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可能會很壯觀。”曉雪抓着我的手神神秘秘地說道,熊孩子臉上一臉神秘的模樣讓人大爲好奇,我知道肯定是她通過自己那雙特殊的眼睛“看到”了什麼,不過我沒多問,因爲自己知道這孩子跟她媽一個毛病:自己知道的從來不說,自己說出來的從來不全,說出來又表述全面而且描述生動多彩主謂賓靈活應用的,基本上是在忽悠人。
工程船開始在空間各處投放帶有躍遷功能的探針,這些探針瞬間抵達這個半徑只有上萬公里的小“宇宙”的盡頭,並形成無數組對稱分佈的空間畸變發生器,這些發生器的作用就是將空間“反相”。空間反相是個聽起來很不明覺厲但實際上……實際上真的很不明覺厲的技術,它的最簡單描述就是:假設空間是一個魔方,它有無數階,而觀察者是一個只能理解整齊畫面的生物,如果魔方面向觀察者的一面被打亂,則這一面對觀察者而言就不可理解。正常的空間是有序的,相當於一個整齊的魔方,而觀察者就是位於空間內的有意識生物,所有信息在正常狀態下都會在同一個層面呈現在觀察者面前,比如質量,光,引力,大小等等這些你所熟悉的、可以用來描述外物的形容詞,它們正常情況下都位於同一個“層面”,這樣才能讓你感知到,這就是魔方的整齊狀態。而反相過程,就是把這個整齊狀態打亂,一個實體被反相之後就相當於魔方被打亂的面,所有信息都漂移到了別的地方,而因爲觀察者是生活在“當前層面”的生物,因此對觀察者而言,被反相的東西就相當於消失了。
這樣做的過程和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只需要輕輕偏移一個數值,就能讓魔方從“整齊”狀態跌落到“不整齊”狀態。這一操作通常用來隱匿和保護重要設施,因爲它具備良好的加密性:只要你沒掌握算法,就永遠不知道你要尋找的東西被翻轉到了哪一面,對低維度的觀察者而言,反相狀態的物體其實是進入了永遠比你的視角高一維的空間,而高維空間有無數種可能性(想想維度差數據庫),相當於一個有無數階、無數面的錯亂魔方,而你要尋找的東西就在這無數之中——因此只要你手頭沒有使用相同算法的設備來進行破解運算,要找到被隱藏起來的東西,機率就是無限趨於零。
因此儘管神族的技術實力不差,但面對一個被世界末日所固化、永遠處於反相狀態的帝國設施,他們也是摸不着頭腦的。碩博連讀的數學專業生牛x吧?但在不碰遊戲的情況下他能知道一個九十級裸裝法師不開buff每秒回藍多少麼……好吧,不扯了。
空間畸變發生器已經完成同步,並開始將錯位的空間重新“拉”回原位,就好像將一個弄亂的魔方重新整理整齊一樣,接觸過魔方的人都知道,雖然它看上去非常令人頭大,但只要理解了魔方的原理,其實將它重整並不困難,不管魔方的階數有多高,重整過程的算法都是不變的,頂多會極大增加工作量而已。帝國的反相技術說到底是一種防外不防內的加密方法,當初絕對沒人想到帝國會有分裂、自己對付自己的一天,所以不少採用加密算法的東西都是可以用帝國設備自己破解掉的,我們眼前這個反相空間就是一例,僅僅兩分鐘不到,所有錯位的空間就都被標註了出來,然後逐一拼合。
一瞬間,被隱匿起來的真相呈現在我們面前。
一個空間巨大的、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掉的血色漩渦佔據了我們全部的視野……不,這不僅僅是漩渦,而是一道綿延上萬公里的風暴!錯亂而瘋狂的血色和黑色色彩扭曲着形成了風暴眼,而我們所有人,就在這道風暴的正中央站着!
