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冬慢吞吞地趕回雲山門時，他看到山巔被灰色光芒籠罩，一道黑袍人影懸浮在灰色光芒正上方，身後羽翼輕搖。
“說實在的，我覺得沒戲。”斬浪說道，“如果絕對零度對生命體的損傷可以被一個第九科技時代的文明破解，那那些高維文明的臉就沒得了。”
“你就不能盼着點好。”鄭冬沿着樓梯，飛一樣的向山頂奔去。
“喂，沙羅幾個小時前還在追殺你啊。”
“沒法跟你交流，你畢竟是個智能，不懂人類的感情。”
“什麼？你鄙視我？我可是神級智能！人類的那點心理，我搞不懂？來，隨便給我說個你的煩惱，我開導開導你……”
鄭冬默默忍受着斬浪的囉嗦，登上了雲山之巔。
山門的醫閣那裡，灰色光芒宛若凝結，閃動着動人的光澤。
鄭冬看向沙羅。
沙羅神情緊繃，死死注視着灰色光芒的中心。在那裡，顯露出一個少女的軀體輪廓。
“是雲山門的四維位面智能系統在操縱，”斬浪小聲道，“手法還不錯，雖然沒法和巔峰的我比。”
鄭冬站在三維，他看不到灰芒中暗物質與暗能量對那具死去千年的軀體進行的修復，但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沙羅的緊張情緒。
這是一根繃得筆直的弦，觸之則斷。
時間緩緩流逝，灰色光芒亮度不減，但其光澤在慢慢暗淡，那是暗物質與暗能量在被吸收。
鄭冬百無聊賴地等着，忽然，他的通訊頻道里響起一聲呼喊。
“啓迪者大人，收到請回答！”
“收到！你是？”鄭冬趕忙回覆。
“我是帝國軍隊的一名上尉。”
“上尉？”鄭冬一愣，一個上尉來接自己？怎麼闖過寒冰龍的阻攔？
“是。由於寒冰龍對雲山星系內的蟲洞瞭如指掌，陛下每打開一道四維枷鎖的開口，它便會迅速到達那處，陛下爲了防止寒冰龍衝出雲山星系，只好關閉，這才耗費了如此之久。”上尉道，“我只是確認一下啓迪者大人的安全，如果啓迪者大人安全，帝國軍隊將進入雲山星系，圍剿寒冰龍。”
“如果我死了呢？”鄭冬乾咳一聲。
“那雲山星系將被列爲禁地，陛下說人類文明突破四維之時，便會爲您報仇。”
“好吧。”
“報告啓迪者大人，陛下已收到我的信息，帝國軍隊將進入雲山星系。”
“注意自己的安全，寒冰龍一擊就可以殺你。”鄭冬囑咐道。
“謝啓迪者大人關心！”
結束通訊，鄭冬看向沙羅。
後者緊繃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鄭冬敏銳地察覺到了。
沙羅嘴角不自覺地動了一下，眼神模糊。
鄭冬心頭一沉。
“糟糕，左臂有一整塊粒子排序錯誤。左臂是保不住了。”斬浪說道。
沙羅額頭上冷汗浮現，目光愈加專注，彷彿釘在了那具軀體上。
“其餘都還好，馬上到最危險的大腦了。”斬浪說，“智慧生物的神經中樞，只有到高維才能完全看清其結構與運作方式，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探明某些部位的原理。一旦大腦粒子排序出錯，嘿嘿，輕則肉體癱瘓或失憶，重則直接身死。”
鄭冬也跟着緊張起來。
“啓迪者大人，我是哈里克，您現在在哪裡?”通訊頻道里，哈里克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在雲山星，雲山之巔。你們先不要過來。”
“嗯？”
“在這裡，雲山門的唯一傳人正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千萬不要過來。”
“……好。”哈里克說，“但我們將不得不立即對寒冰龍進行圍剿，啓迪者大人務必保護好自己。”
“沒問題，你們放心地打，可一定不要將寒冰龍趕到雲山星。”
“我們儘量。”
“好，謝謝。”
通訊結束，天空上懸浮的沙羅身軀微微顫抖，仍舊盯着灰色光芒中心的人兒。
“到大腦了！”斬浪低聲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
“這個，原理是什麼？”鄭冬屏息問道。
“雲山門的四維位面智能系統走到路線是基因排序，與粒子排序有些許共同之處。”斬浪解釋說，“而經絕對零度損害過的軀體，由於某一瞬間所有的粒子停止運動，從而導致軀體收到不可逆的永久損傷，這種損傷是粒子層次的。但這種損傷造成實際效果需要外界粒子動能的作用，也就是說，如果不受到外力干擾，那具軀體將永遠定格在死前的狀態，某種程度上，包括思想。”
