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艦已經抵達風暴眼的底部,在這裡有一個相當強大而且混亂的能量場,並且毫不出人意料的,在這裡出現了相當強度的深淵反應。
深淵力量和幽能混雜在一起,維持着脆弱但只要不被打破就似乎永遠不會結束的動態平衡,兩種極端的秩序和非秩序互相沖突的結果就好像一個堅韌不拔的殺毒軟件碰上一個躲在後臺的下載器病毒,雙雙把對方逼入了死循環,而放在眼前的景象裡,就是這片完全無法控制的能量風暴。幽能的自我淨化能力使其排斥深淵,深淵又不斷讓幽能表現出和自己一樣的混亂傾向,世界末日摧毀了這個宇宙一切有序的東西,惟獨這兩樣已經超出世界觀範疇的東西,在末日之後仍然進行着無休止的爭鬥。科考艦的護盾已經達到峰值,現在正艱難地在這片風暴中前進着,由於空間畸變嚴重,飛船前進的路徑不再是數學規律可以解釋的“平坦狀態”,所以我們的前進速度很慢,而且所有空間跳躍裝置都無法啓動。但總體來說還算順利,風暴底層的能量場對飛船的損傷被控制在理想值內。這種專門設計用來在險惡環境下工作的科考艦又被稱作前線堡壘實驗室,犧牲了武器和戰術系統之後,爲它換來的是異常可靠的防護性,而且塔維爾那個瘋狂科學家還以喪心病狂的態度,把剛完成量產測試的深潛船專用護盾安裝在這艘二號科考艦上,這幫了大忙:風暴底層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並不是狂亂的幽能,而是活性深淵,如果沒有針對性護盾,常規飛船在這裡堅持不了多久,這也是爲什麼我會選擇讓二號艦下來:它是唯一一艘特殊改裝的科考艦,來的時候計劃周詳果然有用。
“四號護盾發生器好像出了點小毛病,強度波動超過百分之三,把冗餘機組頂上。飛船自我修復系統已經啓動……情況正在好轉,主機加強對所有護盾的監控,防止滲透。”
“這裡是下層反應爐,我們已切換輸出模式,能源柵格開始提升,預計可維持三十分鐘。”
“這裡是第三推進組,警報已經解除,可以再次加速。”
“這裡是研發工程段。我們已經成功回收採樣探機,正在分析風暴底層區的能量場結構。”
科考艦的指令大廳中一片繁忙,各級頻道內的信息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刷新,流轉着,在大廳四周的各種全息圖像上,顯示最多的是飛船外部的景象。黑紅色的風暴現在已經近乎一片混沌的狀態,暗色而讓人產生厭惡感的雲團開始偶爾出現,在一些一閃而過的畫面上,甚至出現了那種詭異的純黑色二維花紋,種種跡象表明,我們正在接近深淵之門——確切地講,是接近深淵之門和風暴接觸的“最終抑止帶”,穿過這個抑止帶,科考艦就將脫離風暴。但卻會進入一個更加危險的地方:當年舊帝國進行深潛的“港口”,那個說不定已經成什麼樣的深淵之門。
不過在場的人基本上都很輕鬆,壓力不大,畢竟我們有兩個虛空生物坐鎮,而且其中之一還是個不知道多少級的??級精英。作爲一個??級精英,父神甚至在饒有興致地研究指令大廳中的工作場面,然後跟我感嘆:“看起來挺厲害的,你們竟然這麼早就製造出了專門針對深淵的抗性護盾,當年我們可是花了……反正應該花了很長時間。纔有功能類似的神術出現。”
“父神。您可別小看他們研究院裡那些叫做科學家的傢伙,”一個銀髮拖地。瞳色如血的漂亮大蘿莉一邊在旁邊走來走去,一邊東摸西看,嘴裡還不忘念念叨叨,“那些傢伙基本上就是瘋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只要是你能想到的東西,他們幾乎都敢當真去研究,我就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不敢試驗的——記得有一次在陳的桌子上看見過那個塔維爾的報告,他們爲了研究深淵之門的動態平衡極值,就一打一打地往那玩意兒附近砸星球,等深淵之門爆發到不可收拾的時候,就把宇宙的污染區切一塊下來扔進虛空了事,他們就是這麼積累數據的……”
父神愕然:“……那要是大爆發怎麼辦?”
