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元旦快樂!然後我又來求月票了——目前還在雙倍月票階段,有票的趕緊投啦!這個可是過期作廢的雙倍月票啊!至於雙更什麼的……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怎麼可能呢是吧,倒是有個好消息:來年開春應該就有實體書了。)
傻大個從地上慢慢坐起身子,他的動作有些遲緩,而且伴隨着骨節的咯吱作響,看樣子即便是異常強壯的山地蠻人,在經過數年的沉睡之後也會變得虛弱下來。他用力晃着腦袋,似乎還在那數年一夢和現實中尋找平衡點,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視線始終沒從我們一羣人身上移開。
“我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傻大個粗聲粗氣地咕噥着,音容笑貌都是如此熟悉,但又和我們認識的那個傻乎乎的大個子有很多不同:眼前這個是黯月大君,比起單純的傻大個來,他多了兩千多年的滄桑經歷,以至於整個人身上都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我夢見自己在一個小村子裡住了好幾年,貓形態的莉莉一直陪着我……那個村子後面有一片松林,和當年安提爾老家的村子特別像。有一天我在林子裡打獵的時候遇見了一羣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就是你們。”
“沒錯,就是我們,我們從地上世界來這邊找你來了,”林雪笑呵呵地看着傻大個,“你現在已經醒了,而且在你夢裡發生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具體情況你可以問你身邊那隻貓。”
傻大個撓着自己那頭亂髮,眼神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最後突然冒出一句:“俺這是回家了?”
聽到這個特色鮮明的自稱,我莫名感覺心裡一鬆:看來那個熟悉的傻大個並沒有隨着黯月大君的夢醒而消失,他的記憶還在,就是不知道這些記憶到底能保留到什麼地步。
“蠻子哥哥,你已經沉睡很多年了,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我要慢慢給你解釋,”血公主拉着傻大個的胳膊,就好像抱着根粗大的木樁,隨後她轉向我們,“謝謝你們,請先去樓上休息一會吧,我和蠻子哥哥等會就過去。索婭。麻煩你帶他們去東廳。”
衆人被索婭帶到了城堡二樓,來到一間很寬廣的房間裡稍事休息。這仍然是個沒太多裝飾的石頭屋子,但起碼傢俱齊全而且鋪着地毯,看上去好像是城堡裡的大人物們聚會討論事情的地方:房間中央有一張特別大的長桌,這讓它看着像個會議室。我們在這裡呆了有大概三十分鐘,聊着閒話打發時間。最後終於聽到房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穿戴一新的傻大個推門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臉上似乎還留着點淚痕的血公主,兩人身後則是之前給衆人帶過路的那個妖獸女僕,妖獸女僕推着個小小的餐車,上面是些樣式很簡單的點心。
“抱歉,現在城堡裡的情況不太好,倉促之間也只能準備這些東西來招待客人了。”血公主臉上帶着歉意對衆人一鞠躬。隨後手腳麻利地和女僕一起把那些點心擺到長桌上,我趕緊對她搖搖手錶示不在意:“沒事沒事——話說傻大個把情況都瞭解清楚了吧?”
傻大個——或者說黯月大君對衆人露出一個成分很複雜的笑容,隨後沉重地坐在我們對面:“搞明白了,幾年一夢啊,一覺醒來這個世界又要天翻地覆一次。”
我看着對方,他現在身上穿了件華麗又厚重的袍子,雖然樣式看着有點古怪,但顯然代表着黯月統治者的尊崇身份。可是我還記着之前和他在北要塞最後一次見面時對方的打扮——那時的他穿着一身開線好幾處的粗布衣褲,衣服的肩膀上還磨出個大窟窿,因爲塊頭太大,上衣的短袖緊繃繃地綁在胳膊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是個剛從貧寒鄉下來到城裡見世面的老農。那時候那個苦哈哈和眼前這位魄力十足的黯月大君真是區別巨大:儘管他們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貌。
冰蒂斯也在打量對方,隨後突然開口了:“問你個問題,你現在是黯月大君還是傻大個?”