“而現在雲山門的四維位面智能系統所做的，是通過龐大的計算，覈實並排列那具軀體的粒子順序，而暗物質與暗能量，對糾正錯誤與粒子排序有奇效。一千朵冰雪玫瑰，恰好夠。這個步驟，一旦有一步出錯，便會誘發不可預知的後果，特別是當進行到大腦的核心思想區域時……”斬浪的聲音倏地停下。
鄭冬看着沙羅，後者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了。
那一刻，偌大的悲哀像一頭巨獸將沙羅吞噬。
“錯了，大腦的四維額葉區……”斬浪聲音很低。
鄭冬心情沉重，靠着一塊岩石坐了下來。
天空上，沙羅沒有讓雲山門的四維位面智能系統停止工作，灰色光芒還在不斷朝中心凝聚。
最終，漫天灰光集於一身，沙羅羽翼一扇，出現在那具軀體前。
後者當然沒有醒來，但已經可以被觸碰。
沙羅抱着睡着的伊人，輕輕落在地上。
“我陪着你。”
鄭冬看着沙羅走下雲山，懷中女子臉龐上揚起微笑。
那抹微笑，持續千年，還將更久。
“可惜了。”斬浪嘆息道。
鄭冬收斂心緒，接通了與哈里克的通訊。
“我是鄭冬，哈里克，你們現在在哪裡？”
“你給我座標，我派飛船接你。”哈里克說，“現在寒冰龍被圍困在氣態行星上。”
“好。”
很快，一艘輕型的黑色飛船劃破天宇，懸浮在雲山之巔。
鄭冬一躍而上。
黑色飛船沒有駕駛員，自動向戰場飛去。
“等一下，”鄭冬忽然說，“把駕駛權交給我。”
“是。”
鄭冬駕駛飛船抵達村莊，站在祭壇上，默默等待着沙羅的到來。
不多時，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懷中抱着守候千年的佳人。
沙羅走到鄭冬面前，褐色眸子平靜無比。
“想報仇嗎？”鄭冬問。
沙羅沒有回覆。
“去圍剿寒冰龍。”
沙羅呼吸忽然加快了一些，他平復下來，而後將少女輕輕放在祭壇上，對着鄭冬點了點頭。
雲山星系，氣態行星。
數百艘巨大的黑色戰艦將氣態行星嚴密包圍，皇帝陛下所在的旗艦內，對氣態行星的逐層掃描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這個孽畜，躲到最深處了？”哈里克皺眉自語。
虛擬屏幕上，對氣態行星的掃描不斷加深，但不見寒冰龍蹤跡。
“報告陛下，雲山星系內一千三百二十四處蟲洞均爲發現波動。寒冰龍的確在氣態行星內部。”
哈里克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這次對寒冰龍的圍剿是冒着極大風險的，一旦後者全力施展絕對零度的天賦，帝國軍隊將面臨極大的損失，但剿殺寒冰龍對啓迪者，對帝國都有莫大益處，他不得不爲。
“咦？”哈里克眼睛虛眯，他通過監控看到了去接啓迪者的那艘飛船上多了個人。
“黑袍雲紋，雲山門……居然還有傳人活下來。”
“報告，”忽然，一聲急促的報告傳來，“發現氣態行星內部溫度急劇升高。”
哈里克眉頭一皺，繼而瞳孔驟縮，喝道：“全軍後撤！寒冰龍在冒險吞噬行星內核！”
“是！”
“皇帝令，全軍後撤！”
從太空裡看去，那數百艘戰艦同時轉換方向，向外飛去。而那顆蔚藍色的氣態行星表面，忽然如浪濤一樣波動起來。這種波動在太空裡看着不大，但對於星球表面，卻是上萬米高的巨大氣浪。
一絲絲紅色光芒，自行星內部射出。
行星表面的波動越來越劇烈，紅色光芒的亮度不斷增強，最終，在紅光將整顆行星照亮時，行星外層的氣浪猛地外推，向宇宙四散而開。
行星大小急劇膨脹。
“撤退！”
各軍艦指揮聲嘶力竭地大喊。
宇宙真空，爆炸聲沒有傳出，但如同不斷吹氣而爆炸的氣球一般的行星，給人以巨大的震撼。
這是一顆氣態行星內部的核爆。
爆炸在繼續，氣流從密變疏向宇宙擴散，化爲一個舞出無數綵帶的球體，倒有窒息的美感。
在球體中心，核爆炸的耀眼光芒向世界宣告着一顆行星的毀滅。
“注意，寒冰龍要動了！”哈里克眼神一凝，厲喝出聲。
果不其然，一道銀色身影以難以置信地速度從爆炸中心衝出，向着急速撤退的戰艦暴衝而去。
“重型武器準備！”各艦艦長鎮靜指揮。
哈里克一聲冷哼，盯着那道外衝的銀色獸影，身上戰甲覆蓋身軀。
“報告，檢測到寒冰龍的氣息極度不穩定，其軀體的能量過大，正在外溢，我們的艦隊會成爲它的發泄對象。”一名士兵凝重道。
“好。”哈里克話音未落，一道空間蟲洞在其身旁浮現，他一腳跨入。
“孽畜，受死！”轉眼間，哈里克出現在寒冰龍的前方，渾身金色戰甲閃動光芒，瞬間變化了一個高達千米的金色巨人，直迎寒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