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十月初,我已經是一個高三的學生了,學業的繁重並沒有增加我的心理負擔,最讓我揪心的,還是哥哥的病。此刻,我就坐在哥哥的病牀前,這天是週末。媽媽在一旁削着蘋果,我跟哥哥閒聊着關於我們學校的一些趣事。和之前韓布強醫生預計的一樣,哥哥的頭髮幾乎掉了一半,那張英俊的臉在化療的副作用下變得消瘦、暗淡,失去了往昔的光彩,身體也衰弱了許多。但與此相比,他所表現出來的樂觀和堅強更令我們心碎。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真的好多了。”哥哥接過媽媽遞給他的蘋果,咬了一口,衝我們眨眨眼睛,“原來化療真的有用。”
“那是當然。”我附和着,內心卻陣陣抽痛——我們每週都在想韓醫生了解哥哥的狀況,得到的確實癌細胞在逐漸擴散的回答。其實他
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他卻還在試圖安慰我們。他給我們的希望,比韓醫生給他的還要多。
下午兩點,哥哥被送進了化療室。他要在裡面待上一段時間。在這個空隙裡,韓布強醫生找到了我媽媽。
“李教授,我想和你談談。”他說。
我們被請到了韓醫生的辦公室,他禮貌地請我們坐下,然後嚴峻地望着我們。
媽媽從醫生的神情中大概猜到了些什麼,她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問了一個害怕聽到答案、卻又極其重要的問題:“還有多少時間?”
“根據我們以往的經驗,到了這種時候,八個肺癌患者中只有一個能夠活過一年,大多數人很快就走了。”
儘管我媽媽努力遏制,也無法做到令她得眼淚繼續留在眼眶。韓醫生的話就像是一顆炸彈,粉碎了她最後的希望。現在,我哥哥的生命就像我教室後面的高考倒計時——所剩不多了。
媽媽痛苦地雙手捂住臉,心如刀絞:“我只想知道,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留住我兒子嗎?”
本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但韓醫生卻遲遲沒有說話,臉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和媽媽一齊望着他。
好一陣後,他開口道:“李教授,如果……您只是想要您的大兒子留在人世,而不管他變成何種狀態的話……”
我和媽媽都愣住了。好幾秒鐘之後,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顯然是聽出了他的意思。
韓布強醫生此刻顯得有些侷促:“也許你們認爲很荒謬……我完全理解。但是請你們相信,我從來沒向任何病人或家屬提出過這種建議。之所以對你們說起,是因爲我真的很喜歡洛森這孩子,我也不想看到他就這樣離開人世。因爲工作的關係,我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活死人。我想,假如你們能夠接受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上你們的忙。”
聽到他終於說出“活死人”三個字,我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您是說,讓我的大兒子變成活死人……”媽媽的聲音在顫抖,“醫院裡可以提供這種……”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手在空中繞着圈。
“不、不、不……”韓醫生趕緊否認,“這不管醫院的事,醫院怎麼可能提供這樣的服務呢?我的建議純屬個人想法。”
媽媽和我對視了一眼,眉頭緊皺着猶豫了好一陣。“假如我們贊同這個提議的話……您認爲具體應該怎樣實【圖片上是設】施呢?”
“首先,我認爲這件事要洛森本人同意才行。假如他同意的話,那麼我的想法是,讓洛森出院,回到家中。然後我託人弄到含有solanum病毒的血清,接下來……不用再說了吧?”
媽媽沉默良久:“我要和我兒子和丈夫好好商量一下。”
“那是當然。”韓醫生說,“但我要提醒您一點:要快!供你們思考和猶豫的時間不是那麼充裕:第一,洛森的時日可能不多了;第二,你們知道,《活死人法案》也許很快就要出臺了。假如在你們做出決定之前,法律就規定嚴格禁止一切主動變成活死人的行爲,那麼這個計劃就不可能實施了。李教授,您是法律專家,相信您是不會公開違反法律的。”
“嗯……當然。”
韓醫生微微點着頭。“您能引起重視就好。說的透徹點兒,這幾個月也許是最後可以鑽空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