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突然在江寧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芙閨樓,風沙別院,人去樓空。
行李全然不見,物什全然不變,彷彿他從未來過一樣。
江寧內外,從皇宮,到南唐四靈總部,不同的地方,雪片般發出相同的命令:盯住錢璣。
目下整個江寧城,唯有錢璣的船隊最安全,沒人敢查探,沒人敢盤問,更沒人敢動手。
長江中下游流域至出海口,乃至沿海水道上,海龍王就是無冕之王。
海龍王打個噴嚏,江面海面狂風暴雨。
風沙想平平安安的出江寧到江都,唯有隨着錢璣走。
錢璣正好帶着船隊返回吳越,必定過路江都。
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如果連這點門子都想不到,那就不止是蠢的問題了。
唐皇也好,李澤也好,徐玄也好,自然都不是蠢貨。
各方心照不宣,把這條生路弄成了一個口袋陣,等着風沙鑽進去。
錢璣的船隊由上水門出城之後,順江而下,過幕府山,過燕子磯。
江北的河心洲夾河突然駛出一支小型船隊,顯然早就泊在夾河裡。
船隊包括一艘大型貨船,三艘中型貨船。
三艘中型貨船一前一後一側翼,另有小型戰艦若干,給大型貨船做護航,於江面展開隊形,與錢璣的船隊並行。
錢家多得是經驗老到的水手,很快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貨船船隊,分明是扮成貨船的戰艦,甲板上不似蒙貨,似蒙着一架架重型軍械。
警訊長鳴,旗號急搖,錢家船隊大小數十艘戰艦貨船陡然緩速,迅速展開戰鬥陣型,霸住上游。
更有數艘小型戰船斜裡橫江,前後交錯以期斷後,阻擊對方回搶上游。
錢家使者跳上小艇,駛去接洽,或者說質問。
水師作戰,上游就好像陸戰的高地,誰佔住高地,誰就佔住了優勢,射得更遠、衝得更快,更加省力。
另一方想要搶回優勢,必須頂着巨大的犧牲仰攻,事倍功半。
使者小艇尚在江心,後方江寧城水門方向,遙遙駛出另一支小型船隊,同樣一大三小共四艘貨船。
三艘中型貨船也是一前一後一側翼護住大船。
不管這支船隊真正的目的爲何,實際上斷了錢家船隊的後路,同時佔住了上游。
錢璣立時發覺自己遇上埋伏,唯一的生路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順流前衝,免得受到側翼與後方的兩面夾擊。
錢家不乏擅長水戰的將領,馬上阻止這個命令,強烈建議二公子立刻棄船登岸,先逃回岸上,再來決定是否逃回江寧。
錢璣學富五車,博古通今不假,奈何不通戰陣,不明白爲什麼。
現實很快給了他答案。
前方江道轉折處,又一支小型船隊緩速似泊的遙遙現身,同樣一大三小共四艘貨船。
三艘中型貨船,也是一前一後一側翼護住大船。
整體俯瞰江道,這三支船隊一前一後一側翼圍住了錢璣的船隊。
這下子,別說三支船隊的貨船好似戰艦改扮,就算真是貨船,僅憑這三面包夾,哪怕一艘艘船頭硬撞,都能把錢璣的船隊分割擊潰。
錢璣的船隊加起來大小二三十艘,其中光戰艦數量就多於對方三支船隊的總和,居然還未開戰便已敗了。
其間也有十餘艘過路的貨船被捲進來,一艘艘忙不迭的打出降旗,或者爭先恐後的靠岸,或者驚慌失措的打轉,居然予人一種瑟瑟發抖的感覺。
好在三支船隊並未逼近,似乎沒有發起進攻的意思。
錢璣正在猶豫是否登岸的時候,那個跳上小艇的錢家使者回返。
帶來了一面旗幟。赤底黑印,蛇繞龜身,齜牙吐信,極其傳神。
正是四靈玄武旗。
使者言說:此乃四靈的船隊,護送重要人員北返,恰好與二公子同行,絕無歹意云云。
以錢璣的身份,當然知道四靈的存在,也知道四靈大會不久前剛剛開完,暗忖三支船隊,還是北返,莫不是玄武、白虎和北周四靈高層的座駕?
海龍王是個狠人,四靈在吳越境內扎不下深根。
儘管不怕四靈,錢璣也不敢就這樣得罪四靈高層,攻又不敢攻,逃又逃不掉,只好硬着頭皮,下令啓航。
三支船隊一直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更像是一種護航。
錢璣見狀不禁苦笑,他在風沙面前吹了大牛,沒想到甫一出城就被打了耳光。
僅憑當下情況,可以輕而易舉的推測出江都已經設好了口袋。
這三支船隊就是趕耗子進口袋的三根亂棍。
只要風沙敢在江都下船,口袋口立馬紮緊。
那麼風沙只剩一條生路,那就是過江都而不入,隨他回吳越。
屆時江都之門徹底關上,還想北上去汴州,很難通過江都走大運河,陸路太遙遠不切實際,只餘海路一途。
風險大不說,繞路也遠,路上再遇點類似的阻礙,恐怕半年一年都到不了地方。
好一通亂棍,隔空揮人不打實,半點血光都不見,誰在面對誰知疼。
錢璣嘆氣道:“四靈果然厲害,我空有一身力氣,居然想幫忙都幫不上。我和風少打賭,是我輸了。願賭服輸,伏少有事說事罷~”
伏劍含笑道:“除了當個中人之外,風少還希望二公子幫忙演場戲。”
錢璣奇道:“好說好說,什麼戲?”
伏劍神秘一笑:“容我先賣個關子,待會兒二公子就知道了。”
錢璣更加好奇,與伏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明顯心不在焉。
又過一會兒,風沙進艙。
錢璣發怔道:“你,你……”
風沙先是一禮,粗聲粗氣道:“錢兄別來無恙。”
錢璣結巴道:“永嘉公主。”
李玄音旋身轉了一圈,張臂展示風沙的衣服,微笑道:“二公子你看,我扮得像姐夫嗎?”
錢璣起身繞圈,上下掃量,嘖嘖有聲:“只要不近觀,應該看不出。嗯~好像哪裡不對。”
李玄音和伏劍相視一眼,齊聲追問:“哪裡不對?”
錢璣笑眯眯道:“風少一向慵懶,哪有公主這麼俊秀精神,應該搬張躺椅上甲板,長倚不起喝苦茶,該有七分像,如果還有美婢相伴左右,那有九分。”
兩女一笑顏一臉紅,一咯咯一輕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