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簡單的一句質問, 慄則凜聽出了身爲長輩的威嚴。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等別漾掛了電話,起身要回臥室, 他擁住她, 語氣艱澀:“對不起。小漾, 你原諒我。”
別漾推不開, 任由他抱了片刻, “你怎麼發脾氣,我都可以原諒你,誰讓是我有所隱瞞, 讓你誤會了呢。可你說分手,我就不能原諒了。”
她哽了下:“我以爲, 你是我人生的加法, 可你說減掉我, 毫不猶豫。慄則凜,你說分手前想過嗎, 如果我們真分開了,再牽我手,擁抱我,親吻我的人,就再不是你了。”
慄則凜自責到說不出話。
那晚的最後, 別漾反鎖了主臥的門。當然不是擔心他會進來做什麼, 只是以此表明拒絕他的態度。
慄則凜懂的, 他在客廳坐了很久後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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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十點整, 羣星視頻官博針對網絡上關於陸鑑之與別漾的緋聞發了聲明, 聲明內容簡單,直接將陸鑑之與別漾是舅舅與外甥女的關係公諸於衆。與此同時, 言辭犀利地表示,羣星已連夜收集並保留了所有證據,對造謠者進行追責,不接受道歉。
別與資本官博同時發了另一份聲明,將別東羣和別漾父女與陸司畫的關係公佈後,態度與羣星一樣堅決。
隨後別樣光影工作室,及與羣星有合作,別與資本投資的相關公司官博全部轉發了兩份的聲明。
那些企業大V很快將#羣星追責#和#別與追責#送上了熱搜。而在這些轉發中,還有陸司畫的,是陸鑑之經她同意,代爲轉發。
文案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女兒,對不起弟弟,對不起前夫,甚至是對默默守護她多年的盛玉濤,以及支持她的影迷朋友,她都有深深的歉意。而就是這三個字的轉發微博,成爲了一代影后,有生之年最後的一條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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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蕭裡經助理提醒,發現微博上的事情後,明明知道肯定假不了,還是不相信似地親自去問慄則凜:“那些都是真的?”
慄則凜一夜沒睡,他揉了下發澀的眼睛,沒應聲。
這麼多年,瞞得密不透風,卻忽然搞得天下皆知。
慄蕭裡上下一聯想,不確定地問:“你也誤會了?”
慄則凜垂頭靠在沙發上,承認不止誤會了別漾,還提了分手,隨後他猶豫了片刻,把啓車加速那一幕也說了。
慄蕭裡聞言倏地擡手,巴掌就朝弟弟去了,卻在距離他臉寸許的地方停住,改爲拳頭落在他肩膀上:“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那樣有可能傷到她?即便沒傷到她人,也可能傷到她的心?你的一個舉動,一句分手,會抹殺了你之前所有的愛和好!”
慄則凜想說,他就是急着回家,想聽她解釋,油門給猛了,一時忘了她還沒扣好安全帶,他不是故意的,絕對沒有想傷她,更不會讓她受傷。最終,他沒爲自己辯解。沒有臉。
慄夫人聽聞陸司畫是別漾的母親,小兒子又因爲誤會了別漾和人家舅舅的關係,氣得打電話把慄則凜罵了一頓。
慄則凜靜靜地聽着,從頭到尾沒反駁一個字。
最後還是慄董勸住了妻子:“他有錯,他擔。你給他點時間緩緩,他知道該怎麼做。”
慄夫人是陸司畫的影迷,兩人相識多年,私交不錯。在此之前,慄夫人只以爲陸司畫是息影,移民,早已給她踐過行。現下知道她是別漾的母親,她再次聯繫了陸司畫,想在她出國前再見一面,才知道陸司畫病了,由於病程太長,手術的話,不是說成功機率有多低的問題,而是開刀後,能不能進行手術的問題。
¤ttKan¤¢○ 慄夫人握住她的手,心酸又心疼地說:“爲什麼啊?別漾那麼好的孩子都不認?別董這麼多年沒有續絃,你怎麼就不回頭看看呢?沒有什麼比得上家庭幸福和健康更踏實長久。”
在弟弟回到自己身邊後,陸司畫已懂得了這些,可醒悟太晚了。
她含着眼淚說:“年輕的時候,以爲憑自己的實力能紅,該紅,要紅,等越來越紅,就越來越放不下。想回頭時,小漾已經長大了。每次看見她,都意識到自己有多自私,不敢親近她,更覺得不配。然後就想,算了吧,他們明明過得很好,何必打擾。”
陸司畫有些虛弱,說幾句話都會感到疲憊,她休息了片刻,又說:“這輩子回不去了,要是來生還能幸運地遇見他,我一定不會再這麼選。”
可來生在哪啊,誰又見過?
