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連向善都聽出來這話是衝別漾說的,她不想因私事耽誤BOSS時間,小聲說:“這麼多人夠了,你回去吧,等找到晨晨我打電話告訴你。”
既然決定上樓,別漾沒打算袖手旁觀,她看着慄則凜說:“小區物業監控6個壞的,剩餘4個有影像的,沒拍到向晨。”
先前報完警,她讓向媽媽在家等,自己則和向善去物業查監控,一方面是爲了節省時間,也是打算查完監控直接走,避免和慄則凜打照面。
其實,南城星火救援隊的志願者不少,未必就是慄則凜親自來,可想到他高達80%的出勤率,別漾有感覺,他一定會到場。
結果從物業回來取車時,看到不按規矩停的陸巡,別漾知道慄則凜不僅來了,還認出了她的車,是故意停那麼近,近到讓她打不開車門,上不了車。
無論她是否與此次求助事件有關,只要她動車,必然得給他打電話挪車。
別漾後悔剛剛停車時不該貼副駕一側的圍牆太近,現在想從那側上去都不能。看着陸巡擋風玻璃前那十一位挪車號碼,她氣笑了。
慄則凜卻因她查監控的清晰思路,眼中浮現讚賞之意,他低頭搭了眼表:“有什麼發現,隨時在羣裡發佈。”話落,朝別漾微揚下巴:“你和我一組。”
應北裕隱隱感覺到什麼,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慄則凜瞥他,眼裡帶着警告。
唐瑜注意到兩位隊長的互動,深深看了別漾一眼。
應北裕憋着笑,帶着隊員出發,向家母女分別跟一組。
慄則凜在別漾身後下樓,出了單元門,見她盯着陸巡看,他坦言:“確實是故意的,但沒想到你是求助人。”他說着示意了下自己的手機:“還在等你的挪車電話。”
還挺誠實。別漾收起在高速路上和麪對相親對象時,高高在上的姿態,語氣誠懇道:“擔心她們慌不則路,錯過最佳尋找時間。有勞了,慄隊。”
倒是知道有求於人,放低姿態。
慄則凜不動聲色看她一眼:“既然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
別漾勾了下脣:“那等找到人,花籃錦旗什麼的,我就省了。”
慄則凜忍了忍:“找到人再說。”
別漾沒有找人經驗,除了查監控,她不知道從何入手,只能跟着慄則凜。
往向晨學校去的路有兩條,慄則凜選擇向媽媽最常帶向晨走的那條,從第一家商鋪開始,他挨家挨戶地進,有監控的調監控看,沒監控的,就把向晨的照片給店主看,問有沒有看見過這個孩子,進行地毯式搜索。
期間,絕大多數店主很配合,尤其聽聞他們找的是個患有自閉症的孩子,還會主動把店員喊過來,讓他們仔細回憶,有沒有見過照片中的孩子。
也有個別店主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覺得他們耽誤了自己做生意,明明有監控卻謊稱監控壞了,不肯調取。在慄則凜出具身份證明後,仍然不願配合。
慄則凜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如果非要警察來才能調取監控,我不介意報個警。”
店主可能認爲他是虛張聲勢,也覺得這種小說警察不會管,無所謂地說:“那你報啊。”
慄則凜並不廢話,當着店主的面撥110,思路清晰地說:“我在西山區臨水路與田地街交口處的惠民生鮮超市,剛剛我結賬時孩子不見了。”
店主聽他這麼說,立刻糾正道:“喛喛,沒有的事啊。”
慄則凜充耳不聞,還在繼續:“對,就是在店裡不見的,你們派人過來吧。”
店主有點急了:“你找人就找人,不能栽贓啊。”
慄則凜擡手指向正對收銀臺的攝像頭,嗓音冷淡:“監控明明處於工作狀態,你卻說壞了,我有理由懷疑,孩子是在你店裡失蹤的。”
“……”店主有口難言,“行行,我讓你查,讓你查還不行嗎?!”
只是調取某個時間段的視頻,又是倍速查看,根本費不了多少時間。查完後,慄則凜對店主說:“添麻煩了,多謝。”
店主被他氣得沒了脾氣:“確定不是在我店裡走丟的就行,我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
慄則凜笑了下:“以後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求助星火救援隊。”
店主擺擺手:“咱們都別給對方添麻煩,我看是最好的。”
別漾被他的無奈逗笑。
出了店門,她問:“你真報警了?”
