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隔天, 別漾剛到工作室,黎庶的信息就來了:【今天有時間嗎?】
別漾猜他和時裝週主辦方溝通過了,略意外:【就約好了?】
黎庶根據她回覆的速度判斷她那邊是方便的, 發來語音:【他們希望早點把事情落實下來。】
別漾重視時裝週拍攝的事, 把其它工作暫時放下:【以你們的時間爲準。】
黎庶應該是又和那邊確認了下, 十分種後回覆:【下午三點, 我去接你。】
別漾哪好意思勞駕他:【你告訴我地址, 我自己過去就行。】
黎庶語速匆忙地說:【我在片場,順路的事。先忙了,見面說。】
別漾以爲他趕着拍戲, 不好再打擾。
下午時,黎庶的保姆車準時停在別漾工作室門口, 她上車後先說:“還以爲你會換輛車。”
黎庶不解:“爲什麼換車。”
別漾坦坦蕩蕩地看着他:“你的粉絲應該都認識你的車, 我這樣公然和你同框, 怕被你女友粉和老婆粉罵。”
副駕的助理聞言插話道:“我提醒過庶哥,他不聽。”被老闆擡眼盯了下, 小夥子轉身坐正,不敢再說話了。
黎庶才說:“我們拍封面時,不見你這麼小心。”
別漾認爲不是一碼事:“那時我們處於合作狀態,你送我是出於紳士的表現。即便被粉絲拍到,刷的也是你的好感。”
黎庶因她刷好感的說辭笑了, “基於上次的合作, 我們算是朋友了, 搭個順風車不算什麼。”
別漾挑眉:“好吧。萬一我因此被罵了, 我可是要罵回去的。到時候她們罵不過我, 找你訴苦,你別找我麻煩。”
副駕的助理撲哧一聲樂了。
黎庶屈指蹭了下鼻尖, 剋制住笑意,提醒:“你在和於姐談的時候,不用考慮拍我的問題,以你自己的意願爲主。”
別漾不是那種爲了遷就別人就委屈自己的人,她點頭。
二十分鐘後兩人來到御府大廈,在大堂等電梯時,居然碰到了熟人。
是鄭一。
她身旁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看眼睛和身形,別漾認出是夏非。
鑑於上次拍時尚潮流封面的交集,兩人應該彼此打個招呼。
結果,別漾正欲開口,夏非在她身上微微一定的目光已收回,隨即從電梯裡走出來,與她擦肩而過,渾身上下寫滿了不屑。
既然如此,別漾收起和善,連同鄭一都沒理,直接越過,眼中帶着幾分涼薄。
黎庶和夏非沒有過合作,私下裡沒交往,沒認出她來,自然不知道她與別漾之間的暗潮洶涌,他紳士地擋了下梯門,讓別漾先行。
梯門關閉,夏非停步,回頭看一眼。
鄭一才低聲說:“好像是黎庶。”
黎庶和夏非一樣全副武裝,夏非的注意力又在別漾身上,她沒發現,聞言詫異:“他們……”
鄭一提醒:“他們有過合作。”
夏非呵了聲:“看來合作愉快。”
鄭一邊跟着她往外走,邊分享聽來的傳聞:“黎庶的工作室曾主動向別漾拋過橄欖枝。”
夏非皺眉:“那他們是再次合作了?”
鄭一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據說是別漾那邊拒絕了。”
然後兩個人又一起出現在這,夏非猜和時裝週有所關聯,哼了聲:“欲擒故縱。”
在鄭一看來,別漾應該就是這個意思,畢竟是黎庶方主動找過來,她輕易答應了,身價怎麼往上提?拒一拒,得到的可能是更豐厚的條件。
不過,她客觀地說:“別漾那個人雖然不太好接觸,照片確實拍得不錯,她給顏清拍的劇照,我看到過幾張,怎麼說呢,讓人很期待劇。你的那期雜誌封面,慄總很滿意,雜誌銷量更是不錯,我還想着時裝週你走秀時……”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夏非調整了下口罩,驕傲地說:“那是我粉絲基礎好。”
這當然是基礎條件之一。
鄭一見她很排斥別漾,沒再提想請別漾給她拍秀的事,話鋒一轉,提起上次片場的意外:“別漾真的在和小慄總談戀愛?”