當晚,慄則凜趕到機場時,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陸司畫。
短短半年的時間,她憔悴蒼老了很多,和熒屏上的陸影后相差甚遠,即便不戴口罩帽子,都未必有人認得出來。
慄則凜回想知道相親對象是別漾後,在先河的電梯裡遇見陸司畫和陸鑑之姐弟二人,陸司畫打量的目光,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相比那一次他隨意的態度,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稱呼了一聲:“伯母。”
陸司畫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我以爲,走之前聽不到這聲稱呼了。”
站在慄則凜的角度,他不能對別漾的母親不敬,可面對拋棄了別漾二十年的女人,他又無話可說。甚至是,在得知她的病情後,連一句“祝您早日康復”都成了諷刺。
陸司畫接過陸鑑之遞來的紙巾,擦了眼淚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想搓合你和小漾嗎?”
慄則凜搖頭。
陸司畫微微一笑:“我聽你媽媽說過,她催你談戀愛,你說,你不能輕易談戀愛,因爲你太瞭解自己,只要動心,被收服的一定是你。”
慄則凜對母親說的原話是:“我不會輕易談戀愛。我太知道自己的德性了,只要我動心,被整死的肯定是我。”
陸司畫說:“我當時就想,要是你見過小漾,你動了心,應該就是一輩子。”她說着朝慄則凜伸出了手。
慄則凜與陸鑑之對視一眼,上前一步,蹲下去握住了陸司畫的手。
陸司畫語速緩慢地說:“我這輩子一步錯,步步錯,欠小漾太多了,還不了了。則凜,要是你喜歡她,就多愛她一點。萬一……也別傷害她。我已經在她心裡留下了一道傷,她經受不了第二次了。”
慄則凜愧疚地擡不起頭,他垂着眼眸,半晌才艱難發聲:“對不起伯母,我辜負了您的信任。”
陸司畫聽說兩人吵架的事了,她拍拍慄則凜的手:“要是愛她,就去爭取她。別像我,遺憾終身。”
時間差不多了,陸鑑之讓助理和隨行醫生等人先推陸司畫過安檢。
陸司畫早料到別漾不會來送機,可她還是在過安檢時,一眼一眼地望向航站樓的入口,直到什麼都看不見。
陸鑑之等姐姐看不見,在人來人往的航站樓,掄起拳頭,照着慄則凜的臉揮出去,動作狠猛。
旁邊經過的路人嚇得退得老遠。
慄則凜雖然毫無防備,但他身爲特戰隊員的身手從未退步,是完全可以躲開的,而只要他想反擊,陸鑑之佔不到絲毫便宜不說,還會百分百被打中。
但他沒躲,結結實實捱了一下。
心甘情願。
陸鑑之眸色清冷地盯着他,沉聲警告:“這一拳,是你昨晚差點讓她受傷的代價。再有下次,我絕不輕饒。”
至於慄則凜誤會他和別漾的關係,陸鑑之說:“這事我有責任,儘管這其中牽扯了我姐和大哥,也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是我考慮不周了,如果我能私下裡和你說一聲,應該不會有今天。對此,我向你道歉。至於你和小漾之間,你自己看着辦吧。”
顏清在這時趕到機場,陸鑑之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轉身迎過去,張手接住跑過來的女朋友,柔聲責備 :“不是說了讓你別折騰了。”
“回南城的高速居然堵車,我急死了。”顏清揚頭往他身後看:“陸老師進去了?”
陸鑑之點頭:“我會和她說,你來送她了。”
顏清眼睛泛紅,雖然很氣陸司畫不認別漾,可她病成這樣,又是男朋友的姐姐,她心裡還是很難過。她忍住眼淚,看向慄則凜,在他周圍掃一圈:“小漾沒來?”