“把整個宇宙毀掉唄,反正試驗區都是無人的,那幫不怕死的科學家基本上不把自己算在潛在傷亡名單裡,如果撤出來了,就去寫研究報告,如果死裡面了,就等別人寫研究報告,順便自己還能成個研究報告,他們覺得這很划算……”
我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按着這個大“蘿莉”的頭:“沒那麼誇張好吧?”
對方一巴掌拍開我的手,血紅色的大眼睛直盯着這邊:“反正也差不多,妾身很佩服他們,那股不要命的精神跟妾身一樣牛X。另外不要動妾身的頭,你看見身高一米三四以下的女性都能當成自家的蘿莉嗎?你面前站着的是一成熟女性知道不?”
我:“……”差點忘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就比潘多拉高半個叮噹的傢伙,其實是那個前置裝甲厚的幾乎違反邏輯,滿口粗話二五八萬而且敢掄着流星錘去砸萬神殿大門的女流氓:我現在還接受不了這個設定咧!
“我說,你打算玩到什麼時候?”我斜着眼看向旁邊,把自己縮小之後的冰蒂斯正手腳並用地爬上座椅,“另外,你怎麼就不知道把頭髮的長度也跟着比例尺縮小一下呢?”
冰蒂斯那一頭長達腳踝的頭髮簡直是個招牌,除了很拉風之外,也算這個女流氓除了前置裝甲之外爲數不多的女人味,印象中只有奧拉留着一樣長的頭髮,嗯,還有個叫羅拉的天然呆主教。平常看着倒也有幾分賞心悅目的驚豔感,但現在冰蒂斯都等比例縮小成這模樣,頭髮還一點沒縮水,事情就比較喜感了,地板讓她擦的格外乾淨,而且她的頭髮還因爲拖在地上,不斷纏上各種東西……
“你懂個籃子。妾身這頭秀髮你不覺得很風情萬種麼?”冰蒂斯用頭髮把自己包成一個糉子,只留個腦袋在外面,“妾身以7200r/s的速度自轉能把你扇到生活不能自理你信麼?”
我:“……”敢情在這個女流氓心目中,風情萬種是這麼解釋的?
據我估計,冰蒂斯現在應該是陷入了一種新的人來瘋境界:她有無數個人來瘋模式,或許眼前就是其中之一。一般情況下這時候她是無人能擋的,就連父神都只是在一旁呵呵,所以自己還是別跟她鬥嘴的好。而且怎麼說呢。儘管脾氣是暴了點,大號蘿莉狀態的冰姐也挺有意思的,有種意料之外的喜感,尤其是在淺淺趁她不注意,繞到椅子背後把這個女流氓的頭髮跟椅子綁在一起之後……
說到底,冰姐也只不過是有點二百五而已。跟淺淺這種靈光一閃就能幹掉半片天的奇葩少女走的不是一個路線啊……
正在這時,指令大廳中響起了艦載主機的合成音廣播,將我的注意力從旁邊那個正在暴跳如雷的女流氓以及笑的沒心沒肺的跳脫少女身上轉移開來(順便也把她倆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注意,本艦已抵達臨界點,前方出現高度深淵污染,艦船穩定系統工作效率下降,全員做好二級抗衝擊準備,衝擊即將到來——三,二。一,越界!”