“我也不知道。”對方粗聲粗氣地回答,兩手一攤,“我總體上應該是黯月大君,但俺當傻大個的那幾年也是真真切切的。而且那幾年的事兒記得還格外清楚。俺還記着你們帶來的那些點心……”
林雪和淺淺立刻從隨身空間裡倒騰出一大堆烤蛋糕小煎餅和其他亂七八糟的零食堆在長桌上,傻大個頓時眉開眼笑:“對對,這些東西記得特別清楚!”
旁邊的血公主也眼睛一亮:她是當初那隻通靈神貓,自然也對這些零食記憶猶新。她下意識蹦上桌子往自己面前劃拉了一大堆點心,隨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人形,趕緊尷尬地又跳了下去……
“行了,知道你還是傻大個就好,”我笑呵呵地看着因爲兩份記憶不斷交匯而有些蒙圈的大個子,雖然現在的他身上多出了兩千年閱歷帶來的滄桑感,但他確實還都記着自己是傻大個的時候發生的事,隨後我又扭頭看向血公主,“小黑,留在地上的傻大個和小貓怎麼辦?”
血公主正笨拙地研究那種帶包裝盒的點心該怎麼打開,聞言稍微愕然了一下,隨後不在意地擺擺手:“現在應該已經消散了。雖然是有血有肉的身體,但那畢竟是用妖獸秘術和黑巫術製造出來的東西,就像用磁鐵吸附起來並塑形的鐵砂一樣,一旦和黯月的連接中斷,也就化爲元素迴歸天地了。另外不要叫我小黑,叫我莉莉或者血公主都可以,小黑那是藝名……”
“好了,現在傻大個已經清醒,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我們也已經完全搞明白,”我看時機已到,於是拍拍手吸引衆人注意,“接下來開始商量怎麼處理這個世界的所有遺留問題。首先是黯月戰爭——這個不用說,必須立刻停下,索婭,希望你能幫忙把這邊的事情去和埃德溫薩解釋清楚,他那邊應該還一點都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呢。讓他做做準備,到時候恐怕還要以女神的名義宣佈黯月戰爭徹底終止的事,他對這些應該比較擅長。”
索婭點點頭:“都包在我身上,那傢伙最擅長編故事。不過即使黯月戰爭終止,地上和黯月之間恐怕也很難立即恢復正常……畢竟女神教典那套說辭已經持續兩千年了。”
“這就是你們的事兒了,”我擺擺手,“埃德溫薩能把世界顛覆成這樣。那他一定能再顛覆回去,更何況這次他還會有真正的神明撐腰,只要用神的名義給個合理解釋就行,比如黯月已經被徹底淨化,黯月民中幡然醒悟的一撥人配合女神掃清了黯月上的惡魔,重歸女神懷抱什麼的。”
“那蠻子哥哥怎麼辦?地上人不會接受黯月大君的!”血公主立刻想到了最難處理的一點。“而且怎麼跟地上人解釋黯月大君的最後去向?”
“這還不簡單?”冰蒂斯果然不愧是老牌神棍,忽悠人的東西張嘴就來,“就說有個蠻人王子挑起正義大旗,跟女神裡應外合徹底幹掉了黯月大君,就是把你們當年幹過的事兒再跟人宣傳一遍就行。傻大個你今後就是你兒子了。”
傻大個憨厚地笑笑,也不搭理旁邊滿臉古怪神色的血公主:“行啊,反正這個年代也沒幾個人還認識我。我就是我兒子了。”
“你們怎麼這麼沒譜……”血公主只來得及說半句話,我已經轉到下一個話題:“黯月戰爭的問題就這樣。然後是最重要的:這個世界的深淵力量必須徹底清除掉。深淵力量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惡魔之影。現在你們已經把惡魔之影全部禁錮在一個魔窟裡了是吧?這敢情好,我們把那個地方徹底淨化一下就行……等等,林雪,這樣會不會被墮落使徒發現?”