夏非聽邵儉修他們說了:“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千挑萬選,看中個混酒吧的女人。”
慄則凜是她的朋友,對此評價,鄭一沒說話。
夏非沒再吐槽,見保姆車駛過來了,她低聲提醒:“是真戀愛還是玩玩的,你都別再打她主意,還好慄則凜傷得不重,沒人追究。否則你怎麼對慄總交代?因爲和你有關,我明知道他受傷了,都不好意思去探望。”
鄭一哪裡能想到別漾會和慄則凜有關係,慄則凜出現那一刻,她已經後悔了:“不會有下次。”
夏非還是不放心:“那個副導演不會出問題吧?”
鄭一很有把握的說:“他事後就和孟靜說了,是他移動攝影機拽電纜誤傷了別漾,那事過去了。”
夏非又抱怨了句:“你也是,爲了陸司畫和她較什麼勁,又不是我被改戲。”
別漾被電纜連絆兩次,本和夏非無關,可鄭一是她的經紀人,她又和別漾有過矛盾,真有東窗事發那天,她怕摘不清自己,再影響了和慄則凜的關係。
夏非是鄭一一手帶出來的,陸司畫的工作她是最近兩年才接手。在鄭一的印象中,別看陸司畫沒有年輕藝人的流量,在片場卻說一不二,即便做爲配角,都是高配,沒有哪個年輕的小輩敢調整她的戲。所以那天別漾說要改戲,她才發作。
因爲慄蕭裡對陸司畫的看中,鄭一對她難免格外維護。
陸司畫居然妥協了。
鄭一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氣:“我倒裡外不是人了。”
……
同一時間的樓上,別漾在黎庶的引薦下與時裝週籌備組委會負責人於總相互認識了。
於總三十五歲,面容姣好,短髮幹練,一身簡潔的職業套裝,一看就是雷厲風行的女人。
她與別漾握手時說:“你的攝影作品我看了,視角獨特,用光大膽,我很欣賞你的攝影風格。”
別漾沒自謙:“您的眼光,我更欣賞。”
閱歷豐富的於總笑:“我喜歡你這種自信。”隨後沒再過多寒暄,直切主題。
三月份在南城展覽中心舉辦的國際時裝週已經在籌備中,他們要在春節前將時周裝的進度安排,板塊設置,活動內容等策劃完成後上會討論。
於總說:“我們的時裝週邀請了很多知名設計師和模特,今年還有國外的設計師參加,在國際上有一定的影響力。在攝影師的選擇上,會遵循優先考慮以往曾有過合作的原則。除此之外,我還想注入點新鮮血液。”
她像是詢問別漾意願似的,直截了當地問:“秀裡秀外,你覺得自己更適合哪方面的拍攝?”
一般來說,攝影師會愛拍秀裡。
走秀的都是當紅的模特或明星,有天然的光環在,攝影師容易一拍成名。相比之下,秀外的東西沒有秀前的光鮮亮麗,本身缺乏亮點,保證成片效果,是對攝影師技術的全方位考驗。
攝影也分類別,例如有人擅長拍靜物或風光,有人則在人像攝影方面有巧思。但一名真正優秀的攝影師,一定是能夠駕馭各種不同的風格。
別漾連思考都沒用,脫口道:“我個人傾向於秀外。”
於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似是對她的選擇有質疑,又與黎庶對視幾秒,一錘定音:“你拍秀裡。”
黎庶明白別漾想拍秀外是要證明自己的攝影技術。
至於於總……她坦言:“我本身有意讓你做紀實拍攝,但你敢以此證明自己的實力,拍攝技術必然是過硬的,不拍秀裡可惜了。”
就這樣定了下來,順利的連黎庶都有些意外。
離開於總辦公室,電梯裡,他問:“你真的想拍秀外?”
別漾垂眸笑:“我對自身的業務能力那麼自信,爲什麼要拍秀外?”
黎庶眉心微擰:“可你那麼表態,於姐萬一同意了呢?”
別漾無所謂地說:“那就拍啊,以紀實拍攝再檢驗下我的業務能力,只當是積累經驗,不過那樣就無法兼顧你的拍攝了。”
她這波劍走偏鋒,完全不在黎庶意料之中,他笑了:“別漾,你的路數,未免太大膽了。”
不是她大膽,拍秀裡還是秀外,根本不是於總給的一道選擇題。作爲甲方,他們有絕對的主動權,是不可能由攝影師來做選擇的。尤其人家先撂了話,是要優先考慮之前合作過的攝影師。
昨天在救援現場,別漾查過最近幾年南城時裝週的攝影師資料,都是大師。哪個行業都是講究論資排輩的,相比之下,她沒有絕對優勢。
面對那一問,有人會說:我認爲我的掌鏡能力足以勝任秀裡的拍攝。
還有一部分人會委婉表示:想拍秀裡,但遵重主辦方的安排。
前者過於自信,後者缺乏自信。
都不是於總想要的答案。
別漾不過是讀懂了她的心思,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了自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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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別漾沒坐黎庶的車,她說:“就不搭你的順風車了,我男朋友在附近,他來接我。”
黎庶腳下微頓,隨即點頭:“好,那就不管你了。”
時裝週的工作是他推薦,還親自過來坐陣,別漾是感激的,她說:“等滿都海殺青,回來請你吃飯。”
黎庶勾脣笑:“不怕被罵了?”
