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二人,陸苒珺面上總算浮起了些許笑意,只是笑意中帶了幾分冰寒。
東籬有些擔憂,去外頭張望了眼,回到屋裡道:“小姐,您這麼做老夫人那兒會不會不好交代?”
“放心吧,祖母那兒不會有異議。”陸苒珺徑自倒了杯茶水,無趣地轉動着杯沿,“你以爲我請齊老二人過來,她會不知道麼!”
“您的意思是……”
“她這是默許了,只要不太過分,畢竟我被伏擊的事兒,以及父親被背叛總要有人給個交代。”
東籬似是想通了什麼,倒吸一口涼氣。
“小姐,該不會是奴婢想的那樣吧?”
南悠尚且沒聽明白,不過歡言倒是轉動着眼珠子,瞭然地點點頭。
陸苒珺將幾人的神色都收入眼中,笑道:“大伯糊塗了,爲了不讓他繼續糊塗下去,我這個做晚輩的,有必要給他提個醒兒,你們說呢?”
幾人相視一眼,皆低頭道:“謹遵小姐之令!”
“如此,那就召集暗衛吧,我要他們避開所有人潛入陸府,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東籬!”
被指明的東籬立即應諾,“是,小姐。”
“記得做得漂亮點兒!”
“是……”
揮退了東籬,陸苒珺將目光放到南悠身上,出神了會兒,才詢問道:“你一直留在京都幫我收集消息,那麼,彭家如何了?”
南悠心中嘆了口氣,“回小姐,前不久彭家有過異動,不過奴婢不清楚他們做了什麼,這段時日倒是安靜得很。”
“這樣啊……”聽到異動,陸苒珺抿緊了脣,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自然也不曉得彭希瑞會做些什麼,不過,以她對他的認知,必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他就像是她心中的一顆毒瘤,不拔出總是不安,更加難以忍受。
“一個小官兒就算沒了,父親應當也不會怪我的吧,再者說京都這樣亂,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安慰呢!”
南悠睜大了眼睛,“小姐,您是想除掉彭家?”
相較於東籬的婉轉,她就要直接得多了。
另一邊,歡言出聲道:“據奴婢所知,彭家手裡有一批不少的勢力,小姐應該當心纔是。”
“我自有定奪!”
不除掉他,總是心頭難安。
但是南悠的話也提醒了陸苒珺,現在似乎不是個好時機。
畢竟,她手裡的人不多了,若是對上彭希瑞,只怕會全折了進去。
也罷,她看向皇城的方向。
至少現在大局已定,她有的是時間慢慢培養自己的勢力。
屆時再收拾他,便不會如此束手束腳的了。
打定了主意,她也暫且安下心來。
此時,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裡,一名神色勁裝的男子跪在地上,將得來的消息稟報了遍。
聽到陸苒珺那兒的動作,老夫人面上並無波動,只是道:“終究還是動手了。”
男子迴應道:“可要阻止四小姐?”
哪知老夫人卻是搖頭,“不必了,她若是想動,就動吧,能讓她泄泄火也不錯。不過,你看着點兒,莫要傷了大爺。”
“屬下遵命!”
“嗯!”老夫人閉上眼睛。
見此,男子才輕聲退去。
不久後,原本閉着眼睛的人再次睜開,決定道:“來人——”
倏地一聲,地上落下幾道身影,皆恭敬地跪在她面前。
老夫人了看着幾人,吩咐道:“傳我的命令,蕭氏三族之內,一個不留!”
“屬下得令!”
幾道身影離去,老夫人臉上是一片猙獰的笑意。
她捂着臉,顫聲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
“蕭氏,該是你們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京都內,大批的將士與穿着勁裝的暗衛涌入各個府邸,開始大肆殺戮。
平民百姓連家門也不敢邁出一步。
這一場屠戮來得太快,因而讓人無從防備。
陸苒珺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想也不想地就衝出了府邸,朝着平遠侯府而去。
以她對老夫人的瞭解,她不可能會放過太子以及裴家。
別人她不管也不會去管,可裴家,若是真的走到了那步,那她與裴瑾琰該如何自處。
馬蹄在空曠的街道疾馳,顯得尤爲突兀。
文賢伯府內,從她離去開始老夫人就接到了消息,可她並未派人前去阻撓。
在她看來,裴家能否苟活對她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蕭澤。
身爲前朝太子,他必須死!
而此時的侯府裡異常靜謐,平日裡來往的丫鬟僕從盡數不見。
留下來的,不過幾個老者。
太子所在的屋裡,咳聲不斷,隱約間還有嘔血的聲音傳出。
躺在牀上,蕭澤面色有些青黑,可目光卻愈發亮了。
這是什麼徵兆,坐在牀邊的裴瑾琰不可能不知道。
“咳咳……表哥,我報仇了,我給母后報仇了……”
裴瑾琰動了動脣,只有點點頭,“是,先後的仇已經報了。”
“還有姨父。”蕭澤笑道:“我一直都記得的。”
“是麼,臣多謝殿下了。”
“不必再如此稱呼我了,咳咳,現在皇城恐怕已經易主了吧!”
他目光望向不遠處的窗子外頭,看到的天空雖少,卻曉得是個大好的天兒。
照進來的光也沒有一絲血腥氣。
裴瑾琰攥緊了手掌,突然,手背覆上一隻冰涼的手掌。
他擡首看去,入眼的是蕭澤嘴角揚起的笑意,以及那雙明亮不減的眼睛。
此刻,哪怕心中酸苦,他也不能表露絲毫。
“表哥在爲我哭泣吧?”
裴瑾琰顫了顫,抿脣不語。
蕭澤卻不在意,笑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麼……”
他報了仇,哪怕代價是整個江山。
更何況,他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我走之後,希望表哥能夠好好的,求得所求,得償所願!”
“澤哥兒……”隱忍的聲音有些微顫,卻不知說什麼好。
蕭澤看到了手背上的晶瑩,很難想象,他這個在他心目中無所不能的表哥,也會如常人般哭泣。
他更加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儘管對裴瑾琰來說還是綿軟無力,“你曾教導我……男兒有淚不輕彈,若是我們倒下了,誰來保護身後的人。”
“表哥,還有人需要你……至少她會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