我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這個世界可是在火線上夾着!雖然從神器裡泄露出來的深淵不會強到哪去,但問題是它已經在這個星球上擴散開了,那個魔窟的規模可能會達到墮落使徒的掃描精度,進行一次這麼大規模的淨化活動。最危險的因素就是有可能被墮落使徒發現。
“不用擔心這個,”林雪擺擺手,“淨化一個大坑而已,而且那些傢伙弱的很,不用太過火的力量就能搞定。”
“好,那接下來我們就去淨化魔窟,把這個世界的歷史遺留問題徹底解決掉。”事情一件件分派開讓我的心情越來越好,“小黑,最後咱們談談神器的事兒,這是我們來這個世界的最主要目的——你們到底把那玩意兒藏哪了?”
“不要叫我小黑。”血公主“獸性大發”地把耳朵立起來,“那是當貓時候的藝名!”隨後她才呼了口氣:“你們要把那倒黴東西拿走我當然求之不得。神器被放在一個特殊的空間裝置裡,那個裝置分成兩部分,只有將其組合起來的時候神器纔會出現在容器裡。容器的鑰匙放在埃德溫薩那……哦,這次索婭已經把它帶過來了,容器的主體則在魔窟放着。”
“你把存放神器的裝置放在魔窟?”冰蒂斯嘖嘖舌,“這個保存地點夠安逸的啊。”
血公主攤手苦笑:“我們希望神器有朝一日能突然啓動,然後把那些惡魔力量再收回去,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傻,但就這麼個想法也是支撐我們到今天的動力之一。另外……這個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其實也就是魔窟了,沒有人敢從魔窟裡偷東西,不是麼?”
“嘛,那就這樣,正好咱們一塊把事情都解決了,連淨化深淵帶回收神器,”冰蒂斯打着哈欠站起身來,“這個讓人頭疼的任務可算要完工了。現在出發去魔窟——小龍丫頭,就是我把你撿回來那地方對吧?”
“等一下!”就在衆人紛紛離座準備開始行動的時候,傻大個突然沉聲開口了,“你們都忘了一個人麼?安提爾怎麼辦?”
我忍不住看了血公主一眼,果然,雖然表面看着很平淡,這名默默暗戀了兩千多年的妖獸少女還是在那瞬間露出一絲孤寂的神色,我又擡眼看向傻大個……對方全無反應,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冰蒂斯,希望從後者嘴裡得到一個答覆。看來這個憨直的大個子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還有個默不作聲的小小暗戀者,這三個人真彆扭……不過想想自己跟大小姐的孽緣。我還是別說別人了。
“那個和神器融爲一體的凡人小丫頭麼,”冰蒂斯摸着下巴,“現在還不確定她到底是個什麼狀態,所以不好判斷該怎麼處理,但我可以保證,我們會想辦法把她和神器分離開。你放心,神族不是無感情生物。只要有選擇餘地,我們就不會以犧牲無辜者的生命爲代價做任何事。”
傻大個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這時候淺淺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特好奇地看着傻大個:“大個子,每次黯月戰爭的時候你都要去讓你老婆砍一刀對吧?”
傻大個也難得地幽默了一次:“這是黯月戰爭的‘保留節目’,我當着他們的面被安提爾‘殺’掉。地上聯軍歡呼慶祝——然後埃德溫薩和莉莉偷偷把我拖回去。”
“你就不怕玩脫?”