前一秒,眼前還只有混沌陰暗的太空氣雲,下一秒,自己就置身於一個能把正常人逼出幽閉恐懼症和漩渦恐懼症雙症併發的風暴眼中,這份視覺衝擊是巨大的,饒是自己連霧神星那樣的風暴星球都去過,面對此情此景也是嚇了一跳,淺淺就更誇張了——刺溜一聲就消失在我們面前,幾秒鐘後才重新出現,後怕不已地拍拍胸口:“呼……切換成里人格回飛船上喝了杯茶,聽了會輕音樂,又睡了一覺看了兩場電影聽了兩段相聲,終於平靜下來了——人家有漩渦恐懼症來着。”
我:“……”
父神也傻了:“……就這麼一會功夫……好吧,跟你說的一樣,她挺厲害的。”
我不輕不重地敲了曉雪的腦袋一下,心裡知道這丫頭之前肯定憋着壞想看自己老爸被嚇到的模樣,但很可惜,雖然這道通天徹地的血色風暴確實很讓人肝顫,但我可是見識過比這更讓人肝顫的景象,號稱泰山崩於面前只要閉着眼睛就能面不改色的狠角色,豈能讓一熊孩子如願乎?
“這道風暴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看向父神,結果對方很光棍地一攤手:“你問我我問誰去,這是你們的東西——我就是來帶帶路。”
好吧,自己給忘了這茬了。看來還是要聯絡專家團,專家團給的答覆是,他們已經派出工程機,進入風暴壁內查探。眼前這道血色的大漩渦讓專家們也摸不着頭腦,在他們印象中,帝國沒有任何設施會產生這種景象,因此不少科學家懷疑,這是原本假設在這個宇宙的正常設施發生暴走,導致產生了一次能量風暴,由於世界末日的影響,本宇宙所有東西都如同快照一樣被固定在末日發生的那數個小時內,連帶着這個能量風暴,也在反相狀態下盤旋了數萬年。
我們幾個就在半空中這麼懸停着,適應了一會之後,這道巨大漩渦對自己的視覺衝擊已經沒什麼影響了,只是它血紅的顏色讓人很不舒服,不過就在我考慮着是不是戴上墨鏡以保護身心的時候,工程機傳來了消息:他們在風暴壁內發現一個仍然有能量反應的工作站,如果沒猜錯的話,那裡應該就是當年帝國在這裡建立的研究設施。
所有人立刻搭上工程用飛船前往目的地,很快,我們就穿過了那席捲不休的風暴壁,進入一片更加瘋狂的區域。我注意到,在穿過風暴壁的一瞬間,工程飛船的探測器上顯示了很高的能量讀數,並且讀取到的能量千奇百怪,從幽能到普通的電磁能應有盡有,讓人懷疑這道風暴會不會是世界末日的一個縮影:在宇宙坍塌的一瞬間,這半徑上萬公里的空間內所有的能量都被吸聚過來了。
在風暴壁內,席捲而來的能量洪流當然是比風暴眼要強大無數倍的,而且其中夾雜着大量已經無從分析的物質殘片和基本粒子洪流,或許世間萬物被撕碎到極致之後,就必然是一道紅黑相間的龍捲風吧。所幸這些席捲而來的東西對我們的護盾而言並不算什麼威脅,我們在看似很壯觀的能量風暴夾道歡迎下抵達了那個奇蹟般存活下來的工作站:它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六邊形建築,尺寸很大,估計內部有完整的居住區,根據其底部完整的平臺判斷,這本來就是一個太空建築物。它的定錨系統一定還在運轉,因爲整個工作站在周圍狂亂的颶風中仍然保持着穩定,就彷彿浪潮中孤零零的孤島一樣。工程船在六邊形建築所處的平臺一端找到了適合接駁的通用鎖定口,但很快我們就發現這個鎖定口已經損壞,而且工作站本身也不再響應任何外部信號,於是最終方案是我們在距離工作站數百米的地方離艦,以狗刨式逼近目標。
……纔怪!反正是個已經報廢的工作站,大不了強行接駁。在撞爛工作站平臺的鎖定口之後,工程船和這個太空工作站形成了一個啞鈴似的組合體,我們通過扭曲斷裂的懸橋來到了站點平臺。
整個迫降過程非常完美,讓我找到了大片的感覺——如果旁邊沒有淺淺舉着相機一路拍照的話就更完美了。
全身穿戴着防護輕鎧,頂着加強護盾的助理技師和工程兵們從飛船裡下來,快速而有秩序地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開始對這座規模頗大的廢棄工作站進行檢查:事實上他們纔是這次任務真正的主角,像探索古代設施研究舊帝國機器,在異世界的風暴核心裡面測量數據之類一聽上去就特別高精尖的工作,肯定不是我們幾個門外漢能對付來的——就連父神在這兒也不過是個湊熱鬧的而已,我們跟着工程船過來往好聽的說是領導親赴前線指揮工作,說難聽點就是……咱們就撿着好聽的說行嗎?