“沒有,別勉強她了。”陸鑑之側了側身,藉由身高優勢替她擋住路人的目光:“去看看小漾,然後安心拍戲,等我回來。”
顏清旁若無人的抱住他的腰:“雖然你要照顧姐姐,我不該催你,但還是想說,你早點回來。”
陸鑑之摟緊她,答應:“我爭取。”
顏清惦腳,側頭,在他脖頸處偷親了下。
陸鑑之輕笑,他沒在大庭廣衆之下和她吻別,剋制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慄則凜看不下去,他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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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航站樓出來,顏清看看走在身側的慄則凜,“你送我去小漾那?”
慄則凜當然不會拒絕。
顏清安排司機送助理回去,讓他們明早去別漾家接她回劇組,上了慄則凜的車。
路上,顏清看見他有點腫起來的側臉:“他是心疼小漾,下手纔會那麼重,你別怪他。”她到時恰好看見陸鑑之打人,平時那麼斯文的人,動起手來毫不含糊,又狠又帥。
慄則凜目不斜視:“沒有,我活該。”
顏清語氣認真又誠懇:“我也和你道個歉吧,作爲知情者,沒給你任何的暗示。但他們隱瞞有他們的道理,陸老師和別叔叔有約定,她不對外公佈,他們不能說。小漾對於陸老師的怨怪,除了是因爲她沒有履行母親的責任,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爲她,讓別叔叔和陸鑑之都不能認領自己的身份。”
“小漾說過,每次喊陸鑑之小叔,都會有些難過,還怕陸鑑之難過。她嘴上不說,其實應該一直在等陸老師對外公開他們的關係。偏偏你又是慄總的弟弟,她告訴了你,這是陸老師息影了,否則,讓先河和慄總知道這些,總是不好。慄總畢竟是陸老師的老闆啊。反正,你別因爲這件事怪她吧。”
“我沒有,我只是,”慄則凜抿了抿脣:“只是以爲她不愛我。”
“那你真的誤會她了,她親口承認,對你一見鍾情。”顏清透過風擋玻璃,看着道路兩側的路燈:“她習慣用玩笑掩飾自己的真實感情,起初我不懂,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是害怕付出後被辜負,索性表現得什麼都不在乎,那樣的話,即便失去,也只當沒得到過。像是陸老師,可能對於她來說,只要她不認,就不算被拋棄吧。”
顏清說這些,只是不希望慄則凜因爲別漾的隱瞞有怨氣,可每一句話都紮在慄則凜心上。原本昨晚聽聞陸司畫和陸鑑之姐弟與別漾的關係,他多少還覺得有些冤枉,覺得自己不知者不該被責怪,可冷靜下來再想,在他們那層血緣關係背後,二十多年裡,她明明有媽媽,又能時刻看到站在高處的媽媽而不能相認,有多難過,就只剩下自責和後悔。
等陸巡停在別漾公寓樓下,顏清下車時說:“你沒有我瞭解她,是因爲我們認識十年了,你們才認識不到一年,以後就好了。”
慄則凜點頭:“謝謝。”
“用我幫你帶什麼話嗎?”
慄則凜擡頭看看亮着燈的別漾公寓的窗戶,搖頭:“她最近一直在做拍攝準備,作息不太好,你讓她多休息,好好吃飯。別說是我說的。”
顏清看他萎靡的樣子,心裡不是滋味,拍了下他胳膊:“沒事,談戀愛吵架鬧分手都正常,能和好。”
慄則凜沉默。
顏清上樓時,別漾在收行李,她問:“要出差?”
別漾嗯了聲:“明天要進陳導的劇組,雖然就在郊區,可來回往返還是太費時間了,我和孟靜商量,就近住酒店,這樣還方便我們聊工作。”
肯定也有迴避慄則凜的意思。要是他們沒分手,她爲了男朋友,肯定不介意兩邊跑。
但這話,顏清沒說。
她向漾導彙報:“我那邊進展順利,一定能夠按時殺青。”
由於滿都海拍攝檔期很趕,慄蕭裡親自去和那部民國戲的林導商量,把顏清的戲份集中,提前拍攝,在保證成片質量的情況下,儘快讓顏清殺青,所以顏清近期才忙得分身乏術。
別漾仔細看了看閨蜜的臉色:“狀態還不錯,保持住。”
經歷了那麼多事,她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顏清心疼地抱住她。
別漾懂她的安慰:“沒事。以前不也這樣嘛。”
沒有陸司畫,也沒有慄則凜,她照樣好好的。現在,不過是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