傻大個露出淡然的笑容:“不會,我的肉體已經不死化,而沒有神智的安提爾並不知道怎麼消滅一個靈魂,這個過程很安全。”
“你這每次過去就爲了挨一刀,有什麼意義嘛,”淺淺嘟囔起來,“反正沒了你黯月戰爭也照樣打。”
“不一樣。地上人需要有一個明確而且強大的敵人,這樣他們才能在消滅惡魔的時候爆發出最大的潛力,而每次‘黯月大君被女神斬殺’又是保證教會在地上世界影響力的關鍵,最後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傻大個不緊不慢地說着自己這條命的價值,最後話鋒一轉,“我去挨那一刀的話,不是就又跟安提爾見面了麼?”
我目瞪口呆了幾秒。才突然反應過來:“你每次過去挨一刀,就是因爲能見到你老婆?!”
傻大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是啊,這是我唯一能和安提爾見面的機會,平常她都和神器融合在一塊的。”
冰蒂斯使勁拽着自己的頭髮,顯然連這個女流氓都有點接受不了傻大個的極端邏輯了:“我勒個……你憋幾百年養傷,就爲了跟你媳婦重逢幾秒鐘?!而且這幾秒鐘還是讓她弄死你的?!”
傻大個繼續點頭:“是啊。”
“你覺得這樣值當?”
“是啊。”
“你就指着這個活?”
“是啊。”
冰蒂斯終於氣急敗壞了:“……你丫的是傻子嗎?!”
傻大個想了想,臉上還是帶着那種憨憨的笑容。他點點頭:“是啊。”
索婭突然在旁邊低聲說了一句:“你們看,我就說過他非常倔的,當年爲了提醒我不能吃生肉,他追着我跑過整條山脈——這就是個一根筋的實心傻子。”
我還能說什麼呢?看着桌對面那個滿臉傻笑的大個子。還有他身邊沉默不語,只是偶爾側頭看看自己“蠻子哥哥”的血公主,我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而且也大概理解了血公主暗戀兩千年都沒能開口的原因:面對這樣一個死心眼,血公主能選擇的大概也就只有永遠這麼暗戀下去了。
在離開黯月皇宮之前還需要對這個地方做一次淨化,這裡有二十個被深淵輕度污染的人,整個建築也縈繞着一種不潔的氣息,遵循好事做到家的原則我們也不能放着這地方不管。
在城堡前,冰蒂斯張開了她的黑色羽翼,以一道從天而降的輝煌聖光將整個岩石高臺籠罩在聖潔的光柱中,金色的符文從空氣和大地中浮現出來,形成圍繞城堡數層的環形法陣,若有若無的聖歌聲中,盤踞城堡已經兩千年之久的陰暗氣息被漸漸消弭,這聖光一定和地上人粗劣模仿出來的光芒有着巨大的差別,看着這遮天蔽日的光輝,傻大個忍不住喃喃自語:“這就是真正的神力吧?比安提爾的動靜大多了。”
“不過我沒想到女神的羽翼可以是黑色的,”血公主站在我們旁邊,打量着渾身籠罩着聖潔光芒的黑翼女神,然後又看了看漂浮在我身後,一臉“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表情的阿賴耶,“我覺得那個更像自己印象中的女神。”
天使妹妹注意到有人在說自己,立刻送過去一個傻乎乎的微笑,冰蒂斯則一邊舉行淨化儀式一邊氣急敗壞:“就不能不吐槽塗裝麼!怎麼不管到哪隻要老孃一放聖光就有人這麼唸叨,連老孃的教皇都專門在祈禱的時候問了半天這事兒!”
衆人:“……”
看來冰蒂斯跟她的信徒關係還挺融洽的。
魔窟其實就在距離此地不遠的地方,大概是爲了隨時監控這個全星球最危險的牢籠,傻大個和血公主選擇了在星球上第二危險的區域安家——黯月皇宮其實就相當於魔窟的監視塔,而且兩者之間有直接的傳送站相連,這給我們省了很多事。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各自任務,索婭動身回到地上世界去和埃德溫薩說明這邊的情況,我們一行人則和傻大個以及血公主通過傳送站來到了魔窟。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