廣播聲落下的同時,劇烈的震動便席捲了整個大廳。
這是強烈的深淵污染突然影響到戰艦穩定設備,導致系統錯亂而引發的衝擊,從技術上是一種無法解決和預防的現象,但飛船本身也安裝有足以抵抗這種衝擊的裝置,因此衝擊僅僅會持續幾秒不到,隨後飛船就能適應環境,並針對污染情況啓動和重設各種防護設備。很快。劇烈的震動便漸漸平息下來。耳邊的警報聲也慢慢減弱,閃爍着紅光的各種設備在幾聲自檢音過後便恢復了正常。艦內工作人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常地開始工作,艦載主機開始彙報本次直接越過污染區所導致的損傷:輕度損傷,一組冗餘護盾發生器過載燒燬,四號推進機組停機了,但很快便重啓。一名高級技師向我們彙報:“已經安全越過臨界點,本艦現在處於絕對污染區,防護系統功率全開,全艦進入最高安全管制模式。”
“到這裡,已經相當於半隻腳探進深淵,”我從椅子上坐起身,旁邊的縮水版冰蒂斯則乾脆把座椅一板磚砸了個稀爛,那頭柔順的銀髮已經被折騰的跟水草一樣了,“看,果然是深淵之門!”
顯示着艦外實景的全息畫面上,一團漆黑如墨的正圓形陰影占據了將近五分之三的區域,如此黑暗,甚至彷彿連黑暗本身都被這片陰影吞噬了一般,正是一座處於活躍狀態的深淵之門,在這道“大門”外圍,我們看到了古老的幽能壓制設備,陣列排布的幽能高塔懸浮在深淵之門周邊,將後者的污染牢牢地禁錮在……嗯,大部分禁錮在陰影區中。這是科考艦下方數百米不到的景象,而在科考艦上方,一個暗紅色的巨大漩渦幾乎貼着我們的護盾瘋狂自旋着,從中瀰漫出的狂亂能量在科考艦的護盾上激發起一層層彷彿極光一般變幻莫測的光幕,僅僅看着那一幕不到幾秒鐘,就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空前的壓迫感和即將被吞噬的恐懼感:現在科考艦的位置是能量風暴與深淵之門中間極其狹窄的衝突區,這一區域甚至只有不到一千米厚,一切的動態平衡都以這裡爲焦點,當年的世界末日之後,這個宇宙僅剩的殘片也正是被這區區一千米厚的平衡所維繫着。
“哦呀,看樣子穩定性不容樂觀哦。”一個上揚,而且帶着不可一世氣勢的御姐聲線在耳邊響起,我扭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對七尺大……是一隻女流氓,好吧,不是自己心智不堅,主要是這貨太有矚目點了。剛纔那個用頭髮擦地滿口髒話上躥下跳的大蘿莉不見了,又換成了這個能穿着晚禮服上街跟人打羣架的巨乳御姐,讓人頓時一愣:“哈,你又變形了?”
“你女朋友腦子絕對有問題,”冰姐顧左右而言他,然後伸手指了指全息投影中顯示的深淵之門,“看,當年你們帝國安裝的設備還開着機。”
在深淵之門周圍。那一片混沌的空間中,最明顯的就是整齊排列的大量高塔,正是當年駐守在這個宇宙的帝國科學家們爲深潛實驗設置的抑制塔,它們中有一半都已經熄滅、損毀、坍塌甚至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基座,但剩下的抑制塔竟然都奇蹟般地工作着,沒人能解釋這些古老的設備是如何在數萬年的光陰後,更重要的是在帝國毀滅的數萬年光陰後都如常運轉至今:或許它們的特殊安保等級讓它們躲過了當年那場席捲帝國精神網絡的災難吧。
“哦——”淺淺拉長了聲音,“看起來和塔維爾在深潛港旁邊佈置的那種塔好像。應該是正版貨?咱們要不要拆一個回去?塔維爾應該會很喜歡的。”
我點點頭:“拆!”