“它應該是一個更大的太空結構體的一部分,你看看平臺盡頭那些斷裂的長橋。”曉雪指着平臺遠端,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能看到工作站所處的平臺延伸出數道灰白色的合金道路,但它們都已經被撕裂,道路對面的部分不知去向,只留下扭曲的金屬茬口,管線從那些茬口中探出來,在能量風暴的刺激下因某種共鳴現象而冒着吱吱的火花。
維斯卡一直在不斷地從隨身空間裡往外掏探針,這時候已經在自己身後跟了一大羣嗡嗡作響彷彿蜂羣(我就不好意思說它們看起來更像蒼蠅)一般的小東西,隨後這些探針就整齊地消失在我們眼前,貓瞳蘿莉解釋着:“我把它們送到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工作站,既然這個站點保存下來了,說不定還有其他倖存的部分呢——哥哥我聰明吧?”
維斯卡話音剛落,潘多拉就開始手忙腳亂地放探針——有時候潘多拉確實不如維斯卡腦袋靈光,這是因爲前者的悶葫蘆屬性過於嚴重麼?
“這裡的能量風暴原本應該是一個深淵壓制系統,”一名高級技師送來了最新檢測到的數據,看着這份報告,曉雪煞有其事地分析起來,“現在探機還沒辦法靠近它的底層,但那裡或許原本有個深淵之門,就是深潛時候的入口,風暴體是在深淵之門周圍建立起來的,而且估計呈‘自鏡像’狀態……哦,也就是說,無論從哪個方向進入風暴,你都會發現自己正對着風暴的上端入口,這是爲了針對深淵之門那種特殊的‘永恆二維平面’狀態而設計的壓制系統,它在無數個方向上有無數個本體,隨着觀察者的不同而坍塌成一個唯一的‘方向’,以對深淵釋放出的任何東西都產生最大限度的抑制,這系統不太常見,因爲架設難度很高,而且大部分深淵之門也沒必要這麼費心地長久保存。”
平常看起來那麼二五八萬,但沒想到曉雪這熊孩子在這方面懂的還真不少,或許就如她所說,她從小就開始接受帝國公主應該接受的全套精英教育,她是一個貨真價值的皇室精英,而不是賣萌的花瓶——這是我對這孩子唯一感覺欣慰的一點。當然不欣慰的一點就是:爲了給她進行這種程度的精英教育,我跟林雪到底給她找了一堆什麼樣的家教啊……
由於席捲的能量風暴中還夾雜着大量成分不明的物質微粒(這些微粒中估計能找到整個宇宙所有類型的物質吧?),所形成的狂風在撞擊到各人身邊的護盾上之後,物質微粒被分解,形成了一層若隱若現的光暈,彷彿漂亮的虹膜鍍層一樣,透過這層稀薄的光霧,我仰頭望着面前那座已經在風暴中屹立了數萬年的工作站,突然發現它的頂端有一道藍色的閃光劃過。
一開始我以爲是幻覺,但很快,第二道閃光又出現了,在黑紅色的風暴背景下,這藍色的光芒格外顯眼,而且現在可以肯定,它是工作站頂端的某個設施發出的光芒。
“那地方還在運轉——”我伸手指着工作站頂端,“可能是個防護裝置,要不沒法解釋這個工作站是怎麼保存到今天的。”
就在這時,工程兵也傳來一個好消息:他們找到了工作站的入口。
