹噓贊普特·華倫的身世以及能力,聽得是臉上一抽一抽,真不知道該評價臉皮厚還是不要臉。
問題是不管阿三文明還是中亞、地中海的那些文明,還真的通常會往自己的身上套各種各樣的“光環”,炫耀身份地位、財富、武力、名聲是一種流程,頭銜越多通常也越加顯得牛逼哄哄。
“本官乃是大漢平蠻校尉。”司宏壯微微昂起了下巴,只是介紹官職而沒有談起爵位,面無表情地問:“兩軍交戰之時,爾等前來所爲何事,可是要降服?”
贊普特·華倫是等翻譯好了,確認翻譯內容沒有出錯,說道:“這是我們的海,緬國(驃國)也是偉大笈多庇護的屬國,你們侵犯了我們的海,還佔領緬國的土地,是一種不文明且野蠻的行爲。”
“我們來了,我們戰了,我們佔了。”司宏壯扯了一下嘴角,滿是不屑地說:“不說可否有主之地,大漢軍靴所踏之地便爲漢土。”
贊普特·華倫可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剎帝利,他聽完翻譯愣了愣,想到的是羅馬的凱撒那一句“我來,我見,我征服”。
凱撒一直在向外進行開拓,同期的克拉蘇和龐培也是在幹這事,羅馬三巨頭都說過類似的話,總體皆是認爲實力強大的一方天然能夠佔有更多的土地,扯不上正義與邪惡。
司宏壯見贊普特·華倫愣住,不耐煩地說:“既然非是前來投降,爾等可以離去了。”
“帝國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我們統治着印度河以及恆河流域,國家富庶且人口衆多。”贊普特·華倫皺眉看了司宏壯,繼續說:“我們擁有四十萬的大軍,隨時隨地還能再組織一百萬的大軍。”
贊普特·華倫好像也沒有吹牛,以國力來進行計算的話,笈多王朝因爲有着大片的產糧地,國內糧食真的是不缺。再來是,笈多王朝除了和伐迦陀迦不對盤,與周邊各國和羅馬也是保持着興盛的貿易,財力上面也絕對能夠稱得上富有。他們連賤民一起算上該是有個兩千五百萬左右的人口,對於不將賤民當人看的背景之下,將賤民武裝起來去送死也不會有半點猶豫,別說是武裝一百萬賤民,再來一個一百萬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漢國對笈多王朝的瞭解有限,卻多多少少是探知到一些信息,包括笈多王朝的富庶,以及笈多王朝的確是南亞一霸的事實,對於能不能組織百萬大軍卻難以判斷。
“如此甚好。”司宏壯沒半點被嚇到該有的樣子,相反是舔着嘴脣,難掩興奮地說:“大漢已經清掃周邊胡人,我輩正愁未有疆場立功之地。”
贊普特·華倫覺得眼前的這個漢帝國將軍有病,並且是病得不輕的那一種。
在任何一個國家或民族看來,戰爭從來都不會是一件小事,相反是關乎到國家興衰以及民族存亡的大事,要是沒有必要沒誰會輕易發動一場戰爭。
笈多王朝位處南亞,不算貴霜帝國時期的話,他們與遠在東亞的漢國根本沒有什麼衝突,就更加別談什麼利益糾葛。而貴霜帝國要是與漢人有衝突,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笈多王朝是在貴霜帝國的廢墟之上建立沒有錯,但笈多王朝並不是貴霜帝國的繼承者。
在贊普特·華倫看來,漢國與笈多王朝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該是發了什麼瘋纔會想着勞師遠征,就算打贏了頂多也是勒索一下,難道還能把笈多王朝打得滅國還是怎麼地?
“任何一場戰爭總是有動機的。”贊普特·華倫極力忍耐怒氣,是本着好好溝通的意願,就問:“漢帝國發動這一場戰爭是想獲得什麼?”