“沒有,唬他的。”慄則凜說着,從她身後繞到馬路外側。
他們是按交通規則靠右行走的,他這樣一個看似不經意的走位,別漾理所當然地走在了馬路內側,他的右手邊。
這樣同行,是給了她充分的保護。
別漾側目。
慄則凜正低頭查看工作羣,以確認應北裕他們是否有消息,一如整個尋人過程,沒刻意和她攀談閒聊一樣,神色微凝,十分專注。
於是,他出於本能的紳士風度,無形中爲自己刷了一波好感。
又走了兩家店,別漾看懂了慄則凜的路數,提出:“我去對面的商鋪問。”
這樣效率更高,慄則凜贊同。他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亮出來,說:“加個好友,方便及時溝通。”
別漾無語地看他一眼:“有線索我喊你。”
慄則凜解釋不清自己更多地是爲現下尋人聯繫方便,他捏了捏眉心:“要是我先找到線索,怎麼找你?”
別漾要笑不笑的:“你喊自己名字,我就知道你是喊我。”
神操作。這回換慄則凜被氣笑。
別漾沒再槓他,轉身過馬路。
從夜幕低垂到燈火萬家,沿途的商戶有監控的不多,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拍到向晨,附近的居民也無人見過他。
別漾話說多了,口乾舌燥,正準備買瓶水休息幾分鐘,就聽外面傳來慄則凜的喊聲。
低沉磁性的聲線,底氣十足地喊着自己名字,一聲,兩聲。
別漾反應過來這是兩人的暗號,他是在喊自己,從商鋪裡跑出來:“有線索了?”
慄則凜朝她招手:“先過來再說。”
別漾情急之下就要橫穿馬路。
“看車!”慄則凜單手撐着護欄翻到人行道外側,三步並兩步衝過馬路走到她面前,輕斥:“沒有你喜歡的顏色嗎,不知道看信號?”
“是啊,我喜歡黑白色。”
“……”
太噎人。慄則凜深呼吸兩次,帶她走斑馬線。
別漾擡眸,無意間看到他額頭的汗,提醒自己人家是在無償幫忙,原諒了他惡劣的態度:“以爲你有好消息,不是故意闖紅燈。”
這示弱來得突然。慄則凜抿了下脣:“那怪我了。”
從上次的追尾事件到現在,別漾發現他是個特別善於自我檢討的人,她沒說話。
兩人在一家麪館坐下,慄則凜說:“先吃口飯,補充下·體·力·再找。”
別漾纔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她看着那一大碗麪,幾不可察地皺眉。
慄則凜見她不動,擰開一瓶礦泉水放到她手邊:“附近沒像樣的餐廳,就算有,也沒時間,將就吧。”
別漾認爲沒必要和他說,爲了保持身材,晚餐只吃蔬菜。她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麪條,細嚼慢嚥起來。
慄則凜把半碗解決掉,擡頭看見她那碗跟沒動過一樣,忍不住笑,“你這樣是打算吃到天亮?”他看了下時間:“再給你五分鐘。”
別漾索性放下筷子:“我可以打包。”
“面坨了能吃?”慄則凜提醒:“下面有青菜。”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能在街邊小店吃麪的人,他點餐時特意交代老闆娘,她那碗清湯少放面,多放菜。
別漾拿起筷子撥了撥,發現就上面一層面,下面全是青菜,她說:“挺懂女人。”
話中有話,暗指他是個感情豐富的人。
“分人。”慄則凜看着她,眼神筆直坦蕩:“有些人,不用點心思不行。”
別漾看似好心地提示:“就怕竹籃打水,徒勞無益。”
“不見得。”至少他用了點心思,留下了她,還一起吃了飯,雖然還不知道名字,收穫已不少。
別漾挑眉,像是在說走着瞧。
慄則凜擡腕掐表:“你還有四分鐘。”
“……”
等別漾把青菜吃完,慄則凜正好和應北裕互通完消息,他在電話裡說:“繼續找。”
那意味着都沒有線索,別漾拿起手機:“走吧。”
慄則凜看一眼她剩下的面,說:“國家強調打擊浪費糧食。”
見他坐着不動,別漾幾乎以爲他要把剩下的吃掉,慄則凜手機又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兩句,倏地起身:“我們馬上過來。”
電話是向晨的班主任打來的,說她到調出了校門口的監控,看到了向晨。
慄則凜在羣裡通知參與尋找的隊員,到學校集合。
折返迴向家樓下取車浪費時間,他直接攔了輛出租車。
別漾在後排坐下,問:“你什麼時候聯繫的老師?”
聯繫走失人的親屬朋友,從中獲取有效信息,本是尋人的基本思路。慄則凜卻故意說:“你讓我有線索喊自己名字之後。”
這人,什麼梗都能靈活運用,確切地說,是分分鐘還回來。別漾看着車窗外倒退的街景,淡笑。