這本來也就是我們來此的目的之一,現在帝國最重要的科研項目中,深潛計劃無疑是分量最大的一個,我們來此原本的目的,除了查明當年舊帝國深潛行動的一些細節之外,還有個主要目標就是看有沒有什麼舊帝國設備可以拆回去研究。現在新帝國的深潛設備全是塔維爾根據那艘深潛船原型艦的藍圖,仿造出來的應急貨,我們的主科技樹還沒有修復完呢,更別提深潛技術這種在舊帝國時代都沒研究透的玩意兒了。因此在聽到神族可能發現了一箇舊帝國深潛計劃試驗場的時候,最興奮的除了我跟珊多拉,就是塔維爾了,她跟我提交了一份長達三萬多字的研究報告和項目後續申請書,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把能拆的都拆回來。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剩下的有價值的東西確實不多,那個工作站基本上已經是個空殼了。頂多我們能收集半噸沙子回去——然後讓塔維爾試試看能不能從裡面把EN-166樣本給篩出來,再剩下的,大概也只能從深淵之門旁邊拆兩座抑制塔回去。
數組特裝工程探機從科考艦的彈射口衝了出來,衝向距離它們最近的一座已經報廢的幽能抑制塔,這些工程探機是普通自律機械升級之後的變種,它們採用了和深潛船類似的對抗深淵的“三皮臉護盾”,但由於極端小型化和功率限制,效果必然不如母艦,剛一脫離科考艦的庇護。那些探機身上就開始爆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花。進入持續受損狀態,火花一方面是因爲探機護盾超載。另一方面卻是因爲受到深淵影響,其機件自己在逐漸自毀——不過這都是正常情況,這種小機器人只有核心是重複使用的,它們身上掛載的所有外設都屬於一次性裝備,畢竟那些東西是和深淵直接接觸的。
“從現場看,深淵之門肯定爆發過一次,”我指着畫面上那些明顯是因內部爆炸而毀壞掉的幽能抑制塔說道,“這些塔是自毀的,但抑制塔並沒有自毀功能。但深淵之門應該沒來得及完全爆發就被重新抑制下來,剩餘的抑制塔成功重啓了。只是很可惜,看樣子深潛時的星港已經被毀,否則說不定還能找到點更有用的技術資料。”
“行了,今天收穫已經夠大了,”冰蒂斯翹着二郎腿坐在控制檯上,“那個EN-166還不夠你們折騰?妾身現在只想趕緊回去,洗個澡睡……”
就在這時,艦載主機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女流氓的話:“警告,工程探機遭到攻擊,重複,工程探機遭到攻擊。”
“怎麼回事?”我立刻探出軍官平臺大聲問道,負責監控工程探機的小組馬上把他們的監視畫面傳送到軍官平臺上,負責人的聲音聽上去充滿困惑:“陛下,這個……自律機械被這個東西攻擊了,我們要不要準備反擊?”
那些工程探機遭受攻擊的畫面出現了,我們一羣人立刻緊張地湊上去,然後同時啞然,畫面上沒有預想中的深淵暴走,沒有失控的哨戒炮和自爆的探機,只有一個看上去七扭八歪破破爛爛的……自律機械,或者好像是自律機械的東西,它看起來比它正在攻擊的那些探機要大整整三倍,身上到處都是修補和改造的痕跡,正常的自律機械擁有圓滾滾的主體和對稱分佈的各類工作臂,但它看上去就好像三四個自律機械的殘體拼湊起來的一樣,這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全身上下都有破損痕跡,兩條工作臂還是斷的,塗裝已經完全看不清楚,就連體內的核心組件都若隱若現,現在這玩意兒正在“攻擊”我們的探機,它的兩條工作臂中探出了用於低能級切割的光束刀,很有耐心地在旁邊的探機護盾上劃來劃去,這種能級的切割刀對強化型護盾壓根沒一點作用,但它絲毫不爲所動,就那麼慢悠悠地“戰鬥着”,而它剩下的幾條工作臂也不閒着,正很有節奏地敲打着另外幾個因任務目標而不斷試圖靠近抑制塔基座的自律機械,看上去就好像……在用蒼蠅拍對付裝甲車。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