司宏壯倒是知道想要什麼,只是說出去好像有點丟人,也會顯得有些小題大做,面無表情地盯着滿臉不解的贊普特·華倫沒有給出答案。
漢國和笈多王朝過不去,起因是知道笈多王朝這裡盛產糧食,而漢國即將面臨大旱,旱災之下絕大多數地區將會顆粒無收,就是想着向外掠奪來進行止損,要說一開始就抱着將笈多王朝打得滅國,倒是沒有這麼大的心思。
後面漢軍來到阿三洋,又在驃國南部沿海建立基地,陸陸續續打探到笈多王朝更多的情報,發現笈多王朝並不是一個一打就能滅的國家,相反笈多王朝在這片區域是霸主,並且還真的盛產糧食,還是一個極度富庶的國家,原先搶一搶撈一撈的想法發生改變了。
任何區域的霸主國都不能小覷,該拿出足夠謹慎的態度來對待,所以不但入侵部隊得到增加,從原本的一個常備軍增加到兩個常備軍,本來只有兩萬的僕從軍也增加到四萬,作爲徵南將軍的桓溫過來,代表漢國是真的將笈多王朝當盤菜,而不是視作隨手可拔的小草。
這個時候,帳外傳來通報之聲,司宏壯允許來人入內,關於海上交戰的情報也就被說出。
漢國艦隊與笈多艦隊從夜間開始打,到了清晨依然是在交鋒,夜間的交戰雙方大船沒損失多少艘,倒是兩邊的艨艟和戰舟損失比較大。
新一天到來之後,打了一夜的兩邊海軍不管承不承認都非常疲勞,尤其是負責划動船槳的那些人最慘,不少壓根是連手臂都不聽使喚,可就是因爲大船的航速下降,讓戰局變得越加兇猛。
剛剛兩邊的艦隊發生了大規模交戰,先是遠程武器的來回招呼,後面乾脆來個戰船相撞接舷跳幫戰,等於是爆發了局部決戰,司宏壯得到的稟告是己方損失十七艘,笈多艦隊那一邊損失十六艘,兩邊受損戰船還在統計與估算,以笈多艦隊主動撤退宣告局部決戰的勝負。
目前的海戰,戰船想沉沒並不太容易,哪怕是船隻都燒了起來,可要是船體的船艙沒破洞,就該是水平面燒得差不多損害到船底纔會導致沉沒。
伏偉指揮的艦隊損失十七艘,沉沒的其實只有四艘,餘下是跳幫戰落敗導致船隻被俘,後面十二艘被燒燬,僅有一艘被撤退的笈多一方帶回;笈多那一邊損失十六艘有七艘沉沒,被俘九艘。
笈多艦隊主動撤離,自然而然是無法帶走俘獲船隻,連帶落水的己方人員也沒可能進行救助,漢軍這邊卻能辦到以上那些事情。
從互相之間的損失來看,是漢軍艦隊這邊處於劣勢,可不管怎麼說是笈多艦隊選擇撤退,局部決戰是漢軍這邊取得最終的勝利,卡特魯克·卡普所希望的打破封鎖意圖失敗。
贊普特·華倫聽完翻譯,既有對己方在損失上少於漢帝國而感到驕傲,另一方面卻也對打破封鎖失敗而失望。他其實很清楚一點,任何的交鋒都不能只看損失,有沒有達到想要的結果纔是關鍵。
突防失敗對於一支被堵在沿海的艦隊無異於是陷入困境,接下來的笈多一方肯定還會繼續組織突圍,直至艦隊戰船損失到一定程度,或是沒有了突圍的信心,纔會承認失敗。
“可還有未言之事?”司宏壯也就是隨口問問,擺着手:“本校尉軍務繁忙得很,沒功夫閒扯。”
“我將留在這裡。”贊普特·華倫至少知道漢帝國不會殺死使者,直白地說:“不管這一場戰爭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將代表帝國留下。”
司宏壯就奇怪了,沒搞懂這個阿三是個什麼思路。他轉念一想,的確是需要一個人來轉達己方的意思,笑了笑說:“如此,你且候在本校尉左近。”
軍隊的朝食早就吃完,陸地上的漢軍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作爲此戰指揮官的司宏壯自然不會待在帳篷,卻也不會去幹帶頭衝鋒的事,他畢竟是本戰指揮官,衝鋒是前線將士該乾的事情,他的責任是總攬全局進行兵力調配。
贊普特·華倫就跟着司宏壯走出帳篷,看到周邊站滿了臉色肅然的漢軍,又看漢軍的數量真不少,立刻察覺到漢軍這是有大動作。
司宏壯需要足夠的高度來縱觀全局,卻又不能尋個山頭,得是和參戰部隊保持距離,必要的時候還能親自站在前線,三四樓高的巢車也就成了觀察場所。
漢軍對灘頭笈多部隊的攻擊是在一陣的戰鼓的擂動之中爆發,一聲整齊的“漢軍威武”戰號過後,處於前列的僕從軍開始邁步向前,後續隊列則是常備軍的戰兵。
同樣是站在巢車之上的贊普特·華倫,他有足夠的高度來進行觀察,關於漢國僕從軍是在昨天已經看到,對於這一幫什麼穿着都有的奴隸兵沒什麼好奇感,倒是對上紅下黑戰袍又穿戴甲冑的漢軍有着十足十的好奇。
常備軍的戰兵再差也會有一身皮甲,身上的標配是看作爲什麼兵種,一再擇優之下,不管是從身高還是身材都屬於優等,一個個至少也是身經數十戰,看着皆是剽悍之兵。
“具裝步兵?”贊普特·華倫最重視的是一大隊渾身鐵甲的方陣,再看到那些重步兵手裡那柄陌刀或是闊劍,臉頰就抽了抽:“一個又一個跟個鐵塔一樣。”
漢軍的具裝重步兵都是選取身材高大之輩,平均身高是一米九,看着的確是非常有威懾力。
要說起來,華夏苗裔……尤其是以中原的華夏苗裔,戰國到三國的平均身高真的不差,想要找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青壯真心不難。
就在贊普特·華倫還在繼續觀察的時候,耳朵裡被不知道多少人高呼的“天子萬歲”和“天朝萬歲”給震得起了長鳴,扭頭看去,看到的是漢國弓弩手進行覆蓋,同時位處前列的僕從軍也發動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