別漾一挑秀眉:“到時候,找個隱秘的地方,再找幾個人作陪,我怕誰啊?”
黎庶看她一眼,“等你回來約。”
他剛上車,還沒走遠,經紀人打來電話,問:“你沒在片場?”
黎庶實話實說:“帶別漾來御府見下於姐。”
那邊頓了幾秒:“黎庶,你是頂級流量的藝人,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不應該和一個小小的女攝影師私下裡多接觸。這話,昨天你去她工作室時我說過了。”
黎庶默了半秒:“只是正常的工作接觸,你不是還替我爭取過和她的合作?”
那邊話中有話地提醒他:“既然是正常的工作,你應該交給我。”
黎庶偏頭看了看車窗外:“好,下次。”他說完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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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俱樂部離御府大廈不遠,慄則凜不到十分鐘就到了,等別漾上車,他才問:“來這邊幹嘛了?”
別漾其實是拒絕了黎庶後纔給他發的信息,她先說:“去我爸那。”
還沒等說是過來談時裝週的事,慄則凜一腳剎車停下:“去見你爸?”明顯是覺得突然,沒有準備。
別漾失笑,“不敢啊?”見他神色認真起來,還特意看了下自己的穿着,她不鬧了:“從我們以相親之名加上微信,我和他吵架,還沒向他請過安,我怕再不去露個臉,他把我的卡都收回去。”
她進組那麼久,回來確實該去看看父親。
慄則凜瞥她一眼,啓車:“下次說明白點。”
別漾雙肘搭在中控上,托腮他看:“真想見他啊?他又不反對我們交往,你不用怕他。”
慄則凜抿脣,忍了忍:“這是禮節。”見女朋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嘖了聲,騰出右手,掌心貼着她額頭,把人推回座位坐好:“就不該來給你當司機。”
他這樣想發火發不出的樣子和救援時的自信投入判若兩人,別漾笑得不行:“那你不是把我往別的男人車上推?”
慄則凜咬了咬牙:“我看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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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東羣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就見他的寶貝閨女坐在自己的老闆椅上,面向窗外叭叭地打着電話,聽見她說明天就回劇組,他把手上的文件啪地甩到辦公桌上。
別漾聽到動靜,三言兩語結束通話,回過頭來說:“別董辛苦啦。”
別東羣哼她:“有個花錢如流水的閨女,可不得辛苦點。”
“奮鬥當然要有目標。”別漾過來挽他胳膊,把人安置在舒服的椅子裡,雙手示意了下自己:“有個這麼優秀的女兒,成就感抵消不了辛苦?”
別東羣抄起文件揍她手臂一下:“就你這德性,慄則凜得讓你忽悠的神魂顛倒。”
別漾還替慄則凜長臉:“人家是革命戰士,意志力強着呢。”
別東羣纔不信:“那他能追到劇組去?聽你小舅描述當時的情景,我腰都疼。”
別漾靠在桌沿上,笑的自得:“他不傷就是我傷,你想誰傷?”
別東羣一噎,見她低頭髮信息,問:“這是讓我看一眼就要走?”
別漾頭都沒擡地說:“你要是不看,我現在就走也行。”
別東羣撫了撫胸口:“……你要不是我親生的,我非打斷你腿。”
“我要不是你親生的,我肯定乖乖的,要不被你掃地出門了,不得窮死?”別漾說着,雙手搭在老父親右肩上,下巴抵在上面:“晚上我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啊?”
別東羣心裡高興女兒要陪自己吃晚飯,嘴上輕斥道:“你是下廚還是下毒,自己心裡沒個數?”
別漾不理會他,直接定下來:“給你做開背蝦。”
那明明是她愛吃的。
這閨女養的。
別東羣小聲嘟噥:“……白灼都做不好,還開背。”
老父親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