入口在數百米外,已經被大量坍塌下來的合金板和成分不明的黑色結晶物質給掩埋起來,如果不是透視掃描設備的功勞,或許誰也想不到這堆垃圾後面就是通道。工程兵指揮着自律機械把門口的障礙物全部切割清理乾淨,露出了一個六邊形的合金閘門——或許是那些堆積物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這個閘門看起來比周圍的牆壁要新很多。當然,這沒啥意義:根據這破地方的損壞程度,這道大門就是再新,這時候也不能刷卡了。
一名助理技師拆下了閘門旁邊的數據接口,把自己的掃描端子和數據接口連接在一起,半分鐘後對我們彙報道:“已經把內部防禦設施離線,可以直接破壞大……”
“轟!”一聲巨響打斷了助理技師的最後一個字,合金閘門在常規火炮的轟炸下破開一個大洞,露出裡面黑漆漆的走廊,潘多拉把她那門視若珍寶的手炮抱在懷裡,擦了擦炮口,然後對我露出木然的表情——她是想在行動力上從維斯卡那裡扳回一局。
我:“……好吧,前進,注意安全,嚴禁隨地扔炸彈。”
從大門進入,首先是一條黑漆漆的走廊,於是父神親自來了句:“要有光。”,這讓我感覺很帶感,隨後在哨兵探針掃描到的工作站結構圖帶領下,一行人開始向第一個疑似有重要設備的房間進發。這座死氣沉沉的巨大建築物內有着微弱而且詭異的重力,似乎它的重力發生器仍然在苟延殘喘,但所產生的重力卻與地面呈四十五度——所以我們都果斷屏蔽了這裡的重力場,反正影響也不大。長長的走廊中異常死寂,原先那尖銳呼嘯的狂風聲被隔離在遠處的入口外,飄渺的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離開那黑紅色而且令人壓抑的天空背景之後,我感覺還是這毫無生氣的工作站內部更讓人舒服一點:雖然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這兩樣東西都趕緊解決掉的好。
工程兵和希靈技師們按照三比一的人員配比分成了十餘個小隊,隨着經過一個個岔路口而分兵行動,很快我們身邊就只剩下最後一組工作人員了:他們是隊伍裡的高級技師和最優秀的士兵,要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始終和我們一同前進。探針已經大致摸清了工作站的結構,它是一個有四層的建築,層數不多,但層高很誇張——或許這是因爲它內部有一些特殊設施佔據空間比較大?天知道。工作站原本應該是五層的,但其最頂層的一部分被損毀了,就是疑似護盾發生器的那層再往上一點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結晶穹頂,這很令人遺憾,因爲根據工作站的結構,那裡很可能是重要觀測設備所處的地方,它的損毀意味着很多資料已經被能量風暴摧毀掉。
神族條子五人組和父神以及數名神族學者一路跟在我們後面,除了五人組之外,其他人臉上都是好奇的神色:他們大概是不怎麼接觸帝國科技的,這裡的東西對他們而言都很古怪,冰蒂斯在一名神族伸手去摳旁邊牆壁上的某個突起物時果斷上去拍了一巴掌:“別跟土包子似的行麼?”
父神尷尬地笑,嗯,特別尷尬——這幫平日裡威嚴十足的神明,在自己人面前還真是可愛的很,話說都有點可愛過頭了!那邊那個大叔能別跟淺淺一樣到處拍照留念了麼!?您可是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